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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紫衣 第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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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 第三月
雨点落在屋檐上的声音在紫衣听来是一首非常完美的乐曲。她很早就对雨情有独钟,不需要任何理由。
也许,紫衣和雨有缘。
就是喜欢她落到身上的触感,滋养了大地。
似乎一碰到下雨天,总会有悲伤的事情发生,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死离别这些总是在下雨天发生。为了衬托伤感,所以下雨。因为伤感,所以下雨。
雨的存在,如此简单。为了一种情绪而存在。
“呼~”紫衣她现在很喜欢叹气,大概是心里难受,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发泄出来。把心中的怨心中的恨心中的不开心一口气呼出去,抛开这些不愉快。
还是一样的……不开心。
从床上一个跃身翻起,穿好鞋,跑到窗户前,紫衣犹豫了一阵。圣姑就在隔壁房间,要是她还没起来,呆在屋里,现在开窗,简直是找死。
不管了,紫衣把窗户推开一点缝,隔着着缝里偷偷望了望。放在窗户上的手缩了回来,随即“吱呀”一声全部推开。这次真心不管了。被骂就被骂。
紫衣住的地方不是独立的大院落,而是一条闹市旁的独立房间而已。几个屋子围成个圈,门前就是走廊,所以人公用。围成的圈里为了好看弄了个小场地,当然也是公用。
推开窗,看到的就是游街呦呵的小贩。紫衣已经习惯了,这些人啊,起的比她还要早。
天刚亮,小镇还在沉睡当中。只有那些起早贪黑的人们已经打点好行李准备上路,早出晚归,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累。永远,停不下来。
紫衣记得以前问过圣姑一个问题,在她看来非常单纯的一个问题,
究竟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人觉得幸福的?
圣姑头一次在她面前发起呆,摸着她的头,半响无声。圣姑也没给她答案,紫衣也识相的没有再问,她那是觉得只要吃饱就是最幸福的生活。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成了紫衣记忆中一个模糊的点,能记起来有这件事,却不是那么清晰。
昨晚晚下了一场雨,一场秋雨,到现在还没停。
这一场秋雨,使得这个小镇与平常有些不同,雾气朦胧,远方隐隐约约可见的山,就像一位用白纱巾掩面的娇羞少女。额间一枚朱砂痣,未着粉黛,青衫随风飘荡,头上的红玉簪环泠泠作响。
这个早晨,这个小镇,意外的美。
紫衣半倚在窗沿,眼睛望着远处景色。手却不安分的在窗户上扣着。
窗上雕刻着普通的枝上鹊鸣,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枝上飞起离去一样。
因为起的早,所以紫衣没有梳理一头的青丝,任由秀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肩上,搭在耳边,互相交错。
黑色发丝衬着木窗的深褐色,悄悄的融在了一起。
回神,紫衣拨了拨那些调皮扫到脸颊的青丝,绕到耳后。
抬头,盯着望向屋檐下的积水。
伸手,雨丝落在手上凉凉的,紫衣还不习惯这种温度,手指颤动了一下。
挽起袖子,绿色的外纱衣碰到了水颜色变得更深。眯起眼,享受着这一刻的美。
一场秋雨一场凉。
令人悲伤的秋,终于还是到了啊。
两个月前,一个少年和紫衣谈心,他没说几句话,她也没说多少。总之很快就结束了话题。
回来后的她,迷迷糊糊。等冷静下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是在这个时候,紫衣知道少年在她心里是不一样。
她想啊,她和少年认识那么久了。为什么要等到坦白了以前的时候才发觉少年的不同了?
这感情不是平白无故的,它来的有理有据。
对,他们只认识了这么几年,中间甚至还有一段时间互相联系不到彼此。但是,命运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她和他还是相遇了。
紫衣对萧君有好感,这是真的。萧君同样也对紫衣有好感,这也是真的。既然都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否定这一段感情呢?
也是因为习惯了么?
