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ince.ss》平底锅上的蛋黄

6、三位男爵

　　当曼琳娜的提议被女儿一口回绝时，她感到不解，尽管婚姻这种事并不是女儿说了算，但对于最是疼爱的大女儿，曼琳娜依然耐下性子问：「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喜欢米连安子爵。」

　　芮音抿直嘴角，没有去看自己的母亲，花了些时间吸收这项讯息，好一会儿才说：「米连安并不喜欢我，我又为甚么要喜欢他？」这番话与曼琳娜原先印象中的情况落差不少，她记得有几回宴会芮音的视线时不时抓著子爵跑。

　　芮音的外型更多遗传到自己的母亲，娇小、大大的蓝色眼珠、上挑的眉毛，四肢相较纤细，这让她看起来纤细美丽却又带了几分傲气与好强，而她的性格与外型相衬，她同样是好强的不愿屈于人后，曼琳娜开始就是藉著这点想让芮音对于自己的安排毫无异议。

　　「把头发散了吧。」曼琳娜让女儿背过身子，她则拿起梳子解开了女儿的发辫开始梳理著那一头及腰、手感偏硬的棕发。「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样询问你。这些本来就不该让未出嫁的女孩议论。」

　　「但你现在让我听到了。母亲为甚么想让我嫁给米连安？」曼琳娜可以听出女儿语气中的僵硬与难为情，并不是对于朦胧暧昧情感事心生羞涩的那一种，而是不愿就此事加以议论的抗拒，她忽然发觉自己有些无法理解芮音内心的想法。果然，芮音摇头，「总之这是不可能的，我刚才说过了，米连安不喜欢我。」

　　「子爵没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问题，你也该注意到了，他对你们这样身分的女孩表现一向冷淡。这是个明智的做法。婚姻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他会听从他的父亲、他的家族替他做出的决定。」曼琳娜放下手中的梳子，双手扶著芮音的肩膀，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交会，「而且看看你，你是同龄中最美丽且聪慧的，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喜欢美丽的女人，再说你还是个高贵的伯爵小姐。米连安不会不喜欢你。」

　　但芮音依然不为所动。

　　曼琳娜问：「你难道不想成为大公妃吗？」

　　镜子映照出芮音揪起的眉头，许久，她才说：「就像母亲说的，婚姻不该是由我这样未出嫁的女人下决定，我也应该听从我的父亲，你们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吧。」

　　这一番话已经证明的芮音内心的不喜，「告诉我，是不是有其他男孩吸引了你的目光？」

　　芮音摇头不语。

　　「我要听实话。」

　　芮音更加不耐烦了，音量有些失控，年轻、脾气倔强的女孩大吼：「诸神可以见证，我说的是实话，但我要怎么才不会去想到对方之前还是克拉蜜的未婚夫！」话刚说完，芮音赶紧掩住嘴。

　　「芮音！」尽管她对几个孩子并没有姊姊凯瑟琳这般和蔼可亲，但她几乎不曾对自己的大女儿说上重话，相较于被动的儿子艾嘉与资质平庸的小女儿丽芙，她聪慧且美丽的大女儿芮音是她的骄傲，但曼琳娜此刻的语气中出现了淡淡的怒火，「你不应该提这个名字！你想让你的父亲难受吗？」

　　芮音自觉有错，低下头，语气僵硬，「原谅我。」

　　曼琳娜与女儿的谈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至于在她向丈夫提起这件事时，裴西尼的脸色也说不上认可，她不会不知道其中原因，她隐晦的劝解：「这可不是儿戏。亲爱的，大公要的是西密敦，让西密敦成为芮音的嫁妆，我们家族的女儿就能成为大公妃。」再说这几年收获也比过去好上不少，芮音可以嫁得更为风光。

　　裴西尼脱下外衣，外衣很快到了仆人手上，裴西尼则转过身子面相壁龛内的书架。

　　曼琳娜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芮音也是裴西尼也是，这一对父女都有事瞒著她，她决定要打断丈夫的沉思与静默，但又不忍过于尖刻，尽可能柔声说道：「夫君，已经三年了。」三年，她的丈夫花了整整三年的时光在怀念长女，而曼琳娜也不怀疑这会持续下去，就像裴西尼对早逝的前妻琼安。

