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未央之汉宣帝传奇》萧茼

37、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十）

　　姜语芙的葬礼草草了事，刘询因感念她的孝心贞烈，以婕妤之礼下葬，后宫诸人到底谁也不晓得这个姜婕妤从何而来为何而去，她活着的时候无足轻重，死了也无人知晓。

　　送丧的车队拖得长长的，行走缓慢，原本萧瑟的秋季在这送丧队伍中愈加的悲凉，打头的内事监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对一旁的灵儿呵斥道“可快着些吧，皇后娘娘近些日子烦闷着呢，谁愿意听着鬼哭声”
　　萧婧随眉双站在汉宫的宫门旁看着宫人们抬着姜语芙的棺木行色匆匆的有过，除了灵儿，竟无一人伤悲。

　　她曾是个雅致脱俗的女子，与世无争，说是她和霍襄一起害了她，倒不如说是救了她，她想要助她，反而害了她。
　　命运多舛，今生也说不清是谁欠了谁的，只愿来世她别再投入帝王之家。

　　眼睛干涩酸胀，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流不出眼泪愈加的难受，秋风萧瑟，她微微颤了颤身子。
　　眉双低声道“这里风大，奴婢随美人回去吧”
　　萧婧点了点头，却转眸看见了不远处的刘奭，他孤孤单单的现在那里，低着头，小小的人满是悲伤。
　　眼泪顿时汹涌了起来，湿润了眼眸，心里的苦楚千翻滋味，自打回宫以来她处处想着如何报仇，如何给死去的女儿讨个公道，却生生的忘了活着的儿子，如今他已经五岁了，是自己亏欠他的，三年来他在霍襄的身边是如何过来的？冬季阴冷可曾给他穿暖了？夏季潮热可曾多吃了凉食伤了身体？为娘的千翻担忧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的眼泪。
　　奭儿，我的奭儿，是母后对不起你了。
　　正欲走去却被眉双拉住了手臂，她是昌异王的亲信，虽没有对她表明身份，可这丫头聪明，多少都知道了些。“美人，宫里眼线耳目众多，您现在是萧美人，恭哀皇后的事您要少沾惹，否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她琐眉定神看她片刻，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本宫心里有数，不用你多嘴”
　　说罢便像刘奭走去，再危险又怎么样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骨肉。
　　小刘奭见了她走来，恭敬的作揖道“萧娘娘好”
　　他的小脸布满了泪痕，风吹的干红，萧婧就这么看着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奭儿”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刘奭的脸蛋，刘奭却闪躲开，眼里满是陌生。
　　“奭儿，你不记得母后了吗？母后并非变了模样？”爱子心切，她竟然丝毫忘记避讳。

　　“皇后娘娘驾到_”长长的通传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刘奭一听皇后来了，立刻咧开了嘴笑的开心，蹦跳的跑到霍襄的轿撵旁，拉着霍襄的手嘻嘻的笑着。
　　霍襄一边由宫人搀扶下轿，一边拉着奭儿的手，脸上有着少有的慈爱，她的声音柔和“奭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母后给你炖了你爱喝的桂花山药汤等着你呢。”
　　“奭儿来送姜姨娘，让母后担心了”小刘奭随着霍襄一并走来。
　　母慈子孝好不让人羡慕。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萧婧收住了眼泪，俯身参拜。
　　霍襄瞥了她一眼，慢悠悠抚平刘奭身上的褶皱，半响，才叫她起身。
　　“你在这做什么？”回想起方才她对刘奭的亲昵，霍襄总觉得不安。
　　“回娘娘，臣妾在此送别姜姐姐，正巧看到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招人喜欢，故而与这孩子说笑了几句”她答的合情合理，霍襄却沉思了片刻，不屑的白了她一眼道“太子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疼爱的”
　　萧婧听罢暗笑，恐怕这个世上最不配疼爱刘奭的人就是她霍襄了吧。
　　语罢，霍襄便带着刘奭乘着轿撵离开了。

　　她俯身恭送，却看着那轿撵愣住了神，迟迟没有起身，不过是三年之久，她便夺走了她的后位，她的夫君，她的孩子…
　　“萧美人，皇后娘娘走远了，您起身吧”前来搀扶的一双手布满了老茧，萧婧狐疑知道并非是眉双，抬眸，却惊住了。
　　那宫娥穿着粉色的宫装，恭着身子，垂着头，头发干涩凌乱，眉目清秀，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她见她盯着她看，便也抬了头灿然一笑。
　　卉儿，她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苍老，沉静。她跟自己一样的年纪，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
　　“奴婢是浣衣局的卉儿，给萧美人请安了”她扶住她的双手尴尬的收了回来，俯身参拜。
　　萧婧浅笑示意她起身“浣衣局的宫人怎么跑这来了？”
　　卉儿苦涩一笑“奴婢原本是先皇后的贴身宫娥，先皇后去后，奴婢蠢笨故而新后不喜，便让奴婢去了浣衣局，太子殿下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舍不得他，所以时常来看看他”
　　萧婧听了心酸，物是人非，人走茶凉，霍襄怎会好生安置她的故人。
　　“那太子呢？新后对太子好么？”她猛然急切的问道
　　“新后虽然为人冷漠，可对太子殿下是真的心疼，跟亲生的似得，还有姜美人，她也时常照顾奴婢和殿下，故而殿下才会和奴婢在此送别她”
　　她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霍襄对他视如己出，他也对霍襄视作亲母，如此最好，最好，只要奭儿能过得好，记不记得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强扯出个笑容，拍了拍卉儿的手道“本宫宫里缺个掌事的，你既然在先后那里做得好，本宫就跟陛下说让你来漪兰殿吧”
　　卉儿垂眸一笑，收回了手“奴婢福薄命贱，不配伺候美人，奴婢只想在浣衣局了此残生。”
　　“你才多大呀，你若当真不想去漪兰殿，就等着二十五岁出宫，怎么能...”她一直视卉儿如姐妹，却熟不知言语有失，有心的人听了去必定又会大做文章。
　　“美人多虑了，这是奴婢的命”她急切的打断了她的话。
　　萧婧征然，是啊，是命，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能拯救还想着去拯救她人的命。
　　“美人初入汉宫，新后与先后不睦，以后先后的事美人还是少插手的好”
　　萧婧默然，转身对眉双说“我们走吧”
　　卉儿站在原处，久久的看着离去的人影，泪如泉涌。
　　“萧美人，旁人都说您长得像先后，可奴婢知道您不是，也不希望您是”她带着哭腔冲着她的背影喊着。
　　萧婧没有停住脚步，只是觉得秋风愈加的寒冷，快要吹透她的全身，吹裂她的心。
　　回宫以来，萧美人蛊惑圣心，狐媚祸主，又有谁愿意相信她是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恭哀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