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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能与你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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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等到一定年龄时再回头看看,就会发现,世界确实不公,但它也未必没让你得偿所愿。——《夏泽深·一句话日记》
夜,风清月明,华灯初上,城市陷入沉寂。
与外面的轻松惬意不同,病房此时气氛凝滞。
除了林秀俪那句让人浮想联翩越想越恐怖的话,卜易远的出现也是件令人倍感意外的事。
如果开始还能勉强说他是来看凌敬的话,那么之后他和林秀俪的互动则清楚的表明,他是来看林秀俪的,这两人,虽然有凌敬做枢纽但他之前绝没有引荐过的两人,早已相识。
“坐下说话吧。”卜易远叹了口气,大有破釜沉舟秉烛长谈的意思。
四人围坐在床边,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就连一向脱线的见见,仿佛也感受到这样肃然的气氛,乖乖的缩在一边不说话。
“可以说了吗?”凌敬虽神色没有多大变化,眼神却从最初的歉疚柔和变为更加复杂的深沉。
卜林二人对视一眼,卜易远开始交代背景,“我跟秀俪是老同学,不过其实很多年没见了,直到几年前偶遇,交谈之下才知道我们住的这么近,而且都可以说是…晚年凄凉。她子女不孝,做出了天理不容的事,最后不得善终,只能由她肩负起拉扯大两个孙子的重任。孙子也是不省心的,一个天生智力不全,一个性格越来越孤僻。我虽然好一点,子女都算争气,不说有大出息,也都是体面人,只是他们常年在外亲情日渐淡薄,一年也见不得几次,近些年,更是连过年都没怎么回来。”
背景阐述完毕,开始涉及正题,“林静这孩子,当然,说的是岳林静,犟,爱钻牛角尖,而且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爱往外说,这样的孩子最容易出事。”
也确实是出事了,出了大事。
许是受凉或是什么别的原因,岳林静那天突发高烧,持续395以上,本来也没什么,去医院挂个水吃点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但是岳林静死活不肯去,甚至威胁林秀俪如果强行送他去医院他就从楼上跳下去。
林秀俪无法,只得去请卜易远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卜易远一个老国医,早和现代医学脱节多年,会的都是古法。不过古法既然代代流传,必有其精华所在,草药加上物理降温,岳林静的温度着实降下去不少。
见方法有效,卜易远便跟林秀俪说,“今晚要是温度不上去,应该就不会再往上飚。”
后来温度上没上去已经不得而知,因为在此之前,出了更严重的状况。
这岳林静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大刺激,还是压抑多年终于爆发,偷了林秀俪大半瓶安定尽数吞了下去。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安定作为安眠药里最温和的一种,几百粒一齐吞下去也吃不死人,问题是岳林静当时还在发高烧,这一下下去,起了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体温瞬间飚到40以上,岳林静突发惊厥晕了过去。
这一晕,便再也没有醒来。
不过这已经是后半夜三四点的事了。
更早些的时候,大概也就在半夜一点多,林秀俪还陪在岳林静床边。白日里的辛苦劳作加上晚上的一通瞎折腾使得她疲惫不堪,见大孙子睡得熟,体温也似乎没那么高了,林秀俪终抵挡不住困乏睡了过去。以至于后来岳林静是何时醒的、怎么吞的安眠药、又是如何昏厥的她一概不知。
等她醒来时,迎接她的就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次日一早,卜易远前来查看情况,看到的就是在岳林静已经气绝的身体边完全呆愣的林秀俪。
事情到了这里,虽然存在让人惊讶的地方,但还算符合自然规律。而进行到下面,则开始正式步入超自然现象的领域。
面对岳林静甚至开始发僵的身体,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更不用说卜易远这个用‘妙手回春’形容只是夸张的郎中。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许久没见过面的二儿子,说他儿子,即卜易远的孙子掉进河里险些溺水而亡。
“险些”说明是救回来了,不过想必当时情形相当凶险,要是不过尔尔,他这个儿子也不会这样着急的给他打电话。
