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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八章 ...


  •   挖掘机都上现场挖泥浆池了,常远要是还没回来,那就太不像话了,他独自回了趟父母家,池玫高兴坏了,非要拉着他去超市,是个菜就要买,她前脚往购物车里放,常远后脚跟着往外拿。

      她上次病后一直没好,憔悴得有些无精打采,见了他才像是打了管鸡血,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儿子,你都去了哪儿?好玩吗?”

      母子俩挽着胳膊,看背影亲密无间,仿佛隔阂从没存在过。

      常远说:“沿着高铁线往南在走,旅游嘛就那样,路过老家,回去看了看。”

      池玫惊讶地转过头,心底莫名有些不安,“怎么,忽然想起回那里了?”
      桐城是她的伤心地,最好忘记,后会无期。

      常远心念电转,终于还是不忍扫她的兴,没提邵博闻,他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就是临时起意,妈,我想吃这个。”

      常钟山在后面打酱油,闻言也插/进来说:“买菜买菜,赶紧的。”

      池玫到底心疼他,难得听见一个他想吃的,登时上心起来。

      她低头的角度正好白发暴露,银色亮得刺眼,常远目光一震,她老了的念头在心底振聋发聩。

      人越老越固执,父母毕生所求是你结婚生子,如果所走的路不合他们的期望,你要如何自处?一味逃避,还是束手无策?

      谈了恋爱状态必然会有所改变,至少看手机的次数会变勤快,邵博闻一条消息都没有,常远却担心错过什么。

      池玫看他一会儿解锁了点几下,忍不住说:“工作很忙吗?你看你瘦的!”

      邵博闻爱超市,逛着逛着就会想起他,常远对也有亏欠,有一瞬间他差点没坦白从宽,但超市的广播及时惊醒了他,这是在外面,他摇了下头,心想下一次,在家里,她心情更好的时候再提。

      归根到底纸包不住火,但他还是不想说,比起坦白后的矛盾,这种良心上的煎熬不值一提,说句忘恩负义的话,成年之后面对父母的时间远比伴侣要少太多。

      ——

      邵博闻也没闲着,他把虎子送去老曹那里后,去找了一趟王岳。

      项目的临时办公室还没搭建,王岳在家办公,他跟邵博闻约在他家不远的一家咖啡厅,来得刚刚踩点。

      王岳气场依旧,笑着跟他寒暄,“邵总有阵子不见了,在哪发财啊?”

      邵博闻还没点单,边把菜单递给他边道:“王总又说笑,应了您的活,没拿到时间节点哪敢动弹,喝点什么?”

      王岳显然很受用这种不露声色的吹捧,愉悦地往沙发上一躺,翻着饮品说:“大计划是明年6月份基坑完工,但施工它是门玄学啊,就没个赶上计划的时候。”

      邵博闻跟着笑,“也是。”

      “张总的老舅你也认识,像二期的深基坑这么大量的土方,”王岳笑里有点隐秘的嘲讽,“且得挖呢。”

      挖苦张老舅其实是间接地挤兑张立伟,于是邵博闻就知道了,甲方和总包眼下有利益的火花在碰撞。

      但这两方都是他头顶的大山,邵博闻虽然也有同感,但是他不接话。

      王岳不止对张家老舅颇有微词,又似笑非笑地说:“而且啊,咱们常监理放了个假回来,好像长了脾气,上来就把丑话说在了前头,这次他会从严监检,谁跳过他没同意的东西施工他就报警,那架势看着不像是吓唬谁。小邵啊,你这个老同学,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邵博闻不知道常远还干过这种事,吐槽的王岳还在等他附和,但他却是有些想笑。

      他们常远,也是耿直得让人陶醉。

      除非有天国内监理的地位能达到国外的高度,或者业主对监理言听计从,否则此路不通,邵博闻笑的并不是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而是欣慰他在改变,哪怕是狐假虎威、强作声势。

      站在甲方的角度考虑,常远这样就是找虐,一个打工的还敢给老板摆脸色?想从中获利的人也高兴不起来,王岳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人之一,常远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那还搞个屁?

