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措》听季与更否

4、我恨你，千木瑄

　　千木瑄，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身体好轻啊，塔塔被海水包围着，一点一点向着黑暗深处坠落。突然，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锁住，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某种力量拉着向上移动。
　　“塔塔，陌塔塔，醒醒。”胸好闷，谁在叫我吗？
　　“快醒醒，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快起来好不好？嗯？”
　　“戚羿晨？”
　　“是我。”
　　“塔塔，陌塔塔。”
　　也许是太累了吧，神经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她晕倒在戚羿晨的怀里，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吧！戚羿晨紧紧抱了她很长时间，眼泪肆无忌惮地喷涌而出。
　　戚羿晨脱掉上衣盖在塔塔身上，把她抱回了别墅。一夜，他静静地帮她擦干身体，在旁边守着不敢睡觉。
　　“戚羿晨，”陌塔塔声音很小地叫了他一声。
　　“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当然了，别说几个，几百个几千个都没问题，银行卡密码，微信微博密码，我什么都告诉你。”
　　“千木瑄去哪儿了？”陌塔塔别过脸，背对着他。
　　“他说他要去法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的脸变得冷漠，眼神不知道该飘向哪里。
　　“关于我，他都说了什么？”
　　“他说，他向你求婚了，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千木走之前找到我，说要把你交给我。”
　　“所以，从婚礼上开始，那个人就是你了？”
　　“是，”
　　“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们都知道吗？”
　　“那时候你情绪很不稳定，医生说你不能再受刺激了，如果压力太大会影响你的眼睛接受复明治疗。我们再三考虑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塔塔——”
　　“这么说，他们也知道，而且他们也同意这么做了，对吧？”
　　“塔塔，他们是为了你好，他们知道你有多爱千木瑄，我们不敢冒这个险告诉你真相。”
　　“不敢？这样的事情你们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
　　“你妈妈是胃癌晚期。”这是戚羿晨的最后一张底牌，他知道，只要陌塔塔听到这个消息，就算装也一定会待在他身边。但是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亮出这张牌。
　　“什么？”
　　“你妈怕你们担心，所以一直瞒着你和安泽，所以，塔塔不管你现在想怎么样，都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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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出现，但对现在的塔塔来说，阳光永远不会照进来。原来只是眼前，现在包括心里。怎么一夜之间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我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恨你，千木瑄。
　　当你身陷囫囵，却又必须心甘情愿地呆在这里，该有多绝望！陌塔塔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了房间，浴室里，她打开水龙头，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放好热水不紧不慢的洗了个澡。她拿起吹风机，某个画面好像刺痛了她的神经，于是吹风机被放回原来的位置，陌塔塔重新拿起毛巾一缕一缕地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怕被戚羿晨发现，所以陌塔塔没有打开探测器，她凭借着记忆下楼，凭借着记忆走到门口。现在，她不想看到任何和过去有关的人。
　　“喂，郭梓凯，可能要麻烦你过来一趟。”窗边，戚羿晨放下电话，抓起外套急匆匆地跑下楼。
　　探测器时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提醒着塔塔，前方此路不通，请转弯！异国他乡，陌生的街头，塔塔的心里、脑袋里都是空白的，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想起来。
　　从日出到日落，陌塔塔一直在走，毫无知觉，转弯，转弯，转弯……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是有什么重要的呢？
　　一个人的路程总是孤独的，躲在街角，塔塔能感觉到膝盖在海风的刺痛下阵阵发麻，而寂寞总能驱赶身上的伤痛。心被掏空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天渐渐暗下来，然而又有什么不同呢。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少，人们奇奇怪怪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虽然听不懂，但耳边嘈杂一些，脑子里也就清净一些。一旦世界清净了，那些你拼命想要逃避的东西就会发了疯似得跑出来，像打了激素的植物肆意在你的体内生长，由不得你逃避。
　　“我明明还是爱你的，怎么就分手了……”突然听到一句能听懂的话，塔塔一时没想起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喂，”
　　“塔塔，你在哪儿，我还没回国，今晚的飞机，走之前再见一面吧！”按照约定好的台词，小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看着角落里的陌塔塔，眼泪竟掉的比她还快，这样的塔塔让她心疼，却也无法说出责怪戚羿晨的话，毕竟这场骗局她也参与了。