紫衣抬头,莫名的想看看下雨中的天是什么样的,没想到只看见了房梁。
思想放空,眼神无焦距。
他们第一次相遇在年少不懂事的十二三岁。
再一次的遇见是在年少轻狂的十五六岁。
这段感情,很久之前埋下伏笔,现在终于水落石出了。
紫衣不是个感性的人,性格原因。但是为了这件事,还是煞费苦心想了半夜,结果也并不是那么不如意。
能想通就好,这几天,值了。
天亮了,虽然相比于平常还是暗的。紫衣起身,抚了抚衣服在窗沿上蹭的灰。慢悠悠得走向梳妆台,路过床边放的装饰用的松枝盆景时折了一根枝条,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利落的绾了一个普通的发髻。
出门,在院子里打水洗漱。洗洗脸,清醒清醒。
回屋,提上桌上的食盒,跑出了院子,在圣姑的质问里,飞奔离去。走到大门口时,还似乎听得见圣姑的怒吼。她强忍着笑,没有理圣姑。
去看看萧君吧,紫衣站在路中央沉思了会。
先去去城南的南豆坊买萧君喜欢吃的绿豆糕,站在原地重新整理了一遍妆容,才慢悠悠的散着步向前走去。
锦瑟十八年,七月中旬,花灯节。
紫衣十六岁,萧君十七岁。
“八月就要走么?”紫衣咬着桃花团子,含糊不清的说完了这句她早就想问的话。
萧君看着桃花树下咬着桃花团子的她,脸颊粉粉,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出所料,她原本疑惑的眼神变成了悲愤。似乎在诉说着身高的不公平。
“头上有花瓣。”萧君解释道。
看着恢复正常的紫衣,才又道“八月初走。”
紫衣愣了愣,团子也忘了吃。嘴边还粘着糯米粒。她随即低下头,萧君看不到她的表情。
“很惊讶?”似是安慰,又似是在嘲讽。萧君看着对面少女,挑眉问道。
前几天才和她挑明了说,其实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虽然,她很“淡然”的接受了这件事。但他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只是他不想说出来毁气氛而已。
紫衣没有说活,她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木愣愣的跟在萧君身后,
萧君走的很慢,似乎是为让紫衣消化消化这个消息。
过了一会,紫衣似乎还没反应过了。
“马上就是篝火晚会了,不快点走么?”他停下脚步,后头的人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他,他到没动,倒是紫衣退后了数步,还捂着自己的额头。
“那就快点!”紫衣很生气的反驳回去了。
萧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那句话惹怒了紫衣,还是她本来就在发脾气。
有点惊讶紫衣为什么生气,转眼望去,紫衣已经气冲冲的走向画廊。
萧君对跟着她的背影赶来赶去,皱着眉“那边人多,不要走那边,跟着我。”
然而 ,说完了这句话,前面气冲冲的人儿人也消失不见了。萧君跺足,这个小妮子,不能让人省点心么。
等紫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也看不到身后的萧君了。画廊人多,花灯节这一天人们都会到这里来赏花灯,要在这个地方去找一个人,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紫衣费力的挤出画廊,想往人少的地方走,却发现这的人不可能少。她揉了揉头,没办法,只好走向一个小摊,挨着小摊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垂下“骄傲”的头颅,光看背影,说不尽的心酸与悲哀。
怎么办,又要哭了。萧君是不是很担心?紫衣你就是个大傻子,总让人担心,终于知道圣姑为什么骂你了!
眼泪慢慢挤出眼眶。早知道听萧君的话,不要乱跑了。
旁边小摊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迷路了?”
