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题女的脱轨之旅》方起合

3、 第一章 露水蓝颜（三)

　　晚上十点半左右，杨月婵实在坐不住了。不是因为太累不想看了，而是因为实在太晚了，从来没有看到这么晚，太晚回去，再走上四十几分钟的路，对一个女孩子而言，真的不太安全。之前一同回家的梁红，早就让男朋友接回家去复习了，小一阵子都不来了。

　　杨月婵快速地收拾书袋，决定走人。

　　刘枫见杨月婵收拾，也快速地收拾。

　　杨月婵见刘枫也收拾，不禁有点疑惑，他不是每天都看到十一点多吗？哎，管他呢。

　　杨月婵没再多想，背上书袋，就急冲冲地走了。

　　刘枫紧跟其后。

　　出了门，刘枫喘着气跟上杨月婵，“喂，小姑娘，走慢点儿，走那么快不怕摔啊？”

　　“晕，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杨月婵没好气地回他一句。

　　“是啊，你说你这摔到自己倒没什么，压到花花草草的，那就罪过了。”刘枫笑了。

　　“……”杨月婵也笑了。

　　“喂，说了慢点慢点，听不进人话啊！”刘枫急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住那么近，我就像这样快走，都要走三四十分钟啊。再慢点，等下晚了，路上又黑，很怕人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杨月婵只好解释。

　　“没事儿，走慢点，大不了我送你一程！”刘枫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了点。

　　“我才不要你送呢，等下你送了我，又折回去，你就会很晚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那有什么。实在不好意思，大不了你再折回来送我一程，然后，我又折回去送你一程，然后，你又送我，我又再送你………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多好！哈哈。”刘枫笑了起来。

　　杨月婵不配合，“有病吧你！我才不会送你！想得倒美！”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一个人住那么远？”

　　“租得有那么远，有什么办法。我觉得还算好啦，比别人挤公交来复习的要好多了。”杨月婵很知足。

　　“这么容易满足啊。真有你的。哎，那书，给我，我帮你提。”

　　“干嘛？不用。”

　　“快点儿给我，还怕我抢你的书不成？”

　　“那可不一定！这里面的资料够卖好几十块钱呢。”

　　“不开玩笑，快给我帮你提，不然，这都送得没有意义了！”

　　“谁让你送了？还要送得有意义……真有你的。”

　　“快点，拿来呀！”刘枫做势要去抢杨月婵的书，但，又停住了，似觉得不妥。

　　杨月婵看刘枫表情严肃，便听话地把书袋递给了刘枫。

　　“你说你逞什么强嘛，有人帮你提书还不好，这么倔。要是有人愿意给我提，我立马把书扔给他。”刘枫笑杨月婵。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背书包吧？”杨月婵反问刘枫。

　　“靠！你这是什么逻辑？”

　　“就是像你才刚说的啊，你送了我，我不好意思，我就可以再送你，现在，你帮我提书，我不好意思，所以，就应该帮你提书啊。”

　　“……”刘枫彻底被这样的逻辑给败了。

　　杨月婵见刘枫没有接话，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也没再说话。

　　默默地走了一会儿。

　　“你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刘枫打破沉默，语气也变得正经。

　　“经贸英语。”

　　“什么英语？”

　　“经济贸易系下设的英语专业。主要是对外贸易英语、商务英语之类的课程。”

　　“哦，这么说我就知道了。那你英语应该很不错。过了六级吧？”

　　“嗯。不过，我以前读的是大专。英语学的也不是纯正的英语专业。大学时成天瞎玩去了，也没好好学习。所以，这次考研，我其实是跨学历，跨专业。所以，压力也很大。”杨月婵一股脑儿一口气说完，就不打算隐瞒刘枫。

　　“嗯，其实没什么。我也是跨专业的。跨专业考的人太多了，基本都是本科学的不是自己喜欢的，所以才要考研考个忠于自己内心的专业。”

　　“可我还跨学历呢。”

　　“这个更没什么！你有英语底子，很多本科生根本一点都不如你。你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不是说你也蛮喜欢我考的这个专业的吗？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择考这个专业？”

　　“我是蛮喜欢的，还喜欢电影，喜欢天文……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天文。”

　　“那为什么不考天文？”

