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未央之汉宣帝传奇》萧茼

17、君临天下未亲政，帝后情深难别离（九）

　　未央宫的内殿里进进出出的宫人端着的一滩滩污秽的血水触目惊心，一向沉稳的刘询乱了方寸不停地张望几次要闯进去却被宫人拦下说是忌讳，霍襄跪在未央宫的殿外，心里却莫名的担心起她来，她知道就算她因为自己而死，碍于霍光刘询也奈何不了自己，可是还是希望她不要出事，是不想让他恨自己一辈子，也是为了这些日子她自己从不愿意承认的姐妹情分。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周馥玉虚弱无力的瘫倒在床榻上，刘询大步略过宫人的拜贺直闯内殿，看到虚弱的连眼睛的睁不开的周馥玉，心疼的扶了扶她被汗水浸透的乱发道“辛苦你了”
　　她已无力再去握住他的手，只得强扯出个笑容道“臣妾不辛苦”
　　产婆也忙抱来了襁褓中的婴孩，刘询脸上的欣喜与惊奇像个大孩子倒是不像个要做父亲的人，“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呢”那产婆欢喜的笑着将孩子递给刘询
　　一旁的太医宫人黑压压的跪了一地齐声恭祝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刘询像抱着稀世珍宝一样的小心的抱着他的第一个孩子，那孩子还没睁开眼睛，小手却冲着他一张一合的抓着，刘询爽朗的笑着，将孩子抱给周馥玉看。
　　“谢谢你馥玉，是你给了郑这世上第一个亲人。”他深邃的眼眸有着欢喜之外的落寞。
　　不足一岁的孩子被杀光了全家，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跟他流淌着相同的血脉，他是那样孤独的活着。而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孩是与他血脉相连骨肉，是他生命的延续。
　　她心疼的看着他，“从今往后，陛下有了臣妾和孩子，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周馥玉看着这个在自己腹中待了将近十个月的小生命，止不住的笑容怎么也看不够，这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有了孩子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霍襄在殿在跪了四个时辰了，已经是寅时了，未央宫阖宫欢喜，却忘了她这个失意的人。她征征的看着前方脚下的青砖，已经感受不到膝盖和小腿的酸痛。
　　“皇后生了？陛下高兴的把什么都忘了么”她征征的问着
　　“娘娘别伤心，陛下现在忙着，总会想起娘娘的”同跪的碧莹轻声安抚
　　“要是本宫也能为陛下生一个孩子多好”她痴痴的念着，眼神空洞，这些日子的恩宠终归是她自欺欺人了。

　　“陛下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周馥玉拍哄着婴儿说道
　　刘询这才反应过来连笑道“郑高兴的都忘了咱们的皇子还没有名字呢，叫什么好呢”他冥想了片刻，眼里闪出一线灵光“传郑旨意，皇子赐名刘奭，立为淮阳王”
　　奭，大字两侧分居两个百字，意为事事顺心，百事如意，而皇子封王大多在五六岁时才可，刘询是该多宠爱这个孩子啊。
　　周馥玉在一众宫人的恭贺声中笑容僵在了脸上，哑哑的声音看了一眼一旁的卉儿道“把小王爷抱下去吧”然后禀退了众人，强撑着起了身，刘询连忙坐在床榻将靠枕放在她背后让她倚靠的舒服
　　还未等她开口，刘询就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你不必多说了，奭儿是我们的孩子，郑就是要告诉天下人，郑有多看重这个孩子，若是他出了事郑会多愤怒，让所有意图加害你们母子的人都断了念想”
　　刘询声音柔软温柔声怕自己内心的怒气与怨恨吓坏了此时虚弱无力的她，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闪烁着眼眸，干涸的嘴唇轻轻驽动用只能彼此听见的声音道“臣妾还以为陛下生臣妾的气了呢”
　　刘询爱腻的扶了扶她的发丝，笑的温暖俊郎“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只是你那日的话点醒了郑，是郑对你的爱让你成为了众矢之的，风霜相逼，郑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手段，若是让她嫉恨于你，才是把你推下万丈深渊”
　　原来多日的冷淡疏远不过是为了护她周全，与霍襄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多日的委屈涌上心间，眼眶温热起来，转过头定神看着他，依旧是从前的刘询，深目剑眉，眉宇间的帝王之相并未掩盖满眼的深情，她与他之间再无需多言，伸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掌心相对。
　　“臣妾不怕，有陛下在，臣妾什么都不怕”她的眸子闪烁着，声音因生产时的撕喊变的沙哑却依旧温柔。为了他她经历过的险境何止后宫之争。
　　“说起妹妹，她现在何处？可来看臣妾”
　　忽而想起昏迷前与她嬉戏玩闹，终归不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也是犯不上如此的花心思去防备，总觉得是个不经世事的丫头，想真心的去结交。
　　听此，刘询冷哼一声，面色变得阴郁“那贱人险些害你们母子丢了性命，郑已经让她在外跪着了”
　　周馥玉听罢，急得慌忙起身道“陛下这回真的冤枉妹妹了，全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快让妹妹平身吧，她娇生惯养的哪里跪得了这么久”
　　刘询自知她心善“你不必为她求情，她一向目中无人，不把你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这次郑必要好好治治她”
　　“不可啊，陛下...”