不过儿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那颗不太灵光的老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但是救儿子的人却死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凌敬。
卜易远赶到现场时,凌敬的尸身早被送了回去,孙子也被送进了医院,事发地点只聚着少数还在议论的围观人员。
凌敬是为了救他家孙子而死,舆论在对凌敬大加褒奖沉痛缅怀的同时,也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抨击他孙子的言论。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虽然究其根源,凌敬是因舍己为人丢了性命,但是,他们这辈子恐怕都要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凌敬是何等的人才,而他孙子,只是个不成器的少年。
人的生命或许是对等的,但人的价值从来都是不等的呀。用老话说,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面对滚滚河水,卜易远的心情万分沉重,还能弥补吗?有什么能弥补吗?死者已矣,还有什么能弥补……他猛地抬起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
灵魂一说自古以来就有诸多研究,出体、转世、轮回…等等,更甚有好事者专门去做一些灵魂实验,以考证‘灵魂’究竟是否存在。
国学,国医,从某些层面上说,与神鬼不无关系。而卜易远本人,也很喜欢研究那些灵异鬼怪的事情。
人死后灵魂不会即刻消散……
灵魂出窍确实存在……
他阅读过大量这方面的书籍……
他知道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场景太颠覆世界观了,卜易远草草带过,没有细说。其实无非就是画画符,搞搞阵法,神神叨叨几句咒文。
简而言之,就是招魂,献舍,重生……
在求得林秀俪的同意后,卜易远试着将凌敬的灵魂引渡到岳林静的身体里,竟然成功了。
不过这里有一个悖论,既然卜易远能渡凌敬的灵魂,为什么不能让岳林静的灵魂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
一来,岳林静抱着必死之志,即使让他的灵魂重归肉身,他大可以再死一次,反而平白浪费他们的心血。二来,他们想了更胆大妄为的法子——一身二魂,他们商议之下决定将岳林静的灵魂引到林悦见的身上,岳林静会随意践踏自己,但对见见却很疼惜,必然舍不得伤他半分。这里又可以得知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岳林静也没死,他活在林悦见的身体里。
而这一点,林悦见本人也很清楚,因为整个过程,他们并没有避讳他。而幸运的是,他不同于人的智力使得他拥有同样不同于人的认知,他不觉得这是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反而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同样的,也正是因为他五岁的智商,使得他很难开口说清楚个中缘由,因而他们并不担心他说漏嘴。见见虽然不能明白真实奥义,但他知道,哥哥搬来和他一起住了,眼前这个人,是另一个‘哥哥’。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肯喊凌敬哥哥,坚持称他为静静的原因。那句让凌敬惊疑不定的话,也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解释——你是静静,哥哥在我的身体里。
“……给你吃了安定,我们就躲了出去,一直到确认药效过了,我才让秀俪回去,怕你接受不了,叫她暂时先别告诉你实情,没想到这一拖,也就越拖越难说出口。”
所以和卜易远的相遇并不是有关前世的因缘际会,分明就是他早有预谋。他的出现,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
“那些怪力乱神的书我也都收了起来,怕你看到起疑心……就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真相。”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不可思议能够形容,听卜易远说完,就好像刚听说书先生讲完一篇精彩的志怪小说。
若非亲身经历,要他如何相信。
仿佛是嫌凌敬震惊的不够明显,见见忽然开口了,以陌生的语气,陌生的神情,“凌敬。”
凌敬悚然的看着骤然人格分裂一样的林悦见,就见他已经完全从原本的呆头傻脑换上了一副阴郁晦暗的模样。