　　“我现在考的法硕，我也不讨厌啊。我想这个专业更实用些吧。天文的实用面毕竟太窄了点。”

　　“嗯。那倒是。”

　　又沉默了一会儿。

　　走上一条更黑的路。前方两个满身酒气的大汉冲了过来，走在杨月婵身后的刘枫下意识伸手想要拽杨月婵一把，杨月婵反应非常快，一个侧步便躲开了，转瞬间，刘枫的手，无意很轻地碰到杨月婵的肩。

　　这一碰。换来两个人更长时间的沉默。

　　只管默默地前行。

　　只这一轻轻地碰触，有如电流击穿全身。杨月婵不由得一阵颤抖。她心里慌得不行。脸也红了。幸好没路灯，看不见。

　　怎么会这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啊，真是莫名其妙！杨月婵暗骂。

　　刘枫想说点什么。

　　这一碰，就只沾了一下她的衣襟。怎么会有这异样的感觉？又不是不知女人味。奇了怪了！

　　但说点什么好呢？刘枫顿觉尴尬。

　　临到了十字路口。路灯明亮了起来。杨月婵担心刘枫继续跟着，跟到自己家里。

　　杨月婵害怕。担心这或许是一个不速之客，毕竟不算熟悉，毕竟不清楚底细。加上刚才莫名其妙的感觉，杨月婵的戒心不由得越来越重。

　　“我家就快到了。过了十字路口，那栋绿色的高楼后面就是我家了。走过去就五分钟了，就不用你再送了。”杨月婵回头礼貌地望着刘枫。

　　“你确定走过去只要五分钟了？你可别骗我。”刘枫还是不放心。

　　“真没骗你。这个十字路口一过去就到了。”

　　“那送你到十字路口吧。”刘枫坚持。

　　又是一会儿沉默。

　　“到了，你回去吧。这儿有灯，很亮很安全，你就放心好了。”杨月婵不想刘枫跟过十字路口，因为她的家真的很快就到了。她不想让刘枫知道她住的具体位置。必要的戒心还是要有的。必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好吧。”刘枫认真地看了看杨月婵，感觉杨月婵不像在撒谎。

　　杨月婵从刘枫手里接过书，转身即走。过得十字路口，回头，黑黑的路上，早己不见刘枫的背影。莫名有些失落。

　　不想了，反正几天过后便再也不会见了。

　　杨月婵深吸一口气。整整情绪，打开家门。

　　考前第3天。

　　杨月婵还是坐在了刘枫的斜对角。整个上午、中午，无言。

　　下午做完一套英语真题，感觉不太好。拿了水杯去接水。出得大门，一群人站在楼梯拐角正聊得欢。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杨月婵不禁一阵恼火。只有3天了！还有这闲心思！

　　杨月婵疑惑地走近那群人，到底是什么话题能这么欢。

　　靠近了才见得是刘枫一个人的独角戏，四五个女孩子围着，笑成一团。细听内容，全是调侃加吹捧，那种对考研胜利在望的无底线意淫。

　　一阵鄙视涌上心头。

　　“哎，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杨月婵清亮礼貌的嗓音划破了刘枫的低声独角戏。

　　“What？”刘枫客气地看着杨月婵。

　　“我才刚好像听见一只喜鹊在叫，走近一看，果然发现是只喜鹊，还是只花的。”杨月婵很认真而流畅地回应。

　　“花喜鹊？哪里？”刘枫不解。

　　“……”

　　众人也回过头来看着杨月婵。杨月婵只管笑脸盈盈地盯着刘枫。于是，众人回过神来，看着刘枫，刘枫不由得用手一指自己。

　　一种莫名被诋毁、莫名被嘲讽、莫名被奚落的、不解的、又不便发作的愤怒，让刘枫原本不太英俊的脸变得有点扭曲。

　　众人不由得大笑。

　　“我靠！”刘枫莫名气短。

　　“才刚不是你一直在报喜吗？还没有考呢，你一个人就这么欢快了。原来，你也有反应这么迟钝的时候啊？说你花喜鹊还是给你面子呢。”杨月婵“切”一声，转身便走开了。

　　背后传来刘枫再次无奈的一声“我靠！”以及众人的大笑。

　　不骂死你！个混子！

　　杨月婵暗爽。

　　哎，他要这样，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晚上，杨月婵临走前发现刘枫的桌面空了，早己走了。