　　周馥玉正想相劝，清瑶便匆匆禀告进来，微微做礼，扶在刘询的耳畔道“陛下，霍婕妤跪了四个时辰了，滴水未进，几乎晕厥，大司马又上了奏章给娘娘求情...”
　　未等她说完，刘询就甩袖而起大怒道“这是郑的家事，他身为外臣，有何理由插手，郑就是要她跪着，郑不让她起来就不许她起来”
　　清瑶也立即跪地请罪道“陛下息怒，只是婕妤的确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周馥玉见此，无奈的摇了摇头，刘询文韬武略胜过千古帝王，就是傲，太傲了，他坐拥天下，却要受制于霍光，十七年的隐忍，到了今日却忍不了了。
　　“这次真的不关妹妹的事，陛下别再为难她了，妹妹想给陛下做些点心，竟不惜屈尊降贵的去跟宫人学习，她对陛下一片真心，陛下如此难免伤了她的心啊”周馥玉徐徐的说道。
　　一是为了刘询二是为了霍襄三也是为了自己，霍光依然掌管大汉大部分的兵权，尽管刘询继位以来培养了部分亲信，可是霍光历经三朝，根基稳固，如今也只能韬光养晦，毕竟刘询今年不过二十岁，而霍光年近七十，二是她在宫中百般寂寥，虽与霍襄不睦，却真的多了些姐妹真情，三则哥哥上次之言也让她多了些顾忌。
　　刘询听此也动了恻隐之心，或许在他的心里并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率真明艳的姑娘，只是因为她姓霍就有了莫名的抗拒。“既然如此，就让她起来吧，你亲自去告诉她，皇后求情，郑就不追究了”刘询示意阮清瑶起身。

　　“陛下还是去昭阳宫看看吧”清瑶退下后，她笑着说道
　　“你刚生产完，郑怎么能离开”他疼惜的眼神里满是愧疚
　　“臣妾没事，陛下快去吧”轻轻的摇了摇头劝他离开。
　　刘询吩咐清瑶打赏了未央宫所有的宫人后匆匆离去，此时她全身的力气也被抽空了，干涩疲倦的眼随着他渐渐远行的背影而闭阖。

　　刘询来的突然还没来得及通传就到了昭阳宫，她有些赌气还是慌忙的整理的发髻。连跪拜行礼也是一脸的不情愿，刘询倒也不怪她，只当做没看见，兀自走到茶矶旁坐下，瞥见矶案上的七扭八歪的点心不由一笑。霍襄见了更加不悦了，扭着头也不看他。
　　“陛下是嫌弃襄儿做的不好，不如皇后做的好”她酸酸扭着衣袖说道。
　　刘询抿了一口茶水，故意调侃道“是不如皇后做的好，做点心这种事自然是要心灵手巧的女子才做的来的”
　　霍襄听罢更是怒气难忍，甩了衣袖咬着嘴唇，想必若是说话的不是刘询，她早就命人掌嘴千次万次了“陛下是嫌弃襄儿笨了”
　　刘询只笑不语，霍襄再也气不过转身说道“臣妾哪里都不好，陛下还在这里做什么呢，还不去陪着天仙似得皇后娘娘去”
　　刘询听罢，佯装着生气，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就朝殿门走去，却步履缓慢，只是霍襄却看不出，心里懊悔至极，不该图一时之快，连忙迭步跑了过去，抓住他的衣袖，眼泪竟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大滴大滴的打湿了他的衣衫。
　　“襄儿想亲自给陛下做一道点心，不惜低三下四的去跟人家学，陛下怎么还能怪罪臣妾呢”她说的委屈，哭花了妆容。
　　刘询急忙的转过身，他虽是一国之君，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如何能够做到心如铁石，抬起龙袖为她试泪，“哪里怪罪你，你做的点心呢，郑全部都吃了”说着就走到矶案旁，拿起其中的一块一口吞了进去，又拿起第二块。霍襄见状连忙跑去阻拦
　　“这点心过了时辰怕是不好吃了，陛下快别吃了”
　　刘询也不听她的，兀自的大口塞进嘴巴“不好吃也没事，郑吃的是你的心意”
　　霍襄见此也转怒为喜，总觉得膝盖也不疼了，这是刘询第一次卸下了君王的冠冕与她相处，也是她入宫以来最快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