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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五章 ...


  •   邵博闻刚驱车上路,手机就响了,是他“儿管严”打来的,反正旁边就是自己人,他懒得找耳机索性就专心当老司机,常远受他眼神示意,接通后开了外放,虎子的声音在车里荡开来。

      “饭好啦,爸爸,你怎么还没回来?”

      常远的心一下就化了,乖巧的孩子本来就容易挑起人心里柔软的情绪,更美好的是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他想起虎子毛茸茸的圆脑袋和大款蓬松的尾巴,巧克力的丝滑的甜味便一路流进了心里。

      他用舌头将零食从口腔右边推到了左边,然后将话筒对准自己,心情很好地逗孩子:“小朋友,叫谁爸爸?”

      那人送的巧克力块儿有些大,常远又是一口闷,邵博闻匆匆一眼瞥去,就见他腮帮子上鼓了个突兀的包,感觉像只仓鼠,比起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有种少见的萌点。

      邵博闻悠闲地转了个弯道,这就是他等待的感觉,有些人你光是看着,心境都能十分光明。

      听筒里传来一小声“啊?”,疑惑值满分,紧接着声音小了许多,虎子碎碎念了一句“没打错啊”,又过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小远叔叔!”

      他的叫声响亮,尾音拖得很长,那种毫不掩饰的开心正是理性克制的成年人吝于表达感情的方式,常远一面惊讶于自己今天的感动系数低得离谱,一面不自觉地弯了嘴角,眉眼温柔地捧他未来儿子的臭脚:“这都能猜出来是我,虎子真厉害。”

      儿童不识谦虚滋味,夸他就上天,虎子乐得嘎嘎的:“那是当然的啦,远叔我爸爸呢?”

      他是邵博闻独自带大的,三句两句离不开他爸,这瞬间常远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他俩在一起需要面对的第一关不是他妈,而是凌云的小太子,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炯炯有神地想道:邵博闻要怎么跟孩子摊牌,儿子,我给你找了个新爸爸?

      邵博闻见他满脸古怪,便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不忍心冷落自家儿子,就自动解除了隐声状态,笑道:“爸爸在开车,一会儿就到,饿了你先自己吃饭。”

      虎子“好”了一声,说着“拜拜”就利落地挂了。

      常远有些惊讶,他驾龄3年出头,因为开车接电话交过两次罚款,都是对方明知他在开车的前提下,如今看来一些成年人的礼貌倒不如一个孩子,虎子还小,谈不上分寸两个字,这些小事上的态度必定源自于家长的言传身教。

      常远想起自己,心里便有些感慨,父辈总是紧盯着校园里的成绩,却忽略了他们本身也是孩子学习的一个科目,起于出生,终于死亡,这个科目的名字是教养。

      而教养又是什么,看邵博闻就知道,其实与家世无关,大概是一种本分,过了容许犯错的年纪,就不再去打扰别人。

      说一句有些忘恩负义的话,他的母亲池玫就是一直在打扰他的生活,而这种父母不在少数,不过从今以后,他要以自己的意志来判断是非了。

      风被车速切进来,扑近鼻腔的汽车尾气似乎都与平时不是一个味道,常远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心里完全无法想象,邵博闻向他儿子出柜的场面。

      包装袋一动就哗哗作响,邵博闻瞅了一眼蝌蚪文,疑惑道:“这么好吃?”

      “必须的,”常远往靠背上一躺,胡扯:“人情味的巧克力,来不来?”

      虽然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邵博闻对甜食的兴趣为零,而且犯了妈癌:“不来,你吃两块就完了,我看你有点感冒的苗头了。”

      常远两手一摊,对自己的体质也是很无奈,要不是嗓子痒镇咳用,他也不至于吃得停不下来:“不是苗头,是症状了。”

      邵博闻腾出一只手横过来探他的额头,掌下温度正常,还没发烧来得及治疗,他说:“吃药没?”

