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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第一百四十章 ...


  •   凌晨3点,老曹被一阵锲而不舍的手机震动声给震醒了,是一个尾号为0181的陌生来电,然而接通之后,他骇然发现来电的人却不陌生。

      “老曹,是我,”声音沙哑到老曹听不出是谁来,好在对方很快自报了家门,“林帆。”

      老曹的瞌睡登时被惊走了七分半,形势乌云密布之下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弹起来高兴道:“你醒了啊,妈的!太好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谢承这小傻逼是不是已经乐得找不到北,冲到医院对面去了?”

      对面给了他一阵短暂的沉默,老曹不解地用“喂”催了一声,林帆才虚弱地说:“还没告诉他,先不说这个,老曹,我求你一件事情,关乎邵总的清白,你答应我,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醒了的事。”

      老曹高兴不过三秒,立刻被撤回了冰冷的现实,他觉得十分奇怪,林帆一个昏迷一年的人,能知道什么关于邵博闻清白的秘密?但现在任何希望他们都要抓紧,老曹慎重地道:“好,你说。”

      林帆气息不稳,说话有些费力:“我想知道邵总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多少,我就要知道多少。”

      林帆不是家属,按理老曹不该把材料给他,但现在他们在撞南墙,抱着最好的希望等待最坏的结果,所以都无所谓了。老曹穿上拖鞋就去了厨房,他有点被害妄想症,公文包放在橱柜里,里面有他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老曹说:“你方便看图片吗?我拍给你。”

      林帆应了声“方便”,然后就挂了电话。

      而这边被挂的老曹,一边拍图一边怀疑,林帆一个穷技术能有什么福尔摩斯的技巧,但是管它的,先发了再说。

      拿开教授的光环,姜伟只是个普通的老人,6点起床去公园打太极,7点半吃完早饭溜达回来开始忙碌。他退休很多年了,但一直保持着8小时的工作习惯,给学生群里的孩子们解答问题、画画工笔、看些生涩的古代孤本,不肯让自己闲下来。

      向阳和陆文杰被使唤成司机过来接他的时候,老头儿已经忙完了一波,正在自己倒腾出来的小花园里摇躺椅。

      向阳忽然就觉得,只有这种与世无争、深入浅出的人才当得起学者的称号,而那些满世界蹦跶、高谈阔论的家伙,他们真的有时间潜心研究吗?

      两人恭恭敬敬地将老人接到了何义城坠亡的办公室,警戒线还在,因为上头高度重视,现场也被保护得很好,里头已经有人在等了。

      姜伟杵着拐杖慢吞吞地走进去,他是一个搞学术的人,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可是人命关天,要是有他能帮忙的地方,他没有推诿的理由。

      为了防止风雨侵入,玻璃破洞暂时被以不严密接触的方式用石膏板挡住了,这会儿姜伟来了,刑警连忙合伙将它移开,一股气流席卷进来,旁边的遮阳帘开始翻飞,制造出“哗哗”的动静,姜伟看着那个一下能塞进4、5个人的高空创口,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二层以上配置不足,就必须加栏杆,这是他去哪儿都要老生常谈的东西,可是有些人就是不听,非要等闹出人命了,找谁负责找谁赔偿自己都觉得亏,因为生命不会重来。

      “教授,这块就是案发时爆掉的双层玻璃,您看看。”

      姜伟已经提前看过了视频,蝴蝶斑是自爆还是他提出来的,这种爆裂性无法控制,属于随即离散情况,只能根据自爆的统计推出一个较为普遍的规律,那就是温度高的夏天里,玻璃爆的概率比其他三季要高。

      也许这块玻璃受热比较多,但具体是为什么,姜伟走到洞口前蹲下来,除了看见一些指甲盖大小的亮晶晶的玻璃碎粒和隔热条还嵌在框料里,其他一无所获。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在警方刑侦手段如此厉害的今天,他们找不到丝毫异常,姜伟一个老花眼,自然也没有火眼金睛的功力。

      副支大失所望,他叹了口气,说了两句鸡血话让大家不要气馁,洞口这边的姜伟却在怒其不争地当事后诸葛亮,他闹心地说:“这么不差钱,不想要那道碍眼的栏杆,当时做个夹胶玻璃,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嘛。”

      向阳要死要活供了个房子,因为没时间管装修,入的就是精装,谁知道这就是一个天坑,于是他就明白了,楼是建给别人用的,所以开发商都抠抠搜搜的,什么时候都差钱,他好学地蹲在旁边笑道:“老爷子,您从哪儿看出别人不差钱了?”