　　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走了。

　　杨月婵想，也许是白天得罪了他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呵，也无所谓了。反正2天之后，便再也不见了。

　　考前第2天。

　　杨月婵自觉早起，坐在一个离刘枫不近不远的位置。偶尔打水斜眼瞄一下刘枫，还是那张微笑的脸，静静地阅读着他的书。

　　上午、午饭过后，杨月婵没有再看到刘枫不成正形的样子。杨月婵很欣慰。

　　下午三点多，杨月婵看书看得实在累极了，刚趴了会儿，李琴突然拍醒了她。

　　“喂，你还睡啊？刘枫都要走了。”李琴急急地拉杨月婵起身。

　　“什么？”杨月婵不解。

　　“刘枫要走了。明天就不来了。走，去送送吧。以后，怕是再难见到了。”李琴拉着杨月婵往外走。

　　杨月婵突然心里一沉。闷闷地跟着李琴。瞟一眼刘枫的桌面，早己空空如也。临到门口，抬头看见刘枫正趴在窗台从外往里看，看不清刘枫的脸。但杨月婵却心里有如千斤重。

　　出得门口，李琴快步走上前去。

　　“怎么这么快就走啊。还有一天呢。”李琴真心不舍。

　　“要走就走啊。干嘛还呆在这儿？”杨月婵笑嘻嘻地看着刘枫和黄博，以及他俩的那些杨月婵一个都不认识的女性研友。

　　“靠！在等你啊，小姑娘！”刘枫半认真地看着杨月婵。

　　“他特舍不得你，真的。那天他还跟我说了。”黄博也佯装很认真地看着杨月婵。其它人都笑了。

　　“怎样？要不，让你俩单独聊聊？”李琴居然也开起了玩笑。

　　“可以啊。要不，咱们回避？”黄博跟着起哄。

　　“喂喂，别开玩笑，一会儿她又该脸红了。”刘枫瞪一眼博和琴，转脸问杨月婵，“喂，你手机号？说一下。”

　　“干嘛？有必要吗？”杨月婵不知道还在跟谁怄气。怕是因为自己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他们要走的人，所以，有点不爽吧？

　　“这个很有必要。”黄博帮忙。

　　“怎么没有必要？你们到时要考上了，还不得请咱们吃顿饭？要不，我这占了这么久的座位不白占了？”刘枫还真跟杨月婵理论了起来。

　　见刘枫提起“占座”，杨月婵也觉得不好意思。“谁说我就能考上了？我是肯定考不上的，所以我的手机号你是最不应该留的。”杨月婵还在倔。

　　“说什么呢？！”刘枫有点火了，“要你个手机号咋就那么困难呢？还说自己考不上，欠揍啊？”

　　“杨月婵你就把手机号告诉他吧，不然一会儿他该哭了。”黄博又调笑刘枫。

　　“对啊对啊，说不定一会儿我这眼泪，唰的一下……”刘枫也笑了起来。

　　杨月婵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给个手机号，至于要这么扭捏吗？人都要走了，还能怎么地？

　　“说来也搞笑啊，都认识有一个来月了吧，你俩居然连各自手机号都不知道？”李琴突然变身侦探了。

　　“不是一直没时间没机会提这茌儿吗？”刘枫帮着解释。

　　“喂，刘枫，你过来一下，有个事情要问你。”两个女孩子笑嘻嘻对刘枫招手。刘枫高兴地走了过去。

　　杨月婵默默地抿抿嘴。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走了。

　　“喂，你别走啊，还没说完呢。”刘枫一下子叫住杨月婵。

　　“我去拿我的手机。”杨月婵回头应了一声。

　　杨月婵快速出来，发现那几个女孩子都走了。剩下李琴，刘枫，黄博，方海。

　　“干嘛去了？”李琴问。

　　“拿手机……那把你的号码也告诉我吧，礼尚往来嘛。”杨月婵笑着对刘枫说。

　　刘枫拿自己手机给杨月婵拨了过去。

　　“嗯，通了……存了。”杨月婵对刘枫笑笑。

　　“走吧，不然等下就该晚了。”黄博摧刘枫。

　　“好，走了。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看看你们的。”刘枫低头转身随黄博走了。

　　杨月婵和李琴、方海站在原处，刘枫和黄博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你们都进去吧，外面太冷了，别着凉了。”刘枫好心提醒。

