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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只能面对大山説爱你 ...

  •   看我吐口了,柳香母亲感激地说:“那就谢谢秦老师了。”
      谁知,我的大嫂丝毫不领情“婶,先别谢!等老二去了起点作用,你再谢。再说了,小英子是我妹妹,老二不去劝劝,他往后叫我嫂子都会心虚。”。
      我赶紧补充:“不光心虚,脑袋还得冒汗,浑身都得发抖。”
      我大嫂斜了我一眼说道:“照这嗑来!” 她那语气告诉我,她会动真格的。
      就这样,在我不显山不露水的提醒下,大嫂训了我一顿,我名正言顺地,也是被大嫂“逼着”去看柳香了。
      我没骑车,只能步行随柳香母亲向柳家走去。一路上我本想和刘英母亲唠些家常,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走在我熟悉的小路上,举目尽是秋日的苍凉,萧瑟的秋风撩乱我的头发,拂乱我的心绪。而在这苍凉的氛围中,我却嗅到生命花蕾初绽的芬芳,感受到风中的一丝丝暖意在我周遭蔓延,视野中的苍穹辽远而湛蓝,这一切,真实的让我无法拒绝。这种截然相反的感受同时纠结于心,只是因为我对柳香,柳香对我,都有这心碎的等待和美丽的期盼。
      想起我三十几岁的人生,有谁能在尘世间等待我的出现?一个在贫寒中长大的女孩,在这种等待中虚耗着她的青春年华,柳香等待的全部意义,只能是让我在凛冽的秋风中感知到生命的宁静与温情,在落叶纷飞的苍老秋色中体验春日繁花的美丽。我能偷享到这种幸福,即便这种幸福与尘世的道德格格不入,但,谁又能说,这不是生命最美的赐予呢?
      这种幸福感让我不能不面对令人惧怕而又令人期待的现实:因为柳香痴迷地爱我,把我的一切都赋予诗意的内涵,使我的生命有了更深邃的意义;因为我所看到的柳香那完美无瑕的躯体,让我三十年的生命历程中有了从未有过的悸动;因为柳香的善良聪慧,她那些像微风细雨一样温馨而睿智的语言表达,让我时时处处都能感受到活着的温暖;她对我那种不求索取,并把付出作为索取的爱,——我对柳香的爱,已沉淀成我生命一部分而无法剥离。
      是的,到现在,我才承认,我爱上柳香了,深深地爱上柳香了!
      当爱是这样的明确和清晰后,我立刻想对着周遭的大山喊:柳香,我——爱——你——
      我想让这个声音拖得很长很长,像绵延不绝的群山,一直延伸扩展到我们不知道的远方。
      是的,我爱上柳香了,我想对这个秋天,想对秋天里那些衰败的小草小花,想对每一棵老树小树喊:我爱柳香,你们都听见了吗?你们都听见了吗?
      我站在一个高高的土梁,面对我生活了三十年的村庄,面对我爬过的山我趟过水我走过的路,我想大声喊出我的爱。
      当我屏住呼吸放开喉咙想喊时,我的泪水已盈满眼眶。那句长长地:我——爱——你——,已化作一声绵延千里的叹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远方。
      这时,我听见一阵山风从遥远地方吹来,吹过我的脸颊,扬起我的头发,拂动我的衣襟,似乎,这阵山风已经在哪儿等待了很久,等待我喊出内心的眷恋。可是,当我的那声叹息过后,这一缕山风也失望地消失了。
      带着这种内心已明晰的爱却又难以吐露半个爱字的无奈,我来到柳香家。
      走进柳香家的院落,柳香母亲指着粮仓下面那辆旧自行车说:“秦老师,你看车还在那儿,柳香特意放在雨淋不着的地方,英子买了新车,我嫌旧车占地方,想扔掉,英子死活不让。”
      柳香母亲再次提起自行车,心里涌动无法言说的感动和酸楚。在柳香读初二的时候,村里几乎所有人家的孩子上学都骑上了自行车。而柳香住在深山沟里,每天却要步行上学。来回近二十里路,辛苦可想而知。我可怜柳香,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便以溜须大嫂为幌子,把大哥丢弃的自行车修好送给了柳香。柳香骑着这辆车子读完了初中。柳香不舍得扔掉那辆破自行车,她已把这辆自行车赋予了深邃的含义。
      我们走进屋,只见柳香侧身朝里躺着,显然她已听见她母亲的话了,他可能听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但柳香一定会从只言片语中听到我来了。
      柳香不说话,保持着侧身朝里躺着的姿势,柳香母亲摇着柳香的肩膀说:“英子,秦老师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
      柳香还是一动不动。
      我说:“柳香,转过身来,我看看你可以吗?我可是挺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不知柳香长什么样了。”
      柳香仍旧一动不动,但我听见她轻轻地啜泣声。又等了一会儿,她伸手抹去眼泪,但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柳香母亲很着急:“英子,秦老师特意来看你,你到是说句话呀!”
