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遇见》文冬晓

25、（二十四）

　　记得一部电视剧里说，机场是人生的舞台缩影。在这里，有些人分离，有些人团聚；有些人挥泪告别，有些人含笑相拥；有些人行色匆匆，有些人停留驻足。在这里，每一天都上演着相似的情节；在这里，每个人背后都有各自的故事。
　　上一次，我带着满目疮痍的凄楚离开；这一次，我彻底放下耿耿于怀的心结。
　　“文晓，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为什么不多待些时间？”
　　我明白朋友的挽留与不舍，“我答应你们，以后每年的农历新年，我都会回来跟你们一起守岁，好不好？”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千万不要拿什么下雪的条件作限制哦！”
　　“是，遵命。”
　　“冬晓，一个人在外面多照顾自己，有事记得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叔父、姑母的嘱托细碎不休。
　　“我知道了。叔叔，姑姑，你们也要顾着身体，不要太辛苦。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安心放手让他们多承担一点。”因为攸柏，我学会了原谅与宽恕的美德。

　　2月14日，情人节。
　　我带着亲手制作的巧克力来到教堂，回想着攸柏曾经说过，巧克力的成分中，有一种叫苯基胺的化学物质，这种物质能够激发人体荷尔蒙的分泌，所以，吃巧克力会让人有恋爱的感觉。攸柏当初坚持教会我手工制作巧克力的方法，为的应该就是当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依靠巧克力回味恋爱的甜蜜吧。
　　攸柏，既然你为我设想得如此周到，那么，为什么不愿意回来找我呢？
　　攸柏，你有没有看见那本关于爱与遇见的书？如果没有，你什么时候才会看见？如果有，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如果有一天，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你生命里，你会依靠什么去分辨他们？我的答案是——心。
　　我相信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即使外在多么相像都好，内心总会存在差别。所以，只要用心相处，用心体味，用心感受，就不难发现自己想念的、牵挂的、欣赏的、喜欢的，是哪一个。
　　我有幸认识这样一对双胞兄弟，完全相同的五官，却各有各的心性。哥哥温文爽朗，有着灿烂清澈的笑颜；弟弟优雅沉稳，有着深邃幽远的双眼。
　　面对他们，我会真诚，也会虚伪；会信任，也会猜疑；会期待，也会失落。
　　我的生活因为他们的出现，时而明媚，时而黯然；时而安宁，时而吵闹；时而温馨，时而冷淡；时而甜美，时而苦涩；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时而幸福，时而痛苦。
　　可是，我的心里一直有道光线。这道光线，如同我的名字一样，在冬季的严寒黑夜尽头，带来温暖、光明与希望。
　　因为这道光线，我不怕孤单寂寞；因为这道光线，我不怕痴守等待。
　　我相信，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回到他亲手设计的教堂，回到他丢下我的地方，重新牵起我的手，在上帝的见证下，为我许下一生的承诺。”