　　裴西尼摆了摆头，望向她时一瞬间显得有些茫然，然后才说：「没错，三年。夫人，当初是法赛鲁大公主动向我提出米连安和……」要说起长女的名字，裴西尼有些艰难，但这是一次不小的进步，他做到了，「米连安和克拉蜜的婚事。所以我不能保证芮音与子爵的婚约能成功，如果大公要，他早该在三年前提起。」

　　「或许是因为芮音的年龄过小。」

　　「或许吧。」裴西尼的语气可以说是毫无自信，「我会试著跟戴伦提起。」

　　※※※

　　实际上裴西尼知道法赛鲁大公最初为独生子米连安订下了与自己女儿克拉蜜的婚事更多是为了他第一任夫人琼安，而克拉蜜与琼安生得极像，打从大公第一次见了年幼的克拉蜜时便相当喜欢她，这些裴西尼选择不对曼琳娜说起，但裴西尼相当尊重自己第二任妻子，他依然在一次相对隐私的场合中主动提起了这门亲事。

　　法赛鲁大公戴伦没有一口回绝或者答应，但他显得心神不宁，正为著某些事烦恼。

　　「看来是我冒昧了。」

　　「不。」戴伦摆手要裴西尼别在意，这位法赛鲁堡大公的相貌不同于独生子米连安子爵，他高大英俊，鬓边因为年岁有著些许灰色，但无损于魅力。「我确实苦恼著，但那是为了尤瑟。」戴伦所指的是帕卡洛斯的皇帝尤瑟，这一点裴西尼是知道的。

　　前不久戴伦正是去锋都拜访尤瑟，回程时多带上了几名来自帝都、深受尤瑟信任的男爵，他们身负的任务与他们的行迹需要尽可能受到保密，因此戴伦选择留宿在西密敦。

　　而尤瑟的病情日益加重，没人不为此感到担忧。皇帝膝下没有男嗣，他子侄们各怀鬼胎，有为自己的也有为皇帝的，戴伦公爵则是两者皆有。尤瑟皇帝与戴伦在幼时共同接受班格、也就是戴伦的父亲，上一任的法赛鲁公爵养育并教导，当时的尤瑟比起戴伦，身分相对是低一些，直到几年帝王冠冕突如其来的落到尤瑟头上，情况则出现的逆转，但这依然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的友谊。

　　戴伦也正是藉由尤瑟的关系认识了琼安。

　　……

　　在中午得知了法赛鲁大公已到了羊蹄湖时米连安吓了一跳，他以为父亲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待在帝都。

　　「波尔达去哪里了？」他问。

　　侍卫长塔米恩露出怪笑，「去找他的蜜糖了。」

　　亨里克也在一边起哄，「听说那姑娘还是把他拒在门外，想不到脾气这么倔啊。」

　　米连安注意到了两名骑士眼中的跃跃欲试，他非常好奇这两个家伙要是知道了真相脸上的表情会是何等的有趣。他先一步跳上了马背，「我们出发吧。」

　　他们在城门口迎接了公爵，公爵带领的人马速度异常的快，两方人很快会和，米连安还注意到几名生面孔，肯定就是父亲在信中提到的贵宾。但父亲丝毫没有要为他引荐的意思，一见面便问：「波尔达去了哪里？」

　　「打猎。」他冷静的回应惹来年龄相近的骑士们的讪笑，父亲也在第一时间会意。

　　「我该把他尽快送回锋都，再让他待在这儿学坏，我还真没脸见尤瑟了。」

　　米连安倒不认为波尔达学坏，但他同意波尔达应该回到帝都。

　　「希望有美酒等著我，走吧。」戴伦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两人并骑进入了法赛鲁堡。