      常远前阵子忙着流浪,今天忙着扯皮,还没顾上买,不过他家里备了一堆,他挡开邵博闻的胳膊,一个哈欠打得泪眼朦胧:“回去吃,你看路,我眯会儿,困。”

      邵博闻应了一声,没再管他。

      心宽便是自在,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隐患,不过眼下常远只想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和想太多都是病,他该学会找到一种平衡,来让日子继续,又不至于太难为自己。

      行车自带催眠效果,没多久他就歪在一旁,呼吸匀称了,邵博闻带着笑,觉得一直开下去也很好。

      回到小区停好车,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隔着灌木和鹅卵石小道,不远处羽毛球场里大姐们的广场舞已经开始了,即使关着车窗,《最炫民族风》的旋律仍然气势汹汹地往耳朵里灌。

      邵博闻关掉大灯,在儿子的饭和媳妇的觉之间抉择了两秒,外面正好唱到“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他眼下想听的就是这种话,一听每个细胞都表示有道理,便毅然决然地探身凑近常远,伸手去推他的脸:“小远,醒醒。”

      他因为别有心机,凑得十分之近。

      常远被他一推,像是受了惊,浑身哆嗦了一下立刻就醒了过来,深沉的困意让他的神智宛如浆糊,但理智下沉之时,也是本能浮起之刻。

      仪表盘成了车里唯一的光源,相对密闭的幽暗空间使得邵博闻罩在跟前的暗影带来的压迫感陡增,鼻尖仿佛能嗅到荷尔蒙撩人心弦的浓度,常远四肢酸痛、思维迟钝,然而心跳却遵从潜意识,一搏一动开始重若锤击。

      心率变化直接影响呼吸,常远很清楚那不是错觉,他听见呼吸声在密闭的车里回荡,视线胶着在邵博闻幽如深潭的眼里,看着对方一寸一寸朝他逼近,鼻息搅成一团,在呼之欲出的心跳中触到了彼此温软的唇舌。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谁也没动,保持着唇与唇轻触浅贴的力度与距离,离得近、视野黑,各自眼里都看不见对方全貌,只能看见彼此眼底的亮光,这点若有似无的温度,代价却是十年等待和十年寻找。

      常远的嘴唇有点哆嗦,四不像的情绪在肺腑间游走,激动、冲动、心酸、满足,当年孤独和暗恋都没觉得有多苦,得到温暖和眷顾后才心生委屈,人心里的对比真是一刻都不肯停息,不过要是没有对比,幸福和痛苦的深度也无从量起吧。

      他伸手抱住了邵博闻,痛不言、爱不语。

      后背的压力像是压垮理智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邵博闻的君子风度彻底欠费,唇间似有电流炸开,沿着神经元直奔大脑中枢,正好常远睫毛一动,像是在闭眼,特定情形下有种任君采撷的意思,邵博闻肝战胆颤,终于一手去捧脸一手去箍后脑勺,一边将常远推向自己,一边朝他碾压过去。

      车外球场里一舞过后,换了一首新歌继续,画风十分清奇,竟然是旋律哀伤又温暖的,鸿雁--

      五毛亲爹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饿得自己吃上了。

      邵博闻对此司空见惯,无动于衷地接过常远的挎包放茶几上去了,常远则非常尴尬,他俩在车里少儿不宜,少儿在家一碗饭都快见了底。

      不过虎子心思纯洁,以为他俩是堵在路上了,抱着吃饭的架势不动如山。

      阿姨做完饭一直等着走,邵博闻过去交代了两句,阿姨跟常远错身而过,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常远则被大款截了胡,俩货在客厅中央上演人狗情深。

      大款看见常远,兴奋地像个炮弹一样,又弹又跳地冲过来扑在他身上爪子乱扒,常远也很想它,蹲在地上抱着摸了半天狗头,大款要给他来个爱的洗脸,常远看见舌头就头皮发麻,耳根子红了半边天,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大款的狗嘴,将它往外推。

      这不是熟悉的配方,大款伤心得两条后腿在地上直蹦跶。

      常远很久没安分正经地吃过饭了,邵博闻心里有数,二话不说先上饭桌,给他一通狂夹,两人边吃边说话。

      热汤对嗓子痒有奇效,常远捧着汤碗,说:“今天气氛不好,没跟王岳和张立伟问情况,二期目前进度怎么样了?”

      他没问郭子君,因为知道问了也白问,在他还是新人的时候,也是风平浪静就不闻不问,其实这样很被动,就像今天的情况一样。

      “还有几家不肯迁走……”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沉默,钱和房子哪个重要他们说不好,拆迁和强占土地是亘古难题,无非也只能希望最后妥协一方,不至于造成什么大的伤亡。

      邵博闻接着说:“不过王岳那边在平场,已经推平了1/4左右,我估计最迟到九月上旬,你们就该进场开始挖基坑了。”

      常远点点头:“你那边呢,何总承诺给你的外墙启动最快也是明年了,这中间的空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C市有个住宅要招标,本来打算去试试,不过今天会前王岳找我,意思是想让我接下基坑施工里面钢筋分项工程的劳务分包。”

      劳务分包大都是民工团,每天暴晒起早贪黑、连合同都不签的那种,常远尊敬这个群体吃苦耐劳的能力,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但凌云再不济怎么也是向国家按时缴税的,王岳这个行为脱离一切阴谋诡计,看起来就是在鄙视邵博闻。

      再有,钢筋和混凝土是建筑的核心骨架,楼塌不塌主要就靠这俩了,施工强度高、周期长、技巧不好那点蝇头小利还打不住耗损,十分地吃力不讨好,但以常远对邵博闻的了解,他也不傻。

      监理大人抬起眼皮,眉心里夹满了无法理解:“你想接?原因呢?”