      邵博闻作为总包下面的分包,本来该是王岳一伙的,可惜常远在他家有一半的否决权,加上他自己的底线,足够反对无效了。

      邵博闻咳了一声,将幸灾乐祸的欲/望震散,开玩笑地说:“他要是不从严,没有不同意的东西,您和咱甲方,也不能放心啊。”

      常远虽然是头倔驴,但验收的质量还是值得信赖的,要真换了个虎大哥,那提心吊胆也够喝一壶了,王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就是年纪压在这里,见不得小辈对他不毕恭毕敬,他消了火气,就开始打趣,“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护他跟护犊子似的,你这兄弟,够可以了。”

      邵博闻顺势接了句歌词,“有今生,没来世嘛。”

      王岳似乎有些感慨,在他毕业之前也是有很多兄弟的,只是后来走着走着就散了,他大概是没有这种缘分,所以就连他亲生的弟弟王巍,也跟他和家里也生分了。

      ——

      常远快十点才回来,玄关留了灯,暖融融的色调,让他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回他妈的家已经成了一种负担,这种心情让他十分难受,他并不想显得如此薄情和不孝,却又更为无可奈何。

      亲人相亲是最牢的靠山,背离是最无解的难题。

      邵博闻从书房出来,西服还在身上,显然还在忙碌,他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邵博闻没打电话问他,可能是怕被池玫发现,常远明白他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可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委屈比他还高的邵博闻一直藏在台面下,常远在心里唾弃自己:你就逃到他受不了吧!

      体谅是相互的,你退一步、我就为你退一步,不然失衡日久,就会质变成委屈。

      “回,”常远打起精神,说,“家都不回我能去哪?你在忙什么,这么晚了还不洗?”

      对于有孩子的老夫夫,十点就嫌晚了。

      “朋友之前介绍了一个活,国税局的大堂翻新,怕跟P19二期撞上一直没接,今天我去找王岳,听他的意思还得有一阵子,就想把这大堂捡起来。”

      政府机关大楼不差钱,出品都是面子工程,这相当于收钱做广告,施工单位削尖了脑袋地想参与,邵博闻真是一股猜不透的清流。

      常远说:“你是不是傻,王岳那点劳务分包能干什么?这样的朋友还不赶紧多来一打。”

      邵博闻好笑道:“王岳他不是省油的灯,我要是放了他的鸽子,后面的外墙他来挤兑我,那我就没法过了。再来,朋友知道我言而无信,以后估计就没朋友了,我没有明确回绝他,跟他说先确认时间来着。”

      他可能就是不浮躁,所以才显得让人信赖,常远对他比大拇指:“赞!要是施工队都像你,我就省心了。”

      “我这个人吧,”邵博闻自吹自擂,“就你一家,别无分号了。”

      “嘚瑟!”常远撇完嘴,又回到正事上来,“所以大堂捡起来没有?”

      “你当是捡垃圾,低头就有,”邵博闻说,“我明天去拜访他,再接触一下他们的设计师和图纸看看。”

      邵博闻比他稳妥得多,常远羡慕总是不慌不忙的气魄,他就没有,他“嗯”了一声,继而沉默下来。

      他安静得十分突兀,邵博闻就猜是跟他妈有关,他轻轻地问道:“你妈又给你介绍对象了?”

      常远蔫叽叽地说:“介绍倒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跟她说,不用了,我有。”

      邵博闻捏着他的下巴左摇右晃,“你说起我的时候,能不能自豪一点?你这样好像显得我很拿不出手。”

      常远被他晃得视野不停切换,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打掉,“那我下次对她吼着说,我喜欢的人是个盖世英雄,好不好啊?”

      “不太好吧,”邵博闻忍着笑,“这么假。”

      常远伤感的情绪被他搅得一团糟,他笑出来又觉得自己庸人自扰,顶天了也不过是池玫让邵博闻滚,他也不是被骂过。

      他想了想,张开手臂像道箍筋一样箍住了邵博闻,诚恳地反省道:“对不住你,我今天没有带你回去,也没说起你,我妈情况比较特殊,你等等我,我会跟她摊牌的,你心里不要不舒服。”

      邵博闻愣了下,一边觉得他想得有点多,一边又对这种被捧在心里的感觉飘飘然,他被箍成了钢筋笼,两手无法动弹,只好强行增高,将下巴垫在常远的头顶上,笑呵呵的模样,“我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我都见不着你妈的面,夹在中间的是你,她能影响的人也是你,你不高兴了才会影响到我,你别不舒服就行。”

