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蒙毅 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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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儿……要坚强……听话……”娘亲就这样抛下一句未说完的话离去了，在我还不懂事之时。
娘亲是妾，是父亲下属低阶武士的女儿，因一夜露水情缘怀了我，外公满心欢喜地将娘亲送入蒙府，可迎来的并不是他所希望。
爷爷是蒙家的神，他的话在蒙家是绝对的。娘亲之于蒙家，身份低微，便是做妾室都不可。于是娘亲被抛在了外公家，而父亲则再也没踏上过外公家的门。
我在外公家出生，因是男孩，娘亲才得了正名，得入蒙府，但不得进本宅。我与娘亲居于别院，我由奶妈看护，即使身在同院，与娘亲见面也甚少。只是知道，我不是嫡出，身份，自小就低了一等。
最后一次见娘亲，四岁，只记得她面色苍白如雪。娘亲紧紧抓着我的手腕，眼中泪水大滴大滴滚落，眉头紧拧，却说不出话来。我看不出娘亲眼中是什么，悲？痛？抑或是恨。娘亲掐得我手腕吃疼，我却惊得流不出一滴泪。
“霏儿，别这样……”父亲终来见娘亲一面，最后一面。
“罢……”娘亲开口，声细如蚊，“毅儿……要坚强……听话……”娘亲吃力地抬手摸我的头，随即手猛然垂下……
“娘？”我拉起娘亲的手，看向她，却见她含泪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没有丝毫神采。
“毅，走吧，你娘去找了你外公，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父亲拉上我走出了房间，身后，帘子慢慢放下。回头，只见娘亲垂下的手，如枯枝。
新母亲对我很好，但她是兄长的娘亲，不是我的。
兄长长我两岁，名为恬，是蒙家嫡子，被爷爷捧为至宝。从小，爷爷便只对兄长笑，从未对我笑过。
我喜欢兄长，他是这深深蒙府中我最喜欢的人，胜过父亲及爷爷。
初见兄长，我五岁，兄长的笑容缺了一颗牙，但我觉得异常温暖。于是，我同兄长一起读书，一起学习武艺韬略，而兄长总是很快便学会了，再悉心教与我。每当恶梦，我总爱去寻兄长，于是兄长的被褥被窝尿湿过多次，而每次兄长都替我担下，于是府中人说蒙家大少爷尿床到九岁。爷爷告诉我，我是为了帮助兄长保护兄长听从兄长而存在的，但每次，受到帮助和保护的都是我。
爷爷说，兄长是蒙家的未来，他必须优秀，兄长很轻易就做到了。无论什么事，兄长都可以做得很出色，于文，于武，于艺。但兄长告诉过我，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他喜欢做一些自己想的东西，他还改良国家中的众多器具，包括爷爷的古琴，爷爷很生气，但我确很喜欢那改良后被爷爷遗弃的琴。爷爷喝止了兄长的兴趣，爷爷说那是没有大志的木工活。我事事不如兄长，虽爷爷命我帮助兄长，我惶恐，如不拖累兄长便是最好。
兄长果是兄长，公子政归国，长公子政一岁的兄长很快就得到了公子政的信任，得出入王宫，陪公子学习。兄长一日比一日耀眼，我由衷欣喜，于是我砥砺自己，希望有一日，即使不发光，也能如爷爷所说，帮助兄长，做一个对蒙家有用之人。
兄长十七岁，冠礼，从此成人，可独挡一面。宫中来了任命书，出乎意料，只是牢狱书记的工作。爷爷有些生气，而兄长只是淡然一笑，无军功自然不会有官职，他日定在战场上立功扬名，光耀蒙家，到时自会加官进爵。兄长只是一笑便止住了爷爷的不平和父亲的不安。兄长身着官服，如此耀眼，我若能如兄长便好，但我只是庶子。
兄长永远是我和蒙家最大的骄傲。兄长第一次参加田猎便勇夺第一，并且猎物远远超过其他人。我奉爷爷的命令。帮助兄长，而兄长最后却将我的猎物扣减后才上报数目。我茫然，若兄长不需要我了，我还能干什么……
我十七岁，行冠礼，宫中无任何任命，于是我帮助兄长，料理狱中事务，同时也搬出本宅，居于别院。
“毅，你不是我的影子，你有自己该走的道路，你不需要帮助我，更不需要事事考虑我。”兄长于又一次田猎后说。
“兄长，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你不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不要不要我，是不是我的身份不配帮你？”昨日才挨了爷爷的训斥，爷爷知道了田猎的事，爷爷说我于蒙家，于兄长都是没用的。
