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来世，我的今生》一鱼仙眚

44、世情多变

　　二日清晨，安赭蔗再次勒令了留织与他返还四重天。留织站在桑落榻边看了好久，见他状态不错，才勉勉强强地与安赭蔗上了祥云。回到四重天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吓了一跳。
　　溪珏殿不大的门面前排着两行三十六天兵，身形巍峨而铠甲冰冷，看得留织由内而外的发憷。殿中司职的首领仙娥踩着莲步匆匆过来，向着安赭蔗使了眼色，暗示她借一步说话。却不料安赭蔗嗯了一声，朗声问道，“怎么了？”
　　“安神君回府啦？”那仙娥一时尴尬得难以言语，只听得溪珏殿中传来清澈悠扬的声音，接着，一身鹅黄长袍的九重天司法大神樟越走了出来，一双细长眼直冲眉梢，扁平的薄唇带着虚假的笑意，“您所司之职已定，明日便可以上任了。”
　　“哦。”安赭蔗应了一声，伸出右手索要他手里那份青白的薄纸，“那便给我罢。”
　　“嗯。”樟越伸手将卷轴放入安赭蔗手中，幽幽道，“以你的资质，本来前途不可限量，可不巧，昨日竟有散仙上九重天告了你一状……”
　　安赭蔗掀开卷轴，只见得上边字数不多，最明显的便是“皇城土地”四个字。安赭蔗只觉这皇城世情繁琐，很是淘神费力，无奈地瞄了一眼留织，心想，这下他该高兴了。留织在她身后跳跃了几下却没看得清晰只得作罢。
　　樟越贼眉鼠眼地瞥了安赭蔗，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心中奇怪却语气平和，“难道——安同僚也不好奇——这凡人的散仙是谁么？”
　　安赭蔗微微一笑，略掀了长袍上了阶梯，消失在了殿门内，“我还须得收拾下东西，去凡间上任，并没有功夫听这个。”
　　樟越看着这神君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最后挤出了几声干笑，正要转身离去，却发现衣袍被什么勾住了。留织拉着他的衣角，圆圆的双眼好不惹人怜爱，声音软糯，“樟越君，我想要知道。”
　　“哦？”樟越忍不住蹲了下来，哼笑了两声，“那，这是不是算，堇虞侍者欠了我一个人情呢？”
　　留织圆眼哧溜一转，“那是自然。”
　　樟越续续断断讲了些经过，留织的目光也越来越清澈。
　　这在皇都灭妖除邪的事情，孟尝令早已亲自上九重天报备过，神尊也是默许了的。而经昨日一役，孟尝令可谓是损失惨重，当夜就恼羞成怒地上了九重天，狠狠地咬了安赭蔗一口。本来神尊都对安赭蔗有了安排，因着她是万年来第一个女神君，便让她去继承织女星的衣钵，专司织云布霞。此事一出，神尊震怒，立即要将安赭蔗缉拿问罪，幸得乐毅古佛及时而至，才将事情平息，命安赭蔗下界皇城，来弥补过失。
　　望着樟越带着那些天兵浩浩荡荡而去，留织嘟着嘴，觉着这天界真真是可怕。
　　他们时时念着普度众生、万物平等，却将精怪之命视为草芥，何其不公。况且，那紫荆藤本就是损阴鸷的邪物，他们手上操使着，脸上却满面的理所当然。这一切如同毒针一般扎在留织的脑海里，似乎阻滞了血脉，让他幼小的心绪怎么也想不通。他深深摇头，转身向着殿内走去。
　　莲止境一处高耸在崖壁上的洞府之中，右德君珅勒交叠着双腿，惨白的面色被烛光照得更加阴森，笑声尖锐得直透人骨，低沉开口，“是么？司土地职的神君？本君，也是头一回听说呢。”
　　“是。消息十分确切。”地上伏着一位被黑袍包裹得十分严实的侍者，“此外，我还打听到，这安赭蔗原身正是黄蝉花，她母亲便是昆西界的黄蝉花精安沐。”
　　“很好。”珅勒微微点头，面色染上了笑意，却让人觉得相比之下，他不笑的时候更让人心安，将手里的赤色丹药隔空递到了那人手里，又道，“把这解药拿好，你且去昆西界一趟，为我探听详实些。期间，别忘记，多递些消息给我。下月初，再亲自来我这儿领药。”
　　“是。”那人身形一闪，化作了一道虚无的幻影。
　　荷塘上，风有些大，一件紫袍与一件墨袍皆是猎猎作响，樰澳与仲霜二人正在湖心的山石上对峙着。
　　“老师误会我了。仲霜从来不附属于任何人。”似是河风的声响太大，仲霜沙哑的声音也绵软了几分，“我只是在老师离开的日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已。”
　　“那你便是，寻错了位置，枉费了我的期望。”樰澳高扬了头，语气有些不屑，“若你只是要说这些，也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仲霜抬眼认真看着樰澳，“老师，陆压少主害您失去右手，毕方少主让您失去自由，尊更是主误了您一生，您，难道都不怨么？”
　　樰澳哼着笑开来，朗声道，“这你情我愿之事，有什么可怨的。”说着转过身腾空而去，留下一道声音，“你才须得好自为之！往后若还不改，就不要怪为师，手下无情。”
　　见樰澳远去，仲霜低着头冷笑，池水波澜随之也越来越大，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不怨，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