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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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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没?”男人低头问。
“行了,完全不疼。”
神乐一只脚腕被银八握在手心搓药酒,另一只脚丫不老实,脚尖蹬上他额头。晚上回来时穿着高跟鞋走了太多路,小腿酸痛,床上躺了一会之后就更明显了。
银八刚去冲了个冷水澡,此时衬衫没系扣子,随意穿在身上。头发没干透,滴下的水浸湿肩头,拓出了肩膀的轮廓。被她蹬鼻子上脸的倒也不恼,胡乱擒住她两只脚丫僵在半空中,笑得很软。
闹了一会,他也凑上了床,把神乐整个人环在怀里抱住,两个人很没形象地在床上摊成一团。气息香甜,他低下头咬神乐的发丝玩儿,被小动作磨得不耐烦了,神乐就仰起头用小鸡啄米一样清浅的吻去碰银八的嘴角,男人逐一加深,动作很慢,极长的眼睫毛在空气中抖动,温吞的似乎下一秒就能一同入睡。
太安心,两个人都不想动,互相拥住对方,一秒钟都不想放开。
他的怀里是一个宇宙。
“我今年二十七了。”银八都快睡着的时候,神乐在他怀里动了动,嘟哝着说,“都快老了。”
“说什么鬼话。”男人混着困意低低回答,伸手搂她。
激烈过后安然的一个吻终结了一切,他到底还是做不到毫不顾虑就将她据为己有,因为太珍贵,就变得小心翼翼。知道神乐在疑惑什么,银八接着说:“听着,你得回澳大利亚。”
“不是都说了我不走了。”
“骗谁呢,你过段时间有课题吧,带着团队耗费几年终于取得的审批,怎么可能放弃不管。”他短短地笑笑,继而又揉上她的脑袋作为安抚,“乖。”
银八说对了。
课题是她和导师过五关斩六将争取来的机会,不仅仅代表她个人的利益和荣誉,他们是一个团队。更何况,医学这条路前奏漫长且慢热,好不容易到了攀高峰的时刻,拿下课题也算是她的职业梦想。
神乐想得心烦,把脸蛋埋进男人胸膛不想吭声,他的呼吸均匀,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头顶,用沉默和云淡风轻包容掉她全部任性与冲动。
同从前一样,他是她的羽翼,她的大树。
他们已经错过太久了。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和钟表走针的声音,银八睡得很沉,神乐睁着一双大眼睛怎么样也睡不着,索性悄悄拿开他的胳膊钻了出去,男人怀里失去热源,不满地咕哝了一声,神乐很好笑地拽了团被子塞进了他怀里。
不是不困,可就是睡不着,倦得很,她打着哈欠抹眼泪,趿拖鞋蹭到银八书房开电脑。有两封文件要传邮件,她自己只带了个笔记本回国,太小,看着累眼睛。
神乐对着银八大大的屏幕满意地舒了口气,而后被打着编号的文件夹吸引去了视线,文件加了密,她不假思索输入了一串字符。
银八这个人,生活习惯方面简单非常,全部密码通用一个。
果然顺利进去,入眼是密密麻麻的学术论文、报表、材料、手术记录。按照时间线分了类,由此可以窥见坂田银八的职业生涯。神乐点开两个看,论述非常精湛简明,几乎都是当时的前沿知识,这样的水平,放到她现在的研究所来看也是屈指可数。
翻到手术报告的时候,他看见银八存在最下边的一张照片。
无菌室门外,主刀医生戴着口罩站在正中间,一头浅棕色长发——是吉田松阳。在他身边依次站着现在自己开私立医院的桂小太郎,高杉晋助和在银魂大学执教的坂本辰马。而后,神乐的视线定格在了松阳左手边的男人身上,那个时候的银八没戴眼镜,一双赤红色瞳孔神采飞扬,额头有汗水,几根发丝贴在额角,笑得很放肆。
不像他现在,笑容从来都扬弯到合适弧度,只让人觉得温柔。
神乐关上文件夹,闭了闭眼。她过去只知道桂和银八是旧识,但不知道高杉晋助和坂本老师竟然也和银八认识很多年。然而,她不打算看了,无论银八的过去什么样,有多少会让她感到诧异的内容,如果他不说,那她也不想知道。
对现在的神乐来说,重要的不是银八过去如何,而是,他是坂田银八。
她把心神都放松下来,跑去冰箱翻出苹果边咬边打开浏览器发邮件,附件上传完毕之后,她叼着苹果腾出双手打备注,需要输入一个很晦涩的专业名词,然而打出前两个字之后,输入法就自动给出了全词汇的联想,她愣了一下,继续打,通篇顺畅,连课题名称都有过历史记录。
咬着苹果,香甜的汁液流入舌尖,她却觉得忽然一酸。
鼠标几下点击调出PC内部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果不其然看见了一长串自己七年来所有在网络上发表过的论题。有些银八留了存档,有些还加了批注,用很小的字码打了密密麻麻的段落,有一块数据旁边做了高亮标注,上边写着‘又忽略微差,明明教过她。’
她盯着那十个字,眼眶酸涩无比。她甚至能想象出银八打下它们时的表情,是无奈还是佯怒,会不会有一丝怅然。他又是用什么心情,七年来通过这种方式来默默地关注着自己的。
太后悔了。
神乐微微躬下身子,心口像被谁攥了一把。原来,那种不知道责怪谁,只能埋怨自己的感情——是这么难过的感觉。当年她年轻气盛又倔强,不会多问和多想,同居那么长时间所积累的感情和信任,竟抵不过银八违心的几句话。如果她当时可以再等等,再留给他一点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种地步。
无可奈何才冷着脸送她走的银八,也不是没期待过,如果,神乐能看见他心底里叫嚣的别走。如果,神乐可以留下来。
他不可能让她看出弥端,杀伐果断,做得很绝。她便不假思索信以为真,亲自踏上安排好的宽敞未来,错过反转一切的机会。
真的是……太后悔了……
“看什么呢。”
神乐慌乱地几下关了窗口,伸手把嘴里的苹果拿住,回过头,银八眯着眼睛探出半只脑袋,炸着毛还没睡醒的模样。
“我不走了。”
神乐抿着嘴巴停顿了很久,忽然蹦出一句话。她用尽全力压抑住试图喷涌而出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说,“我真的不走了。”
“怎么又想到这些了?”银八摆摆头赶走困意,站直了。
“这难道不是该想的事情吗。”
“阿银我可是都知道哟,你们研究所的日程安排,你这个领队不能放他们鸽子。好歹有点——”
“我不会做不负责任的事情,但也不代表我就一定要回去。”声线不由自主上扬,神乐把半个无辜的苹果丢在了桌上,苹果打了个转,马上就要滚到桌子边。
银八伸手接住了苹果,把它稳稳放好。
他们争执时有固定套路,如果是吃喝玩乐的小事,两个人会像三岁小朋友掐架一样从屋里吵到屋外,说一万字不带喘气,最后被神乐揪着头发威胁妥协。但如果是正事上的分歧,永远是神乐情绪饱涨讲许多,银八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慵懒但不容置疑。
而且,他通常都是对的那一个。
坂田银八站定在她身前,低着头,眼里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缱倦温柔。
“总比不上你回去,神乐,我可以等你。”
他噙着细碎的笑,把最后五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爱啊,厮守啊,遗憾啊。
七年都熬过来了,再久一点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