　　“好！你们就快走吧，一路顺风。”胡琴开心地回应。

　　“我们想再呆会儿透会儿气不行啊，要你管啊！”杨月婵没好气地回一句。

　　刘枫看她一眼。笑一下。转身，背对着他们，挥一下手，这回，什么也没再说了，只管和黄博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

　　“刘枫真是幸福啊！长得又帅，人缘又这么好。”方海突然评价起刘枫来。

　　“咦，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前怎么没见你啊？”李琴问那男生。

　　“哦，叫我方海吧。我跟刘枫老早就认识了，以前和刘枫在一楼一起复习过一阵，后来去二楼了，你们没见过我，很正常。”

　　“那你跟刘枫一定很熟喽。”李琴似乎想打听一点什么。

　　“那当然啦。他很多事我都知道。这么多考研的人里面，我最羡慕的人就是刘枫了。”方海贼贱贼贱的样子。

　　“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他长得帅？”杨月婵觉得有点可笑。

　　“那倒不是。主要他实在是太幸福了，有了个家庭，还不用他怎么操心，还能出来追求自己的梦想。这种幸福，几个男人能有啊？”方海感慨不己。

　　“你说什么？刘枫有家庭了？我没有听错吧？还是，你搞错了吧？”李琴立马反应。

　　“哪会搞错啊。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和刘枫混一起的。他老婆女儿的照片我都看到过的。”方海很得意。

　　“他多大年纪了到底，都有女儿了？”李琴还是不相信。

　　“他……不到25岁吧，女儿好像快两岁了吧。”方海快速地回答。

　　“啊，不到25岁，女儿都两岁了！那他结婚是有多早啊？！”李琴很诧异，盯着默默不语的杨月婵。

　　“这有什么奇怪的。人家感情好着呢，小两口一天好几个电话的。那个亲热，哎呀，……”方海还在感慨。

　　“你确定你没搞错？”李琴还是不太相信。

　　“我有必要骗你们吗？我没想到，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呢。”方海很认真的样子。

　　“真的吗？”李琴夸张地拉长了嗓音。

　　“我骗你不是人！你说我犯得着骗你们吗？”方海好像要急了。

　　“看来是真的。”李琴盯着杨月婵，笑了。

　　杨月婵也笑了。

　　“哎，出来也这么久了，我得赶快回去背政治了。”方海转身要走。

　　“你考什么专业啊？”李琴不好意思地补问一句。

　　“数学。我走了啊。你们好好加油。”方海礼貌地说再见。

　　“嗯。你也要好好考啊！加油！”杨月婵感激地祝福方海。

　　“刘枫还真让人看不出来啊，他有哪点像个爸爸的样子，根本都看不出来像是结了婚的样子啊。”方海走后，李琴继续着她的感慨。

　　“是啊……哎，管人家那么多呢。后天就要考了，咱们还是管好咱们自己吧。到时，考不上，或者考出来成绩很差，该哭的就是我们自己了。人家幸福就幸福去吧。”杨月婵有点不耐烦地回应李琴。

　　李琴识趣地不再说什么。

　　杨月婵坐回座位，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心里很空很空。趴到桌上，拿出手机，想要把刘枫的手机号删除。可是，想了想，又觉得犯不着这样。

　　头也疼了起来。

　　算了，不管了，什么也不要想了。就一天了！为自己争口气吧，人家都那么幸福了，人家有的是资本耍，有的是资本乐，我有什么？不要到最后，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理好心绪。杨月婵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坐正，再次埋进书堆里。

　　她知道，无论曾经莫名其妙地产生过多么莫名其妙的情愫，这一切，都是烟云。

　　刘枫，将再也与她无关。这个人，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在考研的艰苦岁月里遇到的一个普通研友，这个研友曾经热心地帮助过她，这个研友曾经让她内心很温暖很感激。

　　这个研友，终究，不过是个匆匆过客……

　　真心诚意地祝福刘枫，愿他这次考研成功，并且，永远幸福。杨月婵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