是岳林静。
他与他的心绪同时出声,“我是岳林静。”
要是个女的,说不准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而事实上,凌敬只是盯着林悦见,或者说岳林静许久,然后平静道:“你好。”
岳林静抿了抿唇,眉眼间是挥散不去的阴翳,“我一直在看着你。”
凌敬略一颔首,“很抱歉占用你的身体。”
岳林静摇了摇头,不再是那般阴沉的样子,神色间甚至能读出一些怅然,“你做的比我好。”
“身不由己罢了。”
“所以,”岳林静看着他,郑重的拜托或者更像命令道:“继续用我的身体照顾好奶奶和见见吧。我就这样,挺好。”
语毕,只见那张脸上的神色陡然一转,又变成那个傻不愣登的样子。
凌敬不由看向林秀俪。
林秀俪大大的叹了口气,眼睛下还挂着大大的眼袋,“是他的夙愿,更是请求。也是我的,拜托你了。”
这是凌敬过往人生中经历过的最绝妙最恐怖最难以想象的一件事。凌敬叹息一声,“我尽量吧。”
此后,几人又聊了一些。
有更为详细的经过,有卜易远对他救了他孙子的感激,有他们对于瞒着他许久的抱歉,也有今后的一些考虑。和卜林的关系不能说恢复如初,也有所缓和。
不知不觉又说了一个小时,此时夜色已深,凌敬也渐渐觉得困乏。
林秀俪和林悦见…岳林静都交给了卜易远,凌敬则回自己的病房休息。
方才只顾着沉浸在乍然听到真相的憾然中,这时才觉得夏泽深从头至尾都安静的过分。
他永远是那副看不出深浅的模样,让人察觉不到他真实的喜与怒。
两人走在归途中,谁也没说话。
虽然夏泽深平常话也不多,此时却是异乎寻常的沉默。
凌敬能明白一些,却不能完全了解,因而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打破尴尬。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凌敬回到病房,夏泽深尾随身后,大有一同进门的意思。
坐下谈谈也好,凌敬没有阻止。
谁知甫一进门,夏泽深便一脚踹上门,随后凌敬便觉眼前景物陡然一变,一股大力袭来,夏泽深将他按压在门板,死死的抱住。
压抑多时只为这一刻的爆发。
他埋首在他脖间,进出的呼吸紊乱而炙热,吊着的手臂横在中间硌得有点疼,却远比不上他另一只扣在他腰间的手,用力的恨不得捏爆他的内脏。
“凌敬……”他断断续续的喊着,如梦呓,似轻喃,声音轻巧而颤抖,害怕一切只是一戳即破的泡沫,又像刻读,带着入木三分的狠绝力度,钳着滚烫的烙铁要将潮水一样的思念烙进他的灵魂里。
原本想推开他的手顺势换了个方向,轻轻摸上夏泽深的发间。就在掌心刚刚触上与那人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柔软发丝时,颈间忽然落下温热湿润的潮意。
凌敬如遭电击,整个人蓦地僵立在原地。
原来他对他这样重要吗?凌敬恍然想,他好像还从没见他哭过。
凌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任夏泽深抱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宣泄着他的激烈情绪。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我回来了还是对不起?
与夏泽深的大起大落想比,他好像是显得过于平静了。
所以他对这段友情投注的感情远不及夏泽深来的多吗?凌敬惭愧的想,大不了以后多想着他一点好了。
本想等着夏泽深自己松开,没成想这人就跟抱着65kg的巨型金条似的一秒都不肯撒手,凌敬只得无奈的清咳一声,“夏先生,你再抱下去咱俩都得风化成雕塑了。”
紧扣的力道慢慢松了,夏泽深缓缓的抬头,凌敬不由一怔。
他的眼眶微红,所有的爆裂却已尽数沉寂,眼中没有过多冗余的情绪,眼眸如同被雨水冲刷后的夜,幽沉也澄澈。
他凝视着他,漫天星子骤然浮现在夜空中,温柔的像是二月的春风,护送十里,仍缠绵不舍。
“凌敬。”他再次喊道,声音虽哑,却无比坚定。
凌敬勾唇而笑,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你终于相信我了?”
夏泽深却恍若未闻,只是固执的喊道:“凌敬。”
凌敬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嗯,我在呢。”
手臂骤然被捏紧,凌敬吃疼,眉头皱起又快速松开,睨着他,“这是干吗?手撕凌敬?”
夏泽深垂眸,“抱歉。”
这么副失魂落魄又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觉得不忍,凌敬叹息一声,摸摸他道:“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你这下手可必须注意分寸呐,否则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体又让你给玩坏了,对吗?”