      姜伟用手指在框中间点了点,又到框上敲了敲,说:“这隔热条和立框的精度和工艺,一看就知道是进口的,因为国产的这两种材料都比较……”

      姜伟顿住措了下辞,才接着道:“比较省料,不能扛冲击,遭这么大块的玻璃自爆,框子上得被崩的全是划痕,而这个隔热条呢,也会变得歪七扭八、凹凸不平。你看,这个就不会,当然,这些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向阳以涨姿势的目的追问道:“用多少钱堆呢?”

      姜伟也挺疑惑地说:“10倍于国产价吧,几乎没有业主会这么干。”

      向阳陡然捕捉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灵光,他想业主不会这样干,那么凶手会不会呢?

      他一直都是那种靠直觉办案的人,一半靠谱一半不靠谱,所以不是特别能得领导欢心,但这是向阳的长处,他的思路比较跳跃,向阳心想:假定这是谋杀,他们之所以找不到任何可疑物品,有没有可能,工具或手法,就藏在这些空心的金属框里呢?

      他跟陆文杰咬了会儿耳朵,沉稳的搭档沉默半晌,最后目光沉沉地说:“有可能。”

      很快他们向上级提出了申请,在没有其他方向可以挖掘的情况下,为了尽早破案,领导不得不同意了他们相当于拆掉别人一个房间外墙的垃圾提议和浩大工程。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决定下发之后,警方离真相就已经近了一大步。

      ——

      上午10点半左右,荣欣在家中沙发上闭目养神,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是一个尾号为0181的陌生电话。她接通以后,听见一个耳生的男声叫她“荣欣女士”,荣欣皱着眉心问道:“你好,你哪位?”

      对方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凌云邵博闻邵总公司的一名技术人员,我叫林帆。”

      跟邵博闻相关的人事物让荣欣没有立刻挂掉电话,她不悦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荣欣不认识林帆,所以没听出他的语气有种不同以往的冰冷,她听见林帆说:“您的丈夫死于他杀,不是意外,这一点我站在您这边,因为我知道何总是怎么死……”

      荣欣呼吸一紧,忍不住打断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好好酬谢你的!”

      林帆表现得很平淡:“酬谢就不用了,这是一个知情人士应该做的,但告诉你之前,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警方给出的结果让人觉得她是无理取闹,可就是这样荣欣还是要坚持自己对的,现在希望出现了,她热泪盈眶地说:“当然,没问题,你问吧。”

      林帆笑了一声:“你认定邵博闻是凶手的原因是什么?”

      荣欣愤愤地说:“因为他就是!他跟我老公关系不好,案发时间只有他出现过,他是那个什么书记的儿子,找我老公报仇来了。”

      林帆:“那他策划和杀人的证据呢?”

      荣欣微妙地顿了一下,然后强硬道:“证据当然掌握在警察手里,开庭之前,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林帆:“那再见。”

      荣欣抢着说话威胁他:“不许挂!我录音了!电信公司也有记录,警察会找到你的,你现在不告诉我,等查出来你就是知情不报同伙了。”

      林帆好笑地说:“女士,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先生是死于他杀,至于是谁,证据在警察手里,开庭之前,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荣欣被摆了一道,恼火地说:“你……”

      林帆:“荣欣,请你坦诚一点,我打电话不是来跟你玩绕口令的,这种没有诚意、遮遮掩掩的话要是有第二次,这个号码你就打不通了。”

      荣欣憋屈地吸了口气,坚持讨价还价:“好,但是无凭无据的,我怎么能相信你是真的知道呢?”

      林帆:“你先生的手表上沾有铁屑,皮带的扣饵上也有。”

      荣欣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坠落瞬间的视频网上有,但是何义城落在四层露台上的照片都很模糊,这种细节别人根本不可能看见,就更别说皮带的扣饵被身体压在地上,属于不可见的部分,所以除了尸检和家属,就凶手及其同伙知道了。

      林帆:“请先回答我的问题,邵博闻策划和杀人的证据呢?”

      荣欣咬着嘴唇不说话,没有让她怎么说。

      林帆没有难为她,替她挑开了:“根本没有邵博闻杀人的实质证据,就这么立案了,将他刑事拘留了,对吗?”

      荣欣死鸭子嘴硬道:“他有杀人动机和作案条件!只有他有!”