      柳香可能意识到她不能当着母亲的面不和我说话了,于是转过身来,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谢谢你!我没什么大病,感冒了,用不着谁来看我!”
      柳香这句话是在和我赌气,也只有和恋人赌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赶紧说:“我知道柳香用不着谁来看,但我是死皮赖脸来看的。”
      柳香母亲埋怨柳香:“英子,在咱村里,还有谁能来看咱娘俩,从你姐那面论,秦老师和咱有亲戚,他又辅导过你,冲这,人家才来看你,你说话得有个轻重。”埋怨完柳香,又对我说:“秦老师,柳香不懂事,你别见怪!”
      我说:“不怪柳香,柳香是说,她只是感冒,不必来看她。”
      柳香对我的解释并不领情,把头扭向一边。
      我心痛地看着柳香,柳香脸色苍白而憔悴,内心漆黑一片的绝望,穿透她五脏六腑的创伤,都写在她的脸上。眼角噙着的泪花,虽被她抹去,但还残留着晶莹的痕迹,忧郁、落寞、疼痛与瞬间出现的几丝欢喜、欣慰交结在她的清眸中。两三个鼓灵灵的水泡,参差不齐的缀在她的嘴角。嘴唇已干裂,头发有些蓬乱,几丝刘海贴在额头,毛发下渗出点点汗渍。柳香深陷这种无望的恋情中,经历着人生不应有的创痛,饱受这种难耐的煎熬,我内心翻滚着幸福暖流的同时,像被什么抓撕扭结我的心脏似的。我的内心喊:我的小妹妹,我真想把你揽在怀里,吻去你眼角的泪痕,你知道吗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喊过:我爱你了,是对着那些山那些水那些路喊的,我想告诉所有树所有的草所有的花:我爱你!可是,我的小妹妹,我唯独不能对任何人说,我爱你!包括对你,你知道吗?
      此刻,我想用手指摩挲着她嘴角的水泡,让我的泪水润泽她干裂的嘴唇。可我不能,甚至都不能有丝毫的面部表情,所有的痛都聚结于心。柳香转过头,我们四目相对的瞬间,柳香还是从我尽量平静的脸上捕捉到我的心碎、我的焦急、我的无助。柳香的泪又噙上眼角,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失声痛哭,身体在被子下无法抑制地轻微颤抖。
      我平静地说:“柳香,你不吃饭,但一定要多喝一些水,可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不吃不喝,你的嘴唇还要干裂下去,嘴上的泡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那样可就把柳香烧坏了。”
      柳香母亲听了,赶紧说:“英子,我给你烧点水,秦老师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急得我只知道上火。”说着,转身烧水去了。
      柳香母亲一出去,我立刻攥住柳香的手。柳香想挣脱但我攥得紧紧的,柳香试图用另只手掰开我的手指,我把她这只手拽到一边说:“你省点力气养病!”
      柳香放弃了挣脱,手松弛下来任我握着。我还想说安慰柳香的话,但我知道,我说什么都难以打开纠结于柳香心中的结。
      泪珠终于从柳香眼角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伸手为她拭去泪水,但她的泪水还是一个劲地流。
      这时,听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是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英子妈,你出来一趟。”
      我听见柳香推开门,忙问:“是你,她刘婶。啥事儿?”
      那个叫刘婶的妇女大声说:“我半道遇见李大夫,他叫我给你捎个信,他那面有个急病号,过不来了。他让你自己去卫生所,先给英子抓点药,退退烧,你赶快去吧。”
      “哎,我这就去。谢谢她婶!”
      听见柳香母亲转回来,我赶紧松开柳香的手。柳香母亲走进屋,脸上表情有些歉意,说道:“秦老师,你说,我这记性,去你大嫂家,着急回来,把去卫生所抓药的事儿给忘了。你兄妹俩先唠,我抓完药就回。”说完,低下头,我再次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内心的歉意。我想说句什么,但不知说什么恰当,任她慢慢地转过身子,走了出去。
      柳香母亲一出去,我立刻把柳香的手再次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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