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此萦水

4、第 4 章

　　第二天一早，三人如愿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知州李大人。公堂之上，只得先静观其变。昨日花十两银子差人送去的信物估摸着已经收到了，庭审时若好好解释，问题理当不大。昔日唐家家道中落尚可宠辱不惊，如今这般也不过尔尔。倒是有些担心许经，自小被家人宠着，双手不沾阳春水，吃牢饭也怕是头一回，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听，公庭外百姓凑热闹的越来越多，好在身处异乡没有熟悉的面孔，否则当真不好受。尤其是这囚服，以及在牢里待了几日凌乱的头发，沐浴更衣尚且不说，总有股说不出的怪味，睡在稻草时间久了，皮肤起了红疹子。这些唐颖怎能不知，见他夜不能寐，身上都要挠出血，很心疼，只能抓着他的手，免得让他睡觉乱挠。
　　“说说吧，你三人因何事入牢？”庭上李大人气宇轩昂，虽说上了年纪，年轻时的风流才韵随着岁月的打磨有增无减，与其说是朝廷命官，不如说是诗人做派。唐颖心下定了定神，他看人一向很准，这和曾经的家族突变有很大关系，他的成长是一瞬间的，说不上好坏。
　　“回禀大人，小人唐颖，江阴人士，这位是小人的同乡好友，我二人路过此地，刚巧遇上这位大爷，我们看他好似封条写错了，就想着上前询问一二，不想被带到了这里。”
　　这时一个小吏在李大人耳边耳语了些什么，些许是说明了为何抓此三人入牢的来龙去脉。百姓们来看庭审的大都是无所事事的好事者，要不谁家会放着自家豆腐摊不管看这唠什子判案。故而他们都开始窃窃私语，兴致冲冲，一副看好戏的做派。未曾想他们知州李大人竟然什么也没说！
　　李大人听后确实没出一言，拿起笔墨抄手就写，把在一旁摆着做物证的封条改了地址，摇摇手，竟是散场了！封条上的地址从昔日李大人的府邸改成如今同朝为官的李大人的亲弟弟季学士的府邸，临末，还吩咐买了些布。有些好事者猜出事情始末，惊叹李大人为人的好爽，更加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这出剧，百姓纷纷赞叹大人乃杭州之幸。
　　王功明向二人告辞，道他日衣锦还乡定当重谢。这句话唐颖当时当日只认为是客套，老汉本已自顾不暇，就算当真衣锦还乡，谁还记得谁呢？未作他想，受知州之邀，去李府做客去了。许经提出同行。他本就好结朋友，如今李大人为人着实叫人佩服，无论唐兄的信物起多大作用，他都惊叹李大人的聪明和豁达。早些年听闻李大人才气逼人，百闻不如一见，唐兄这出戏唱得真是漂亮！
　　抵达李府，天色已晚，正巧赶上用膳。不知何故李府上下并无妻妾成群，听闻几个儿子均已成家，府内略显冷清，唐颖二人到访他显得异常高兴。看着唐颖，恍惚间回到二十年前，一起曾经那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这人的孩子都已这么大了，自己倒是在执着些什么呢？那日的信物是把纸扇，那是二十年前自己亲笔题字的纸扇，共两把，自己的那把早在得知那人大婚生生撕毁了。后来也后悔过，毕竟那人当时有什么错，自己是乡下粗野书生尚且在意他人的看法，那人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虽说现在家道中落只能过布衣生活，但在当时，叫他放下一切，是不可能的。
　　这顿饭李大人食之无味。
　　“家父那日病糊涂了，抓着纸扇不放，嘱托我一定交至大人手中，似是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出口，这把纸扇乃家父生前挚爱，望大人好生保管，小生就此别过，就不叨扰了，此行多谢大人款待。”他敏锐地察觉到李大人同父亲关系的不简单，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提及家父仙逝，李大人变目光闪烁，估摸着有晚辈在场，只能忍者内心情感的爆发。借故先行告辞，许经倒是乖乖迎合氛围，从善如流，二人原打算随意找间旅店，草草入睡，却被李府追出的小厮喊回：“二位公子留步，我家老爷说此杭州城不比别处，此时找旅店怕是有些困难，不如入府上住一宿再走，老爷盛情难却，公子也别再拒绝了。”回到李府，许经半夜起床如厕，发现院内月下一抹孤独的身影，手握纸扇，不是李大人又是谁？
　　纸扇落款处有行不易发现的小字：吾之挚爱。工工整整，挤在洒脱的狂草之间，不易察觉，正如当年的感情，说是薄情也好，无情也罢，不易被察觉。
　　唐颖一直好奇，当初，让父亲断了腿也要救下，最后为保那人一生平安拖鞋于一纸婚约的人是谁，又是为谁他家道中落，更是为谁他孤苦终老。却连一个爱，还要让儿子代为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