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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终兵器彼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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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
阿尔芒帮哲尔斯要回了他的花叶蒂,而哲尔斯为了报恩,留下来成为了阿尔芒亲王的仆从。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似乎连阿尔芒亲王都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把这位知恩图报的年轻人带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
——一个在做着禁忌研究的地方。
阿尔芒的声音永远不疾不徐,温柔而悦耳。但哲尔斯听着他的解说,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封上了一层冰凉。
——将数只精灵的力量集中到一只精灵的身上?或者将一只精灵的潜力全部发挥、在某个瞬间将它的力量提升到极致?
这样的设想说来简单,实行起来却绝对不会不像阿尔芒脸上的笑容那般温柔。
但最重要的,这些都是不可能被透露出去的东西、是需要被保守的秘密。而阿尔芒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说给了自己听,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笃定自己不会说出去,或者……不可能说出去。
哲尔斯垂着头看着自己攥紧的拳头,手掌心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但紧接着,他感觉一个温暖的手掌包住了自己的手。那手保养得当,骨节分明而漂亮。
“你在害怕什么?”耳边是阿尔芒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让人静心的魔力。
阿尔芒扳开了哲尔斯紧握的拳,取了手帕,缓缓地擦拭着他被汗水濡湿的掌心,似是毫不加犹豫便开口劝慰:“我信任你,因此我会将这些事情毫无保留地说给你听。这些都是王国维持战争之中优势的秘辛,我相信,你可以将其保守,并且为之贡献一份力量。”
他抬了眼,嘴角噙着一分温柔的笑意,却又似意味深长。
“不要让我失望。”
哲尔斯想,如果阿尔芒重用自己的目的是让自己为皇族效忠,那么他怕是要失望透顶。不论他曾给过自己多少的信任与温柔相待,自己能够回报他的,终究只有背叛。
哲尔斯是出自平民的人、是要改变现状的人、是终究要成为“英雄”的人,而阿尔芒是王族的成员、是压迫的施行者,是终究会被打败的“恶人”。也因此,哲尔斯丝毫不意外,即使对方就可以算作是这世上对自己最温柔的人,两人也一样会走到这一刻。
——哲尔斯握着匕首,尖刃顶在阿尔芒的脖颈上,两人近在咫尺地对视着。
阿尔芒的身高比起哲尔斯要稍高一些,两人双眸相对的时候,阿尔芒会微微垂下眼,浓密而长的淡金色睫毛在他的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勾勒出美丽而诱人的弧度。
他依然在笑。
“既然你背叛了我——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你已经解决了我那位亲爱的皇兄?”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敬畏,有的只是与哲尔斯相处惯常的温和调笑。
“你是俘虏,”哲尔斯提醒他,“而我是用刀抵着你的脖子的人。”
“这很重要吗?”阿尔芒笑出了声,“若是连你都忍心杀了我,那又何况我那位不近人情的皇兄呢。”
他靠得更近,近到两人几乎贴面而立,哲尔斯只得配合着他的动作后撤手中的刀刃。见他这样的动作,阿尔芒的眼中染上了满足的笑意。他垂下了眼,湛蓝色的眸子近在咫尺,里面映出了哲尔斯的模样。
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虚握住了哲尔斯的下巴。
“我知道你需要——那么,我把我的名字送给你。”
哲尔斯听到他轻声开口——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嘴唇上。
温度在一点点攀升,名为暧昧的气氛笼罩在身周。
“阿尔芒亲王,王的幼弟。”阿尔芒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王族的成员,大公,或者——未来的王。”
“我把它送给你。”
阿尔芒的研究终于展现了它最狰狞的面貌——凭着那些实力暴增的精灵们,哲尔斯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将这个国家的国王赶下了台。而那位国王阁下、或者说阿尔芒亲爱的皇兄阁下,在看到这两人一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张与阿尔芒七八分相似的俊美脸庞,竟然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
“他给了你什么,我可以加倍给你。”他微笑着,面上甚至带了几分邪气魅惑,对哲尔斯说。
哲尔斯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阿尔芒。这同样金发蓝眼的两人,同时笑起来的时候,气氛竟然是剑拔弩张的。
阿尔芒的声音是他一贯的温柔。昏黄烛光映衬之下,那蓝色的眸子如同蒙着一层雾,带着几分暧昧与朦胧。
“如果我说,我把我的全部都送给了他呢?”