      常远跟他身高差没那么大,顶着他的头贼费劲,就岔开腿往下溜了一点,挂在他身上拍马屁:“邵博闻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我爱他两辈子。”

      “那他可真是荣幸,”邵博闻挣了下胳膊,说,“起来,别撒娇,王岳今天跟我指控你,说你在启动会上横行霸道,一言不合就要报警。”

      常远的原话是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不介意请司法介入,而且语气还很客气,谁知道听在王岳耳朵里就成了这种意味,张立伟应该也差不离,他无语地说:“是啊,我还要只手遮天呢。”

      邵博闻笑道:“你先遮一个给我看看。”

      常远腾出一只手,上来给他把眼睛糊住了。

      邵博闻笑了一会儿,正色起来:“他俩毕竟是业主和总包,地位比你高,你别跟他们起冲突,被动的人是你。”

      “我知道,”常远愁得要死,“可能是我跟他们打交道的方式有问题,我看你跟王岳聊得就挺好的,也没听张立伟说你多少坏话,邵老师,带带我。”

      邵博闻被盖着眼睛,从常远无名指根部散发出来的云南白药的味道飘进鼻腔,如同惬意的山风在肺腑里撩拨,因为书店的门事故,常远低沉了好几天,邵老板跟着同喜同悲,持斋把素了好几天。

      虎子已经睡了,两人又贴得这样近,岁不我与,时不我待,老司机道貌岸然地道:“好说,跟着邵老师有肉吃。”

      什么肉?肉/欲的肉。

      基坑已经破土,常远开始频繁地跑现场,邵博闻也顺利地接下了国税局的大堂,开始深化图纸和提料,两人白天基本见不着面,就打打电话问吃饭了没有,有时邵博闻回来得早,会开车去接他。

      要不是有虎子这个烟雾弹,八卦之星谢承肯定早就看出了猫腻,他们闻总已非单身狗。

      邵博闻巴不得他们自己看出来,省得自己费口舌主动去提,可惜谢承拉着周绎沉迷游戏,对他的私生活并不关心,而老曹身陷相亲门,自身都难保。

      P19二期的旧痕迹已经荡然无存,围挡已经立起,挖掘机勤恳地在泥土上作业,地坑逐渐显出雏形,地下水开始冒出来。

      常远的处境并没有因为声明要报警而有所改善,施工单位因为工期紧张,仍然习惯性地敷衍他,嘴里一百个答应,背地里还是照样蛮干。

      这种情况持续到九月末,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P19二期挖成泥巴海洋的现场终于出了第一次事故。

      东边的围护桩折断了5根,坑外的土滑坡了,不过幸好滑坡是在夜间,没有人员伤亡和机械损失。

      次天还在落雨,做好紧急停工措施后,甲方召集涉事单位在已经搭建好的项目办召开分析会议。

      桩基工程的负责人暴跳如雷,他不敢怪业主、总包或是监理,只好挖苦开挖单位。

      张立伟的舅舅又气又急,有些口不择言,“也不是我要这么拼命的挖啊,我还巴不得休息两天呢,可是工期就排这么紧,我有什么办法?”

      滑坡的原因显而易见,他们为了抢进度,超量挖土,支撑架设跟不上,导致护坡桩变形了,毁坏的需要重新计算打桩,遗留的问题是剩下的桩基是否仍然可靠,本来该报安监局介入调查,但是张立伟不赞成,作为甲方他有工期上的考量。

      “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张立伟在会议室里环顾了一周,说,“安监局介入期间要停工,他们机关出报告又慢,我们根本等不起,王总觉得呢?”

      王岳把问题踢给了常远,“常工是监理,我觉得应该听他的意见。”

      常远从出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他以前一定会反驳,今天却很沉默,甚至还在气氛这么严肃的会上玩手机。

      郭子君觉得他今天很奇怪,可他却不知道,他的领导只是在想,要怎么视线不跟张立伟起冲突、却又让他听自己的这个自相矛盾的命题?

      如果是邵博闻,常远心想,他会怎么办?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过得太快了,2017了,新年快乐!
    5个人的更新频率仍然玄幻,谢谢大家愿意等我这个拖拉机,mua~多的话不说了,有时间就写,写完就更。
    希望可爱的菇凉们早睡早起、阖家健康,我也很健康hhh,小天使们可以叫我包工头、34→_→
    顺便年尾了,请大家注意财务安全,手机不要揣兜里,离手就放进包里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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