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津》舒昂

5、第 5 章

　　＂有这等事？＂

　　须王――一脸的惊奇，和不大相信的样子――

　　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庶民竟敢让王府的小王爷如此之不痛快――

　　有趣！！――可是，做望津的业师吗？？是仪亲王的什么打算？？．．．．．．还有那个司马望岳．．．．．．

　　仪亲王妃与皇后是同胞姐妹，生下望津后不久就生病不治――人人都说是闪了神，实际――是死于，怀孕时就发了的疯病――

　　这样不祥的婴儿，却甚得圣上的怜爱――

　　微妙，与不能言说．

　　望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说出那人的种种行径，甚至在开口后就有些本能的后悔和不妥的感觉，尤其是面对着须王毫不掩饰的好奇．

　　他喜欢吹笛吗？

　　再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吴蘅并不在――正在收拾屋子的小厮说：＂先生到园子里去了．＂

　　望津点点头，看着被收得干干净净的屋子――＂那些稿子呢？＂

　　＂先生说碍事，叫我收到后面烧了．＂小厮恭敬的说――

　　望津脸色一白，气得手也抖了起来，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都烧了吗？――桌上的东西呢？＂

　　小厮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先生说都清出去烧了，好象是都不要的样子，小的就求先生赏了几样．．．．．．都在屋子里．．．．．．＂

　　望津听了一半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叫一个人到园子里寻他，说望津让他在积云轩等，出来就锁了园子．

　　积云轩在园子北边，入秋就收了起来，只有赏雪的时候会打开，平日里连下人也不靠近那边――前些天下的雪虽然没有积起来，可从中午，又开始飘飘洒洒的零星下起来，不一会，就变成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他是到园子里看雪的吗？――

　　望津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把他锁在园子里吹冷风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话，还是对那个人根本就无视自己的不甘？

　　天黑下来的时候，望津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想他．

　　把他锁起来，让他吃点苦头，一夜就好，明天就让人放他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不在．．．．．．只一夜，那人不会冻死的罢――

　　惜雨，是皇上送给须王，须王又送给自己的名笛．．．．．．只为那人喜欢，便巴巴的拿了出来，不好意思当面给他，便放在了案上的水仙边．．．．．．只有水仙了．．．．．．

　　还有，那么多的，望津写的，他从来没有看过的稿子，一把火，就烧掉了．．．．．．

　　望津委屈难过的指尖也痛了起来．

　　这种人，死了也好．

　　可望津在看到那个倚着柱子坐在石阶上一动不动的灰影一瞬，眼泪就流下来了．

　　落儿说，好象今天听到先生在园子里吹笛了――明明没有声音，耳边却恍惚有笛声的样子，胡思乱想的躺到了床上，那没有听过的旋律也响到了梦里．．．．．．

　　象丢了魂似的，衣服也没穿好，就奔到了黑暗里――

　　等不来开门的人，叫人砸开了它――落儿忍不住的抽泣声――漫天飞雪――白天看惯的景致，在只冰冷的夜里只让人觉得害怕．．．．．．

　　终于触摸到那个冰冷的肢体，望津感到了他曾有过的最深的恐惧――

　　还是那么单薄的一袭灰衣，吴蘅的头发和肩上都沾上了雪，青紫的嘴唇――手已经冻僵了，指尖是黑色的――感到什么东西贴上了脸颊，长长的，凝着霜的眼睫迷茫的扇了扇，睁开的灰色的水银一般的眸子里面，映上了一张满是泪痕的孩子的脸．．．．．．

　　他的怀里，是一只望津熟悉的，青色的笛子．．．．．．

　　搂着他的脖子，望津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

　　望津很快就被带走了．仪亲王府的小王爷，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病人共处一室．

　　他紧紧的扯着他的袖口，抽噎的说不出话来，眼里全是愧疚全是不舍全是抱歉．．．．．．直到吴蘅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摆了摆头，轻轻的笑了一下，才恋恋的，频频回头的离开．

　　还好．．．．．．没有让这个孩子看到他的手．．．．．．

　　在那样的雪夜里，睡着，就意味着死去．

　　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他用指甲抠破了掌心――一次又一次――直到双手都冻僵到不能动――

　　眼前的人影在晃动――才意识到是大夫，就再也撑不住的晕过去了．．．．．．

　　不知多久醒来一次，模模糊糊在周围会有人喂水喂药――感觉里大夫也常来――可是，最经常的，还是那个孩子．．．．．．

　　他好象一直在哭的样子，捧着他的，被牢牢包扎起来的手的时候，在哭．．．．．．害怕的，迟疑的用手轻触着他的头发的时候，在哭．．．．．．低低的唤着＂先生＂，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在哭．．．．．．

　　烦死了！

　　只要他这么说，那个孩子就会用受了伤的眼神看他，就不会哭了吧？

　　那么会哭！为什么一开始要装着一副很懂事的大人脸！

　　还是个小孩呢，和小君一样大．．．．．．

　　小君还在的话，决不会象他那么不可爱吧．．．．．．

　　所以，不要哭了．．．．．．

　　可是，在他朦胧的意识里，无论是安慰好，心烦好，责备好，都传达不到望津．．．．．．他只能全无生气的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