      “不,他没有,”林帆坚定地反驳道,“你们这些有钱人,我没说全部,但是个别像何义城、像你这样的,永远都这么草率、这么自以为是,邵博闻没有杀人动机和作案条件,因为……”

      林帆的讥讽到此为止,他的语气忽然平静了下来,他说:“真正的凶手,其实是我——”

      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就挂掉了电话,荣欣被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惊呆了,举着手机满脑子都是回音。

      凶手……是我……是我……我……

      和荣欣一样被震惊到的,还有关注“天行道”的粉丝们,林帆跟荣欣的电话虽然断了,但网络上的直播还在继续,一阵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上午10点26分,消失已久的“天行道”忽然在微博上发起了一个视频直播,屏幕一片漆黑,也没有字幕,显示大V此举完全是野生的,开播之后,漆黑的屏幕里很快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天行道’,一直以来感谢大家的关注和支持,今天想要曝光的事情有些特殊,就是前两天刚上过热度的‘凌云邵博闻被冤枉杀人的求助贴’,我需要打一个电话,所以会用这种不熟悉的方式,如有打扰,抱歉。”

      嘟音之后,荣欣的声音就进入了屏幕。

      他们的每一句对话,都在无数网友的监听之下。

      等“天行道”挂掉电话,视频才录到第8分钟,在最后一句之前话说出来之前,围观的直播的所有网友都知道邵博闻是被冤枉的,评论区疯狂滚动,各式各样的id怒喷何义城夫妇不要逼脸、官商勾结、滥用职权。

      然而看完最后那几秒,评论区像是忽然被按了暂停键,谁也没想到他们视为正义代言人的“天行道”竟然会公开承认他是杀人凶手,这简直让粉丝目瞪口呆。

      网友虽然狂热,但绝对不会崇拜犯罪分子这种边缘人士,他们大多数人都只认非黑即白,爱恨都是100%,所以短暂的凝固之后,评论区再起狂潮,风向基本朝一个方向在吹,全是炸裂的表情包和WTF。

      一些人开始悔恨他们粉错了人,该自挖双眼,将曾经的男神骂成猪狗不如,成群结队的呼喊着110,艾特表现正派的公知和大V。一些人采取观望态度,还有些人在酸网友的傻白甜和善变。

      林帆没看这些东西,他自由的时间不多,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他搓了搓脸打起精神,生平第一次开始谈起他人生中遭遇的巨变和不公。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林帆早就麻木了,他并没有想哭的冲动,但是眼泪彪流而下,那是烙印在心底的痛苦,不堪回首,不敢回首。

      “是我杀了何义城,我认罪,直播结束之后,我会去公安机关自首,交代我做过的一切,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些话想说。”

      谢承和常远等人,差不多都是这时才接到消息加入围观大队的,每个人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机,心里交织着不可置信、狂喜和痛心。

      林帆将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叫林帆,曾用名刘缘,是11年前本市小溪堤村特大拆迁事故中死亡人数最多的家庭中,死亡名单上的一个。”

      说到这里,他还轻轻地笑了笑:“其实我没死,我被埋在楼梯的死角里,两天以后才被平场的人发现,但抢热度的媒体等不及,没有核实就草率地宣布了我是死讯。我家人有的死无全尸,被媒体过多曝光的话影响不好,所以何义城和他的队伍第二天就强行替我妹妹办了火化,然后注销了我的户口。”

      “我获救之后,恨透了这些暴力强拆的流氓,尤其是何义城,我这辈子唯一不能放过的人就是他,因为26号那天夜里他们来拆房子的时候,我被狗的叫声吵醒,出来给它喂过一条鱼干。”

      “何义城等人当时就在院子外面,我听见有人问他,老大,屋里有人,要不先别开机了吧,可是何义城说,哪里有人……我开着厨房的灯,他却说哪里有人?我不接受他们的说法,那根本不是意外,不是!”

      “我的维权之路,经历过各位在微博里看到的一切,最后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收了场,提起这些,我没有要卖惨的意思,因为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也不接受洗白,因为我身上有血。我不无辜,我接受审判,但是我也不后悔。”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我们往往除了服从别无选择,但是我不愿意。我要把那些人都拖上战场,我不一定能赢,但我会让他们觉得痛,让他们知道世上有十几、二十几个像我这样的亡命之徒,让他们觉得害怕,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有句话叫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我不相信这句话了,但我希望邵博闻还能信,那些和我遭遇想同的人都愿意相信。”

      “我知道不公和冤屈多难以下咽,所以我不能忍受邵博闻变成第二个我,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好到曾经让我觉得我可以放下过去,开始重新生活。”

      “可是我没有这样机会了,我恳求大家关注他的案子,直到法律还他公道为止。最后我想对那些用法律法规来约束别人,但是自己从不来不遵守的人说……”

      “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但是这次是我赢了。”

      “后会无期。”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胡作非为。——改编自郝劲松律师的一句话
    原句: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人们往往除了服从别无选择,但是我不愿意,我要把他们拖上战场,我不一定能赢,但我会让他们觉得痛,让他们害怕有十几二十几个像我这样的人站出来,让他们因为害怕而迅速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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