      “想接,”邵博闻自导自演,“不接那我刚处对象就异地了,惨不惨?惨。”

      戏真多……

      常远没有被他的思维带走,不肯当蓝颜祸水,有些无语:“你拉倒吧,会前是几点?那会儿我在哪?你哪儿来的对象?不考虑当场就会拒绝,你现在还在说,就是有意思,说实话吧,你想干什么?”

      邵博闻仍然抿着嘴笑,不过口吻正经了起来:“外墙毕竟是小分项,用咱们的话说叫牙签肉,而且没有话语权,我不可能一直做这个,其实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就是当甲方,不过没有资产和技术,这个慢慢来,也要看机遇。”

      “不过我想摸个底,工程款项的每一笔钱的流向都是从哪去哪了,开发商的资金运作我有点谱,施工环节参与单位就太多了,王岳的提议是一个机会,我向总包学习学习。”

      就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施工技术队伍,常远有点懵了:“然后呢?”

      邵博闻理所当然地说:“当甲方。”

      野心勃勃的感觉扑面而来,精通技术和流程的甲方,那就太可怕了,常远内心咂舌道:邵博闻要是当了甲方,王岳和我都得下岗……

      饭后邵博闻去了厨房,常远回了客厅。

      不同于他那个只有一只狗的租房,这个客厅热闹非凡,汤米和杰瑞在电视机里你追我赶,虎子坐在五颜六色的拼图地板上哈哈大笑,他的笑点很低,汤米一叫唤他就像是被摁了发条,而大款守在他旁边,也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常远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它好像看得懂,邵博闻正好洗了碗出来,见他一脸稀奇,就笑着过来坐下了,“见鬼了?”

      “我离开半个月,”常远指了指大款,啧啧称奇:“它都学会看动画片了。”

      还看得,如此不可自拔。

      “这叫共同爱好,挺好的,”邵博闻对于这怪现状已经习惯了,虎子超级爱看电视,不过同龄的小朋友都这样,作为他的腿部挂件,大款可能学到了新技能。

      邵博闻没个正形地搭住了常远的肩膀,说:“小的看动画片,老的谈情说爱,分工明确,谁也不打扰谁。”

      哪怕他真的没有开玩笑,常远的脸皮也忽视不了这俩灯泡,他把邵博闻的胳膊扯了下来,说:“我还年轻,您老自己谈吧。”

      “年轻人,”邵博闻笑呵呵地叹着气,“下午可是你要给我儿子当爸爸的。”

      “这不是革/命尚未成功么,”常远去拍他的头,拍到一半打了个哈欠,吃也吃了,话也说了,再不走就只能睡了,但这室内的隔墙监理看一眼就知道是石膏板,隔音效果打个呼噜都拦不住,还是不要考验意志了。

      “等我当上了再来跟你一起慢慢变老,我累了,回去睡了,大款……”常远顿了顿,说:“大款就在你这儿呆着吧。”

      说完他提起包,准备走了。

      无论男女,对于生命中将忽然多出一个人,将心比心,常远觉得孩子肯定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然而邵博闻却忽然站起来卸了他的包。

      “你也在这儿呆着吧,”邵博闻明白常远的顾虑,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好笑地将人往浴室推,“你家里连热水都没有,别给我闹心了,我去给你拿衣服,你睡我房间,我去跟虎子睡。”

      常远只挣扎了一秒钟就妥协了,这里满是人气,而他的租房却很冷清。

      然后他在浴室里洗漱,听见邵博闻在客厅里骗孩子,说他忘了带钥匙,没地方住了,虎子并不知道他爸的胳膊肘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了,十分慷慨地捐出了自己的半壁江山,邵博闻夸他乖。

      常远从浴室出来,头发都没干就说晚安,邵博闻提着吹风机追进卧室,还没数落他没有感冒人士的自觉,先被常远嘲笑了半天。

      邵博闻的床是房东配的,不是什么kingsize,床单被罩竟然也很不符合他总裁的身份,常远穿着他的背心大裤衩,提着蓝色海洋主题的喜洋洋空调被笑得东倒西歪,“你确定这不是你儿子的床吗?”