　　“冬晓……”慈爱的上帝啊，一定是您听见我诚挚的祷告，才让我有如此真实的幻觉。
　　“冬晓，我回来了。”身后传来攸柏的声音，切近而沧桑。
　　我缓缓转身，很怕这一切只是梦境。当我在攸柏的一泓深潭中找到自己清晰的身影，我扬起嘴角微笑。
　　我努力睁着双眼，拼命忍着眼眶中转动的泪珠，静静地看他。
　　“对不起，冬晓，对不起。”攸柏看着我隐忍的泪花，目光和煦。
　　“我知道你会回来，我一直都知道的。”对攸柏的归来，我深信不疑。这份笃定，超越了我人生中以往所有的信仰。
　　攸柏拿起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冬晓，你的厨艺真的进步很多。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只有我生活得好，你才会安心，不是吗？”
　　“冬晓，你好傻。为什么这么固执？”
　　我抚着心口，“因为这里，只有你的存在才完整，只有你的参与才圆满。”
　　我的坚定让攸柏笑得坦然，“冬晓，愿意听关于这间教堂的故事吗？”
　　“当然原意。”如果我想自己的文字能够感动读者，首先要先感动自己。同样的道理，这间教堂也必然是攸柏心里最眷恋、最温暖的地方。
　　“你不是问过，我设计这里的灵感来自哪里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是一个女孩灿然的笑颜。
　　那年夏天，我二十二岁。我在大学毕业前的旅行途中，遇见一个女孩。
　　那一天，常年积雾的泰山之巅，黎明之时赫然云开，日出突现。我在相机的镜头里，看见那个女孩的笑容，那么温暖，那么灿烂，就连难得一见的日出都在那样的笑容下黯然失色。女孩的笑是对着与她同行的一个男孩，我可以在女孩的眼里清楚看见她对男孩的喜欢。可女孩说出口的话却是要做男孩的伴娘，女孩说得那么真诚，那么坦率，没有丝毫的妒忌和伤感。我心里想，能够拥有这个女孩的心，那个男孩何其幸福；而错失这颗心的他，又是何其不幸。
　　回到厦门，我按照女孩的心愿，设计了这间教堂。我不在乎这个女孩会不会知道这里的存在，我只在乎，她美好的愿望能够得以实现。虽然女孩可能永远都不会到这里来，但是总会有其他像她一样的女孩，可以在这里得到幸福。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与这个女孩有重逢的一天。
　　再见，是在七年之后。我们同坐一架班机，比邻而坐，互不相识。那时的我，已经不再是过去无忧稚嫩的男孩；而女孩，即使面对飞机可能失事的沉静，也与我记忆中的她完全不同了。
　　后来，我在行李架捡到刻有她名字的毛笔，我才发觉，日出与她的姓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再后来，我发现她与我的哥哥很亲近，关系很好。我的心很难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吃那么多苦，而哥哥却安逸闲适。更重要的，是哥哥可以跟她在一起。所以，在她跌进我怀里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要放开她。
　　一次，我来到这间教堂，看见她也在。我的欢欣简直无可形容，可是她却说这是她与哥哥的秘密基地。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利刃刺穿般疼痛，我要她承诺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也是那一次，她清楚地告诉我她喜爱这间我为她而设计的教堂。
　　当她终于开口说爱我，愿意跟我一起万劫不复，我觉得自己此生无憾。
　　与她重逢的三年时间里，有我最快乐、最简单的幸福，可是，我却选择亲手摧毁这一切。
　　我无意中看见她给哥哥发的简讯，说我过去的艰辛让她心痛，我才知道原来她下定决心跟我在一起是出于这个原因。我僵硬得仿佛瞬间冻成的冰柱，耳边猛然响起，母亲对父亲、对我们兄弟歇斯底里的谩骂。
　　母亲的过世，一直是我心里的死结。我想，这是母亲诅咒的应验。既然如此，就让我和她，父亲和哥哥，一起付出代价吧。
　　就在这里，在这个我为了她打造的教堂里，我悔婚抛弃她，伤害羞辱她。她是很爱哭的人，可是那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我转身走的时候，不敢回头看，不敢看她的伤心难过，不敢看她的无助脆弱。我知道，我毁了她，其实，我何尝不是毁了自己？
　　离开之后的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想她过得好不好。想她不会自己做东西吃该怎么办，想她睡觉不用枕头也没有依靠又怎么办。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印着她署名的小说，看见她肺腑之言的字句，看见她坚定不移的等待，我回到这里，我要将自己一直欠她的那句真心话亲口告诉她。
　　女孩是中文教师，看过许多书，读过许多诗，念过许多词。她曾经说，我的手掌是世界上最出色的魔术师；她也曾经说，她想牵着我的手，一路走，一路走，走到老，走到死。”
　　我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原来，这才是照片的真相；原来，最先与我遇见的人，依然是攸柏。
　　攸柏小心翼翼擦去我脸上的泪珠，将我的手一并握紧，“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