　　米连安期待父亲说点甚么，关于贵宾的身分或者皇帝的病况，但父亲一句也没提，父亲先让三个神秘的客人到房间洗漱，而父亲问起他的第一句话是关于自己的婚事。

　　「西密敦的芮音？」米连安花了一段时间想起了一张面孔，接著又是另外几张完全不同的，好吧，他完全不确定自己印象中的那几个女生哪一位是属于芮音小姐了。

　　难得父亲没有再将自己撇除在外，过去同意或者拒绝任何一门亲事从来都是他一人在做决定的，米连安原还以为父亲正大力促成自己与席蒙娜公主的婚事。

　　「你或许忘了，这女孩的姊姊曾经是你的未婚妻。」戴伦笑著，但不是全然高兴，米连安察觉到父亲有些许感慨。

　　「我没忘记。」

　　他当然没忘记，克拉蜜，一个伯爵家的小姐，见了他总是会羞红著脸的害羞小姐，金色的长发像是一匹珍贵的丝绸，每一次宴会上他都忍不住偷看几眼。他想要开口说出名字，但脑中浮现的景象让他放弃了，克拉蜜之名已经彻底与表弟波尔达这阵子迷恋的大男孩划上了等号，要他就这么开口承认「克拉蜜曾是他的未婚妻」令他感到诡异与别扭。「你要我娶她？我不认为西密敦城值得我们这么做。」实际上父亲当初为他订下与克拉蜜小姐的这门亲事便有些不妥，雷克里亚家族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

　　戴伦点头，「确实不值得。」但脸色不大满意，这让米连安怀疑父亲其实想劝他同意这门婚事，但父亲也确实没再与他提起这事，他便也毫不在意的将之抛下。

　　在晚间的接风宴，父亲向他介绍了三位男爵：格林、菲尔德、塔林。

　　为首的格林是一位颈部左侧有了狰狞刀疤的男性。格林告诉他，「我们受尤瑟皇帝之令来找一个重要的人――」顿了下，格林望著刚走进门口的人，「公爵大人，这位想必就是你的侄子了。他看起来脸色相当糟糕呢。」米连安没有忽略格林男爵语气中的嘲讽。

　　米连安在更早之前就听说了不少关于波尔达的事，他认为是所有人都大肆的谈论令他无从忽略――波尔达与列昂尼德一次喝醉了酒打了一架，据说是「列昂尼德的表妹」克拉蜜被波尔达夺走了贞.洁，当然这些谣言米连安断不可能相信的。不久波尔达频繁来往列昂尼德的居住地，心情日益糟糕，塔米恩等人对此给出了答案，那个少年将他的表弟拒于门外。

　　米连安不得不上前提醒，「注意你的脸色，波尔达。」

　　波尔达恶狠狠地说：「该死的，他不让我碰到一点！」继而又喝了几杯酒，臉色好看了些。

　　「你因为这点事情发怒？」米连安感到可笑，紧接著是些微愠怒。他先一步打断波尔达的话，「听著，你不用告诉我任何关于你和你的爱侣的事，我不想听，只希望你别再制造更多乱子了。你带著男扮女装的情.人大肆欺瞒，这事要是曝光了，你知道你会惹来多少麻烦吗？」

　　「我知道，别总对我说这些。你不应该对我的男孩有这么深的敌意。」接著波尔达似乎想到了甚么，脸上忽然划开意味深长的笑容，而且是针对他的，「当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让这些事情打扰到你。」米连安还不知做何反应，波尔达又说起了另一件事：「但你必须替我惩戒列昂尼德，这家伙侮辱了我。」

　　「侮辱？我可以知道具体原由吗？」

　　波尔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波尔达，列昂尼德效忠我的父亲，我不会越过父亲去替你解决私人事情，我父亲也不会同意。」

　　波尔达辩解：「没有你想像的这么糟糕，就是一笔罚款。起码我得让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知道自己不应该为著一个身分低下的男孩对我无礼。如果我要，我随时可以把那个男孩占为己有！」

　　米连安叹了口气，「如你所愿。」

　　但就在接风晚宴的隔日，一项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列昂尼德男爵人间蒸发，他的管事说男爵照例骑著马狩猎，但傍晚都没回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