　　挂了电话，塔塔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那个抛弃自己的恋人，那个变得可怕的夜晚，还有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自己。明明昨天还是那么幸福，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耳边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塔塔抬头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四周一片黑暗，就连一点灯光的缝隙都不曾出现。但是，对面，正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像是一副水墨渲染的诗意画。
　　千木瑄穿着那件塔塔送的白衬衣，那是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呐，塔塔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他站在橡树下，下巴抬起四十五度角，目光从浓郁的橡树转到天空，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塔塔也学着他的样子抬起了头，但只看到白云机械地从这边毫无目的地移动到那边。已经多久没见到他了？好想多看他一眼，脚步不自觉放慢，可当她一步一步靠近时那个人却在一点一点消失。只不过是马路的对面，此刻怎么感觉隔了整条银河的长度？塔塔不觉加快了脚步，千木张开双臂，为她准备好了一个拥抱。
　　真好，是天堂吗？好想你，你知道吗？
　　远处一辆货车急速驶来，千木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任凭它快速靠近，突然千木转身，与那辆车相对而视，他抬起左脚，一步，两步，闭上眼睛，张开的双臂比刚刚的幅度更大了，只不过这次他想拥抱的不是塔塔，而是那辆车。塔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释然的微笑。
　　“千木，不要，”塔塔吼得撕心裂肺冲过去想要推开他,可却被他禁锢在怀里。“千木，危险快走。”
　　可他好像听不见塔塔的声音，仍旧对着急速驶来的货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千木！”塔塔被他牢牢禁锢在胸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叫一声，这一次，也许是更加靠近心的位置，而不是耳朵，他听见了，眼睛不再像刚刚那么空洞，他的双臂稍稍放松了些，甚至有些慌乱。一个转圈，千木把塔塔紧紧护在怀里，双臂牢牢扣住塔塔的头。
　　“你怎么这么傻！”隐约中，塔塔好像听见了这样一句呢喃，声音小到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听。车灯一闪一闪，鸣笛也烦躁的哀鸣，司机也慌了吧，塔塔吓得紧闭双眼，只能感觉到强光对眼睛的刺激。
　　“哧——”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塔塔的意识里仿佛响了一整个世纪。左车灯的碎片轻擦塔塔的双臂，整辆车从千木的后背硬撞过去，冲击的余波把塔塔推到路边头狠狠地砸向柏油路面，她强忍着疼痛四处搜寻千木的身影，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他滑行。
　　“醒醒，醒醒，醒醒……”
　　是自己的哭声吗？站在街头的塔塔好像听到了这个声音，特别的清楚。
　　“啊——”塔塔迅速挡住了脸，空空的瞳孔好像一下子聚了焦，全身都蜷缩在一起，那个场面，现在想起来都浑身颤抖。到处都是血，千木的身上，地上，还有自己的手上，全都是千木的血，那些红色的液体无声无息地在炙热的阳光下流动，晕染出一副动人心魄的图景。
　　如果再有一次，恐怕……
　　咖啡馆
　　“你的行李呢？”
　　“寄存在机场了，千木瑄的事，你都知道了？”此刻小紫终于认识到前人说的，如果你说了一个谎，就必须说成千上万的慌来圆第一个慌，这句话有多正确。
　　“嗯，”塔塔沉默着低下头，紧紧捧着咖啡杯，嘴唇微贴在杯口，在喝又似乎并没有在喝。
　　“塔塔，这件事……”
　　“不用再说了，就让它过去吧！”她的头埋的更低了，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受了委屈就大声骂出来多好，她却总是这样让人心疼，小紫涩涩地盯着她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继续圆谎是为了让塔塔更快地走出来，可这样做是不是对另一个人太不公平？或许就像现在这样，让塔塔以自己的理解去面对这件事。塔塔总是努力为别人带来的伤害寻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漂亮的借口，就好像世间发生的所有不幸的事情都是由于她的存在。以前，小紫总是因为这个跟她吵架，她的善良总让人觉得懦弱，而现在，她很庆幸。
　　但这一次，她错了。
　　千木瑄选择出国留学陌塔塔可以原谅，毕竟在梦想和爱情之间每一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她的眼睛是因为千木才会看不见的，如果他选择这个时候离开是不是显得她太过无足轻重。她用眼睛换了他一命，而他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离开。医生也说了，只要按时吃药好好调养，最多一年，等压迫神经的血块散去就可以接受复明治疗了。可他却连一年也等不了，原来他所谓的爱情不过如此。原来他们之间十几年的关联竟这么轻易就被他割舍了。
　　或许，“十几年”这个词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却被他拿来哄骗她的信任。
　　千木瑄，你竟然如此决绝地在一夜之间割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关联，那我又凭什么对这微不足道的关联心心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