      当一个男人的杂物房被猪猪侠、阿童木和奥特曼堆满的时候,就意味着精致小资的生活早已离他而去,作为一个过来人,邵博闻觉得常远太天真,可是他的告诫又不是那么回事,因为笑意太多,“我希望你不要笑得太早,小远爸爸,等他下次尿床的时候你就能确定了。”

      常远看他越走越近,又是一通笑,“爸爸听起来怎么这么惨。”

      邵博闻将他的湿漉漉的头发搓成了鸡窝,“因为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大爷,坐。”

      常远坐在床沿上,吹风机呜呜作响,头顶热气氤氲,他往门口瞟了一眼,见没有可疑的人影或狗影,便伸手抱住了邵博闻的腰。

      然而没等两人腻歪到脸对脸,门外的不稳定因素就爆发了,虎子喊着他的电视看完了可以洗了,常远被吓一跳,缱绻的气氛荡然无存,邵博闻只好熄了灯,出去给小爷洗澡,大爷则四肢一展,盖上了那床充满童趣的空调被。

      常远入睡的时候,还依稀听见虎子在叽叽歪歪的唱歌,所以隔壁的父子俩鬼鬼祟祟的夜半谈心,他也一并错过了。

      虎子洗完就到了平时的生物钟,抱着邵博闻的胳膊,声音里有了明显的睡意,“爸爸,讲故事。”

      邵博闻居心叵测地捏了捏他的脸蛋,“明天再讲,今天问你几个问题,行不行?”
      “行,”虎子把腿搭到他肚子上,像个树袋熊,“你问啦。”

      邵博闻说:“你喜不喜欢大款?”
      虎子喜欢用强调句:“当然喜欢啦!!!”

      邵博闻不动声色地挖着坑,“可是大款是远叔家的,他回来了,大款就得跟他回家。”
      虎子扭扭捏捏地抗拒着,摄于他爸的淫威,声音像蚊子哼哼,“我不要。”

      “那前阵子我送你去远叔家,大款舍不得你,远叔要是不让你跟爸爸回家,你愿不愿意?”
      虎子都快哭了,“不愿意。”

      “那明天大款跟远叔回家,你不能闹,听见没?”
      虎子用鼻子吸着气,听起来十分委屈,“那我……我不想让远叔回家。”

      小孩不用想那么多,他的重点简单粗暴,反正大款必须跟着常远。

      这话简直正中邵博闻下怀,黑暗里虎子也看不见他爸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道貌岸然的声音,“这事你明天得问问远叔同不同意?”
      虎子亲近常远,对自己有种迷之自信,忙不迭地抢着说:“远叔会的。”

      邵博闻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心想幸好他还小,没到中二期。

      常远一觉醒来,骇然发现变了天,虎子在饭桌上藏了半张脸,似乎对于自己的要求很不好意思,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

      阴转多云,也太莫名其妙了。

      他当然不会懂,要求自己的留下来的深意,常远转头跟邵博闻窃窃私语,完了看看他再虎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便低头给大款夹了个荷包蛋。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有坑爹的,有坑娃的,还有的爱犬能当媒人。

      早饭过后,两人领着孩子带着狗,去了楼下的临时办公室兼宿舍,一来是把虎子和大款放在这里,二来是公司要买车,得提前告知下核心骨干。

      谢承激动坏了,保时捷、卡宴、英菲迪尼高配不要钱地建议,邵总的奥迪A4当年亮相时虽然也属于中高端轿车,但问题是它本身就是一辆二手,听老曹说,这是虎子亲生爸爸路昭的车,他坠亡过户后,邵博闻从路昭老婆手里买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字数太少,贴到55章后半段了。
    甲方什么都懂的感觉,我又要胡说八道了hhhh:
    学校(施工成本)要收课本费(成本),5毛。
    不老实的学生(施工单位)回家跟他爸(甲方)谎报:爸爸我要交课本费,5块。
    爸爸A(不懂行):这么多?哎,拿去吧。
    爸爸B(懂行):我给你班主任(材料商)打过电话,他说的是5毛,不过你那点小心思我也懂,给你5毛5,不能再多了。
    道具:4块5毛5,get。
    玩笑话,比例没这么多2333,菇凉们不要当真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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