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未央之汉宣帝传奇》萧茼

31、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四）

　　萧婧前去宣室殿的路上恰巧碰见了皇后身边的碧莹，从内务府刚出来高兴的一路小跑捧着檀木锦盒，她是未央宫的尚宫，这样跑腿的事本不用她亲自去的，便走过去问了掌事的姑姑，她前来所谓何事。
　　那中年姑姑一见是萧美人前来便迎着笑脸参拜，“回萧美人的话，碧莹姑娘是来取些豆粉的，听说陛下想吃皇后娘娘做的奶蹄酥，就派了碧莹来取些豆粉。”
　　萧婧听罢便明白了昨日刘询未曾动怒于她，反而是给了她机会，有些懊悔，片刻，便笑了笑吩咐道“你去取些红豆粉来，在多加些松仁”
　　眉双在一旁不解其意问道“美人要这些做什么？咱们不是要去给陛下送荷包的吗？”
　　萧婧深沉一笑“荷包是要送的，点心也是要做的”

　　碧莹取来了豆粉，霍襄已经准备就绪，这是她唯一会做的点心，多年来也曾做过无数次，却都赏给了宫人，如今他终于愿意吃了。
　　道道步骤早就已经娴熟，味道和面相也比从前好了许多，装在祥木金凤锦盒中别样精致。
　　身着一席淡紫色鎏金牡丹朝服，腰间玄黑金凤敝屡群斜围，配以圆润雕珠腰佩，披以白色锦缎狐戎披昂，倭堕髻发摇曳着金凤步摇，端庄大气。
　　大概这是他喜欢的样子吧，许多年来，只会一味的去爱他，却从未想过为他做一些改变。
　　乘车撵来到了宣室殿前，俯身由宫人搀扶下车，扶了扶发髻，起身走去。

　　阮清瑶见皇后来了，俯身叩拜。
　　“起来吧”她瞥了一眼道“去通传，本宫做了点心给陛下”
　　阮清瑶起身，面色尴尬，低声道“回禀皇后娘娘，萧美人在里面呢”
　　霍襄冷笑一声“她在又怎么样，是陛下说想吃本宫做的点心”
　　“可是…可是萧美人也做了点心带来…”
　　霍襄听罢，攥紧了拳头，强压着怒气，一把推开了阮清瑶，兀自走进宣室殿。

　　刘询正执笔作画，她在一旁研磨，龙案上的青玉著碗还残留着红豆松仁糕的渣宰。
　　他二人抬头看她，她未曾参拜，萧婧惯会装出一副柔顺的样子，俯身作揖道“皇后娘娘长乐”
　　她白了一眼萧婧，径直走到刘询面前，将手中的锦盒不轻不重的放在了龙案之上“臣妾是来给陛下送点心的，不过看样子”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著碗“陛下是吃不下了”

　　刘询放下手中的玄竹毛笔，心想这该如何是好，忙于国事，竟忘了先前答应她的事。
　　“婧儿做的点心很好皇后不如也尝一尝，也让婧儿尝尝皇后做的”江山大事他都能运筹帷幄，唯独这宫闱之事他是真的力不从心。
　　霍襄余气未消，也不答话怒视着萧婧，萧婧转而一笑“皇后娘娘特意做给陛下的，嫔妾怎好尝吃。”
　　“萧美人说的没错，本宫也不喜欢吃这甜甜黏黏的东西，虽过了口瘾，却伤身伤胃，臣妾劝陛下也要少吃，人物都如此。”
　　刘询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看着萧婧面色尴尬，也板起了脸“吃东西就吃东西，皇后不要指桑骂槐，在朕面前尚且如此，若朕不在，你又该如何难为婧儿”
　　原来昨夜也只是他可怜自己罢了，只要她出现了，哪怕只是她的一个影子，他的眼里便再容不下他人。

　　阮清瑶在一旁听的明白，见三人都有些不悦，便上前躬身说道“陛下恕罪，皇后娘娘一向心直口快，只是奴婢真心佩服萧美人，美人生在昌邑，竟会做这长安盛行点心…”
　　话音未落，却让三人都惊了一惊，这松仁糕是长安的特色，昌邑地处北方吃不惯这黏食，萧婧自称在昌邑长大，怎么会把长安的点心做的如此精湛。
　　霍襄也起了疑心，那细长的眉，桃花的眼，若是卸下这潋滟的红妆分明与周馥玉一模一样，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莫非……