那位落魄的国王表情僵了僵,神色似惊似怒,像是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回答。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最终定在了阿尔芒的脸上。
“你会后悔的。”他定定地看着阿尔芒,“你会为你做出的这些事情而追悔莫及的。”
阿尔芒眯了眯眼,神态从容。
“那也是我的事情。”他懒懒地答,“胜者为王,那么,我亲爱的哥哥——是时候,让出这个位子了。”
对方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了个有几分恶意的笑容。
“你的结局,我拭目以待。”
接手这个国家,便意味着接手前任留下的所有烂摊子。
比如这块疮痍满布的土地,又比如那个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直到此时,哲尔斯才明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竟然是这样困难的事情——他没有阿尔芒的亲和,也没有前任国王的杀伐果决。让他站在城墙上,他甚至不知道哪一方的将士才是己方。
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
而此时却又是阿尔芒站在了他的身边——阿尔芒也会露出无奈与埋怨,但每一次,他都会温柔地拉起哲尔斯的手,手把手地教给他应当怎样做。
哲尔斯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原因,才能让一个人对自己无条件地容忍、对自己无索取地付出。阿尔芒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似乎只要是哲尔斯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应当支持的一般。
哲尔斯希望这场战争结束,为此阿尔芒甚至找来了一只巨鸟一般的神兽——哲尔斯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它、又是怎样将这只人间凶器驯服的,但很显然,神兽那强大的力量轻松地扭转了战争的局面。
——看起来,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某一天,有蒙着面的黑衣人潜入他的寝宫,对他禀告:“我敬爱的王,请不要再蒙蔽双眼。那虚伪的人只是想借您之手站上高位,他对您不怀好意。”
哲尔斯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黑衣人便喉头喷着血倒下了。
在他的身后,阿尔芒执着一柄长剑,优雅地收剑归鞘。
“别管他,挑拨离间而已。”阿尔芒微笑,轻抖手腕,指尖几滴鲜血滴落,“别忘了,你才是‘阿尔芒’——我把这个名字和它背后所有的荣耀,全都送给了你。”
“你是‘阿尔芒’,‘阿尔芒’是王——无需担忧,我无意向这个名字索取什么。”
月光从帘间透入,洒在阿尔芒的脸上,他面上的微笑如一贯保持着的优雅弧度。直到此刻,哲尔斯才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个人,似乎从未摘下过那层面具。
后来,战争结束了。
战争被迫结束了。那只巨鸟一般的神兽,引来了另一只鹿一样的神兽。它们像是天敌,瞬间战在了一起,一时间天地变色,人再无立锥之地。
似乎除却阿尔芒守护着的王都,这世上就再没有足以安身之所了。
哲尔斯感到了痛苦——无可抑制的自问自责之痛。他试图终止这场灾难,却绝望地发现,似乎除了责备阿尔芒,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可如果是面对阿尔芒——责备的话,又让他如何开口呢。
哲尔斯坐在君王的王座上,阿尔芒站在他的面前,身后是一扇洞开的窗。
阿尔芒微笑着,呵出的热气凝成了薄雾,语气却是可恨的冰凉。
“看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跳跃的烛光落在他的脸上,高高竖起的绵领遮去了他半张脸的锋芒,藏进了阴影。
“满意你所看到的?”
阿尔芒张开手臂,像是要拥抱爱人一般,语带着柔软的蛊惑。在他的身后,红云如烧,猩红的景致铺展开来,星星点点的火光伴着蔽日的浓烟,散布在荒原上。
“战争,血与牺牲,就洒在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上。”
那鹿样神兽的哀鸣声声在耳,如鲠在喉。在它的头顶,巨鸟盘旋着,耀武扬威。
“信仰,神与希望,被践踏在生存之下。”
阿尔芒收回手,握拳轻轻磕在自己的胸口,恭敬地俯下了身。
“诚实,善与谎言,出口的瞬间便被剥夺了价值。”
哲尔斯睁大了眼,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恐惧着,却依然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半分目光——带着这样病态的笑容,阿尔芒却像是全身散发着光,灼目得动人。
“你会见到的——你所恐惧的,你所希望的。”
阿尔芒像是餍足一般眯了眼,贪婪地用目光在哲尔斯的脸上舔舐过,品尝着他的恐惧。
“——我把这一切送给你。”
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还有最重要的,我的王。
我将这一切献上,将我的忠诚献上,和你手中的,我亲自交给你的权杖。
我用这全部的一切,来换取你的信任。
然后用你的信任,实现我的欲望。
——从A到Z,每一句都是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