紫衣一愣。先前没有注意旁边是什么摊子,现在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买面具的,而发出声音的,是站在摊前的一个青年男子,戴着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铜制面具,花灯节上还是有很多戴面具的年轻小姐啊公子的,不过,带的却都是颜色比较靓丽的,多为宝石羽毛做装饰品。紫衣还是头一次看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哥逮这样的面具,银色油漆脱离的所剩无几,看起来挺古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面具了。
“迷路了?”男子走到她面前,俯身轻轻的问道,声音说不出的清冷。虽说是在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可总感觉这个人说的是陈述句,就是在说她迷路了。紫衣稍微有些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自己一没有财,二没有色。
她打量男子,一身朴素的白衣,没有其他任何花纹,简单干净,这是第一眼。
然而,紫衣再看去时,男子的衣袍再灯火下发着暗暗的光,
上面有竟然有暗纹!!
要不是自己仔细看了,否则还以为这是件普通的衣服。这衣服版型的领口及袖口都是用银丝定型,紫衣吞了吞口水,这衣服算是上上等,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公子哥。
修银丝的衣服,她从小到大只在萧君身上看见过,其他人还从来没有。从紫衣点看出这人的家室不一般啊,普通人可比不了。
而且,那衣服上的暗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还有还有,刚才好像误会他了。应该不是什么小人,也许只是一个好心的大家少爷。
就这样,紫衣抬着头,忘记了哭,眼里还剩着没哭出来的眼泪打着转,呆呆的望着男子。
“是不是迷路了?”男子见对面的姑娘似乎是呆住了,于是再问了一遍,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很是耐心,面具下的脸让人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紫衣回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男子不解,侧头看了看紫衣的表情,却发现了她还是一脸茫然,显然还不在状态,他站起身来,低头望着蹲在地上的姑娘,叹气。
紫衣望着自己对面缓缓站起的那个男子,他在低头看她,突然的,紫衣想到私塾里的老头教她的一个词儿,居高临下。
“紫衣!”她被一双手拖起,稳稳的站在地上。
她转身,是萧君。脚下一阵麻,皱起了眉。萧君掺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她回过神,脸红了。
“我没事儿。”紫衣想要挣开肩膀上的手。却被牢牢的搂在怀里。一瞬间,她变成了胆小鬼,躲在萧君的怀里。
对面还有一个人,她抬眼想看看对面人的表情,不料眼帘里已经出现了一个面具。刚好可以遮住鼻子以上的地方,蛇纹盘绕着整个面具,左角还有一朵紫色的花。她伸手就去接,视线像是被吸引住了一般,不想挪开。摸到了对面人冰凉的指尖时,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猛的缩回手,面具就这么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紫衣这才发现,这个面具是玉制的。
闯大祸了。
紫衣咬了咬唇,等着对面男子对她的审判。却只等到一声叹息,地上的面具碎片被一只手拾起,那只手的主人的袖口用的是银丝定型。不过几秒钟,手从她的视线离开。她想和男子说一声对不起。抬起头,却发现对面已无一人,四周环望了一遍,那男子的身影已经不见。
莫名其妙。
萧君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默默的站在她身后。幽幽的望着刚才摔了面具的地方,沉思辄什么。
这人也莫名其妙,紫衣想。
一路无言。萧君从刚开始就在想什么。一路上除了她的聒噪,他几乎一言不发,只是说到那他随声附和,敷衍了事而已。她想发脾气,只是想到刚才的事,也闭了嘴,陪他安静的走着。虽然有些无聊,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
“你在想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
明明两个人都不说话,紫衣想问个问题调节一下气氛,没想到萧君就开口了。
“我……”
“我……”
尴尬,这是紫衣唯一想到的词语。
不好意思的咳了咳,扯开话题。但似乎萧君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紫衣沉默的看着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篝火晚会也算得上是花灯节的一个高潮,男女交换礼物,也就算是私定终身。也算得上是个无厘头的节目,也是最热闹的一个节目。
然后,紫衣和萧君重逢后的第一个花灯节,也是最后一个花灯节在灯火熄尽时,完结了。
回到萧府。
“我找萧君。”
“容下人通告一声。”
“嗯。麻烦快一点。”
紫衣提着南豆坊的绿豆糕,站在萧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