　　“是朕素来喜欢这红豆松仁糕，萧美人才去学了来，朕一向看重你稳重，怎么今天也学了无事生非了。”刘询的一句话给了萧婧最大的理由，谁还敢再去怀疑。
　　清瑶听后也垂首请罪“奴婢知罪”
　　三人皆是心知肚明，刘询是故意给萧婧解围，阮清瑶是最细心不过的人，一语中的，只是如此以来二人也成了敌对。
　　霍襄放下了锦盒匆匆离开了，不避讳殿外的飞天大雪，这宣室殿她在待下去也是多余。

　　阮清瑶恭送了皇后，也随着退下了。

　　刘询释然一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执笔继续作画，萧婧也是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刘询瞥见她如此，不经意的说道“愣着干什么，研磨啊”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还是低声唱诺，走到桌案旁研磨。
　　良久，她怀着心思凝望他的侧脸，俊逸释然，一向紧蹙着的眉也舒展着，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为什么要那么说？”
　　刘询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答道“不这么说皇后会放过你吗？”
　　“可是…陛下不怀疑臣妾来历不明吗？”
　　他征住了动作，墨水在娟昂上留下了手指大小的墨点，须臾，他转念一笑，在墨点处勾画出一朵盛开的杏花，“从你入宫的那天起，朕便知道你身世是假的。”他继续作画，好像在说着最悉数平常的事。
　　她研磨的手征住，小心注视着他的侧脸“那陛下还留臣妾在身边，陛下不怕臣妾是细作会危机大汉江山吗？”
　　“哈哈哈”刘询听罢突然大笑道“我大汉二百年的基业若是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断送，那朕岂不是无用至极，朕平生最恨那些把错误归咎在女人身上的君王，依朕看，若无妲己，商也必灭，无褒姒，周幽王也不会一统天下，所以你是不是妲己褒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朕绝不是商汤纣王”
　　他还是那个刘询，傲世天下的刘询，即使做了这么多年的君王，身上的桀骜之气仍未泯灭。
　　“所以你的身世来历朕永远不会追问”他凝视着她征然的眼眸“朕也不想知道，朕怕知道了就不得不失去你”

　　这无非是最动听的情话，她曾经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离，如今一个男人一个君王愿意赌上江山天下只为了留住她，可是却太晚了。
　　“陛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凝望着他的眼眸“是因为我长得像先皇后吗？”
　　她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因为她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是温柔心善的周馥玉，还是心机深沉的萧婧，她接受不了他就这么忘了周馥玉爱上他人，却也知道他若此刻说出这些日子的相处皆是因为周馥玉她会是怎样的心酸。
　　“是”半响，从他嘴里吐出了答案。
　　她强扯出一个笑容，不知如何作答。
　　“馥玉是朕此生挚爱，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她在朕心中的位置，可是有的时候朕却觉得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明明亲眼看她入葬，可偏偏出现一个与她相貌一样的你，就连喜欢的花色说话的方式甚至睡姿都一模一样，朕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因为你的出现，朕有些信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朕开始相信你是她生命的延续，从前朕忙于国事从未细心的去爱过她，如今你来了，朕才发现竟然亏欠了她那么多”
　　既然她在你心中如此重要，为何要在她死后另立新后，为何连她的亲人都保不住，为何连她唯一的骨肉都要过继给别人，你爱的不过是一张美人面罢了。
　　萧婧莞尔一笑“能够有幸与恭哀皇后有几分相似是婧儿此生的福分，日后就让臣妾代替皇后陪着陛下，永远陪着陛下”她的眼里噙着泪花，真挚深情。

　　刘询笑了笑，执笔在娟昂上画中女子的眼梢添上了一抹丹蔻，浓墨重彩的一笔颇有画龙点睛之效，原本温文尔雅的女子多了分妩媚娇俏，眼若秋水，面似桃花，顾盼生辉。
　　她悄然探头过去“臣妾哪里有这么美”
　　他抬眸笑道“朕何时说过画中女子是你了”
　　方才不是，只是一笔过后就是了。
　　“咱们圣上又嘴硬了”她伸手夺过娟昂，仔细瞧了又瞧“分明就是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