“毅，我是说你不需要帮我，你有自己的路该走。不论是田猎，还是牢狱的工作，我都可以自己解决。你该去找寻自己的道路……”
“兄长，我会努力的，不要不要我！”
“毅……”
“不要像娘一样丢下我，我会有用的！”
“毅！”
“让我能帮助兄长，找到在蒙家的位置……”
“毅……”
“大少爷，您订的礼品已经备好，奴才这就去店里检查取货。”是兄长的书童通报。
“我去！”我冲出房间，只要是能帮助兄长的，我都要去做。
“毅，不必急着回来，去灞河折几枝柳条吧。”兄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知兄长是因为担心，让我去灞河散心，而这一趟灞河之行，注定将改变什么。
灞河边，那个女子明眸皓齿，楚楚可怜，虽衣着怪异。
再次见她，遭到了她的训斥，而我甚至不明白她训斥我的原因。后来才觉得，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应训斥我，我不应抛下她去完成爷爷安排之事。若是如此，我是否能抓住幸福……
那个女子永远如此活泼，如跳脱了一切的存在着。她说，蒙毅，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最大的大好人；她说，我们是朋友，所以我叫你小毅毅；她说，你好恋兄啊，不可以哦，会长不大；她说，你应当走自己的道路；她说，我会看相，你的事业线又长又清晰，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所以你当辅佐大王；她说……
她说了很多，而我总是笑着，应着。而她所说的我大半不会去当真，身为一个庶子，就不应奢求过多。但为何明知不可，她的影子还是深深嵌入我的心中，跳着，闹着，笑着。
然，吕相之女，岂是我高攀得上，更何况她身边守着官居上卿的甘大人，而她似乎喜欢的是兄长，常与我打听兄长的消息。她是我摘不到的琼花，捧不起的明月。明眸皓齿，巧笑倩兮，虽不为我，但我看来，已经满足。
我所想所思，兄长自是明了，但我不愿告知兄长她是谁。待兄长查明，媒人上门，她却已然嫁作他人妇，大王政的第十四妃。
她，我果是高攀不起……
爷爷再次凯旋而归，为大王立下赫赫战功，给蒙家再次带来无尽荣耀。于是，大王政赐宴咸阳宫，蒙家全家都获恩宠前往。我不愿去，但大王之命，不可不遵。果然，我见了她，最想见却又是最不愿见之人，十四妃，一袭红衣，仙袂飘飘。大王命她为将军大胜献舞。从未听过的动人音乐，从未见过的曼妙之姿，舞不尽风情万千，惊艳了全场的人。然于我，只剩苦楚的笑和酸涩的酒。我饮得酩酊大醉，失了仪态，爷爷将我关于禁闭之室一月。已无所谓，关着也许好些。
再出禁闭室，听到了惊人的消息，吕相回复蒙家，要将女儿嫁与蒙家，爷爷欣然。是嫁与我，还是兄长？提出婚娉的是我，然兄长是嫡子。
其实这根本就是个多余的问题。吕相看中，自是兄长的嫡子之位。只是兄长当如何？自十七岁起，兄长推掉了多门亲事，他要等他所爱之人出现，只娶一妻，然后执手偕老。
既然娶不了所爱，那娶了谁都是一样。我想让兄长自由，于是亲登吕府，提亲。
“孩子，我欣赏你的勇气和为人着想之心，然，你是庶出。”吕相一句话，我便再无可言。
是夜，我于咸阳今冬的第一场雪中，再次大醉。兄长找到我，我醉卧雪中。
“兄长……对不起……身为庶弟，连这样都帮不了你……”我迷糊念着。
兄长声声叹息对我说着什么，没听得很明白。只记得兄长说，提亲一事是他的主意，而他也应负起长男的责任，娶吕伊沚；兄长还说，我当走自己之路，待建功立业之时，自不会有人再看不起我，到时我将是他最大的助力；兄长还说，没能娶吕伊沚是因为我还应再去找寻自己的所爱，娶一个心爱的女子，完成兄长不可能做得事……
再见十四妃，是兄长的婚礼，她是新娘的妹妹。满面笑容，顾盼生辉，她还是那般活泼乐观，不拘小节。她笑着告诉我，她在宫里过的糟透了，不是一般的差，我担心，她却更是笑。她说她所受，必要加倍返还，宫中的女人不过寸光，赢不了她。但我分明于那明媚的笑容中见到了阴霾和悲伤。
不知为何，嫂嫂见到十四妃非常激动，一反她温柔的感觉。她当着很多道贺的人打了十四妃一耳光。为什么？她是她的姐姐啊。我看着十四妃双手颤抖，但面上仍是微笑，她说，姐姐，恭祝你新婚快乐，祝你幸福。说完十四妃就走了，我悄悄追出去，看见她颤抖的背影，如此孤单。
于是决定，我要建功立业，能帮助兄长，能帮助她。
对不起，兄长，我必定再找不到心爱女子。我的心，注定纠缠一生，只为她。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蒙毅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