夏泽深勾唇,笑而不语的模样让凌敬有种时光倒流回到从前的错觉。
那是他最熟悉的夏泽深。
夏泽深含着笑,看着眼前这人。
在经历暗无天日的数度黄昏后,他的凌敬,他珍若生命的至宝,变换模样,洗尽铅尘,缓缓归来。
可是亲爱的,在你眼里我的不受控制,已是克制到极致的外露。
你可知,我有多想吻你,干你,将你揉进我的骨血里。
不过,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凌敬。”
“嗯?”凌敬耐心的应了一声,心里想这家伙该不是要喊一晚上他的名字吧……
“你知道了吧?”夏泽深总算恢复了沉敛的样子。
“什么?”凌敬微微疑惑。
“我把你的股份都转到我的名下。”
凌敬一滞。
“是真的。”
“奥。”凌敬也没感觉多难过,只是觉得心有点空。
“那是因为,我想把它和我的合二为一后再全部转给你。”
凌敬猛地抬眸,对上夏泽深沉静的眸子,忽然,那眸中泛起点点笑意,“三十岁的生日礼物。可惜没能送出去。”他虽笑着,却像哭一样让人揪心。
凌敬愣愣的看着他。
唇角泛起一丝苦涩,夏泽深哑声道:“恨透我了吧?以为我为了钱背叛我们的…感情了吗?”
凌敬蓦地反应过来,夏泽深可能是误会了,以为他是因为不相信他才迟迟不愿告知他真相。不由笑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除了你,我还对谁这样推心置腹过?”
喉头滚了滚,经凌敬一提醒,夏泽深不由想起他和自己摊牌那日所说的话,那一句句几近于表白的话……当时听来不过稍有感慨,现在想想,心间就像烧了一壶水,时间愈久,越滚越烫,濒临沸腾,那真的是凌敬和他说的……
“你那时说,我参与了你生命的二分之一……之类的。”夏泽深停住了,复杂的感情难以用简单的言语描述。
“奥,那个啊,”凌敬倒是随意的很,“我网上搜的。”
夏泽深:“…………”动容与期待交织的情绪瞬间消散。
见夏泽深沉默不语,不太开心的样子,凌敬不紧不慢的补救道:“不过和我要表达的意思是一致的嘛。”顿了顿,“我看那些关于友情的,都是类似‘友谊天长地久’ 那种浮夸又傻逼的,就搜了搜写爱情的,感觉替换成友情也毫无违和感,就找了几句清新又煽情的,不过效果不怎样。你还想听吗?我好像还记了几句,没来得及说,就被你叫停了。”
夏泽深:“……”眸色渐深,一片漆黑浓郁,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天空。
凌敬恍若未闻,依旧弯着唇,“知道我在哪里找的吗?”
夏泽深垂眸,掩住眼中已经泄露的黯然失落,“不想知道。”
凌敬眼中含笑,“我的日记里。”
微微一怔,夏泽深猛地抬眼,眼前之人,已不是旧日样貌,然而一颦一笑,却仍如旧时那样勾魂摄魄。
人如碧玉,目光倾城。
曾经无数次后悔没能说出口的话就在嘴边——凌敬,我爱你,爱了你很多年。
“凌敬。”夏泽深的声音越来越哑。
“嗯?”
夏泽深看着他的眸子,里面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澈,所有的言语忽然都被冻结。
“今晚我想和你睡。”夏泽深神色郑重,语气平静道。
凌敬:“……可以啊。”顿了顿,“不能压到我的腿哦。”
记忆里很少与凌敬同床共枕,不是不能,而是不敢,尤其在意识到自己对凌敬抱有何种感情之后。
但是今晚不一样,他必须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以弥补过去九个月的缺失。
凌敬放下豪言壮志要和他秉烛夜谈,结果谈了个把小时便抵挡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他却没有半分睡意。
夜深人静,正是压抑的情绪格外闹人的时刻。
以往也只有在这种时分,他才敢偷偷的亲吻上他的唇,诉说暗恋的愁闷与苦涩。
慢慢将凌敬揽进自己怀里,用视线描摹着他陌生又熟悉的五官。其实这张脸和凌敬的真的不太像,但是正如他第一眼看到时感觉的那样,神态、动作、语气、笑容,无一不相似,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世界上果真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有,则必然是同一片。这人就是他的凌敬,他心心念念以为只有在午夜梦回才能远远觑到一眼的凌敬。
闭眼凑近些,甚至还能嗅到从温热的皮肤中透露出的凌敬的气息,属于凌敬的,独一无二的气息。
夏泽深猛地吻上那张朝思暮想的唇,一遍遍轻舔,一遍遍含吮,直至气息紊乱,身体发烫,他慢慢将舌头顺着唇缝探了进去。
夜色正浓,白昼亦不远,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