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
冬天临近，傍晚很快染上浓浓的墨色，包扎好伤口，走出社区医院，英英迫不及待地就地跺跺脚:
“怎么还这么疼……”
秦岭鄙夷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傻？”
她翻了个大白眼:“你才傻，对了，刚刚那个护士姐姐给你抛媚眼，你怎么一个都不接？”
他摇头，垂下眼睫，唇角划过淡淡的弧度:“别乱说啊，她那是可怜我…”
英英抿紧嘴唇，想不好怎么接话，秦岭却忽然抬起头含着笑望过来:“你不也是？”
“我没有！”她急忙撇清关系，可是却心虚地低下头。秦岭其实什么都懂，他自顾自沿着路基前行，把英英护在内侧，神色安静而又专注，不再说要扶她，也不再提任何要求，沉默得好像世界都静止了。
英英知道在之前的接触中，她毫不掩饰地同情过他，只是秦岭从没表现出任何不适罢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止于秦岭主动打破沉默:
“我们学校附近有家菜馆，我同学说那儿回锅肉很好吃，去么？”
英英脸红，她暑假吃盖饭总点回锅肉，原来秦岭还记得，于是心里溢满感动。
当她抬头看到菜馆招牌时，傻了眼，店面虽不高档，面积却大。可吃川菜，绝对不行！她抓住秦岭空垂的袖管，把登上两级台阶的他拉回来:“我不去！”
他转过身:“你别顾忌我，说好我请你吃饭，得吃你喜欢的。”
英英没回神，他已走入店中选好座位，服务员将菜单摆在他面前。她本想再争取一下，可又不愿太招摇，只好走上前挨着他坐下。
“麻烦你帮我翻页。”他用眼神示意她，然后先点了几样店里的招牌。
英英的心里分外不是滋味，她看秦岭还在仔细研究菜单，就忍不住对服务员道:“能不放辣椒吗？”
那服务员有点儿不高兴:“他点的菜可都是川菜里的特色菜！这几样你确定不放辣椒还能吃啊？”
英英被噎回来，就连秦岭也用看非正常人类的目光打量她，她局促地绷紧脊背，嗫嚅道:
“那个，他有忌口，吃不了啊……”
服务员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吃不了麻辣的你们怕是得去吃杭帮菜了，点完了没？请快一点儿。”她瞥着秦岭，眼神跟刀子似的，英英感觉戳疼的却是她的心脏。
“英英，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他抬起头来。
英英却扁着嘴巴赌气说：“我要吃你能吃的。”
他也不恼，挑挑眉，抬头知会服务员：“那就这些，有需要我们再加。”。
等红彤彤油辣辣的食物摆满桌子，英英早已毫无胃口。她为方才的事情难受。秦岭则脱掉鞋，用脚执起筷子，店里无论是客人还是店员，无一例外都瞧了过来，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英英突然沮丧地发觉，弱小如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岭被这个世界伤害。
“你怎么了？”他用筷子挖了口面前的米饭，抬眼冲她笑道，“快吃，待会儿凉了。”说完转身跟服务员要水。
英英眼里蓄满泪，表情分外委屈。一向淡定的秦岭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劲:“你…在哭？”
泪珠应声啪嗒啪嗒砸落，他忽然丧气道:“别哭啊，怎么了？你也知道我不能帮你擦眼泪，还哭那么厉害，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英英抽抽噎噎，埋着头，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窘态。
“难道，是我执意带你来这里吃饭，让你生气了？”他见英英没否认，就解释说，“你看我也可以吃这些的。”他夹起面前盘里的一块肉片丢进服务员刚替他送上来的开水碗里涮着。
英英在他之前把那片肉捞出来塞进自个儿嘴里嚼了几下，又吐了出来。泪汪汪地说：
“太难吃了！！”
秦岭看着她，满脸心疼：“哎，好好的肉就吐了，真浪费……”
英英腔子上就像给人狠狠捅了刀子，她指着胸口，边哭边说：“秦岭哥，我好心疼。”她没说出后半句是“心疼你。”
秦岭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随即会错了意：“你是后悔和我一起出来吃饭了吧？”
她赶忙拿起筷子来，还未及解释。秦岭就扭过头扫视周围投来的目光，然后抬高嗓门：“喂！你们别看了，没见过残疾人吃饭吗？”
语毕，又若无其事看向英英：“这样好受些么？”她诧异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秦岭则无奈道:“刚才你还嚷着叫我请你吃大餐，而且赢了比赛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反正…我也给你夹不了菜，不如，”他伸展开短短的脚趾:“你就帮我夹下你手边的四季豆吧？”
“哦……”英英笨拙地照顾他，也是第一次为他做这些，而眼前的秦岭，却是真实的。
他自顾自扒拉几口米饭：“好了英英，你帮我夹很多了，我吃不了，你自己也多吃点儿啊，尤其是那盘儿回锅肉……说真的，过了水，味道确实有点儿销魂。”
她抹掉眼泪，情绪好像逐渐平复了些，看到他衣领处突兀的锁骨和那单薄的背脊，于是忍不住说道：“你才该多吃点儿，瘦得都没形了。”
他抬起头来，似乎有点儿不服气 :“我这是上肢不活动，所以肌肉就长不好，才不是瘦！”
她看他孩子气的表情，转而破涕为笑:“不是瘦就是养肥肉了吧？”
他没好气:“我心脏不好，经常不活动，保持身材很难的。所以，今天你特意叫我看你打球，是不是想报复我暑假压榨你了？”
“咦？”她略一愣神，回想起两人确实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就差点儿忘了秦岭这家伙既心眼小，又老记仇，于是皱起眉头问，“你该不会真连一项自己喜欢的运动都没有吧？”
他毫不犹豫:“没有。”
“…那你得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衣服里还藏了肚腩。”英英朝他身上瞧，嘴角还扬起些微的不怀好意。
她闻言却笑得很得意:“我有腹肌。”
“骗人！”英英故意逗他。
“骗你干嘛？”他动动肩膀，很认真地回答她，“我没胳膊，平常做事都靠腰腹的力量，有腹肌很正常的。”
英英了然地点点头，眼睛却贼亮亮的:“那我想看。”
“不行。”秦岭一下满脸通红，即刻转开了目光，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他确定是害羞了。
“我就知道你不敢！肯定是骗我的！”英英耍赖撒泼，她很喜欢看他害羞，就好像他在暗示说他也喜欢她。
秦岭却接着扮了个鬼脸:“就算你激我也没用，吃饭吧。”
英英暗下了决心，总有一天，她要让秦岭心甘情愿扒干净自己送上门儿来。等反应过来，爱情的阵地已彻底陷落了。
饭后，秦岭陪英英等回家的公车。
站牌附近没有繁华的店铺，临近冬天的街道也空空荡荡，不远处的工地有明灭的灯火，冷风吹得她脊梁上汗毛直立，不觉回头道:“秦岭哥，你说要是坏人来了怎么办？”
他眨着眼睛笑道:“跑呗。”
“跑什么呀？估计你没跑几步就心脏病发躺那儿了。”英英手指着地，说得有板有眼。
秦岭却分外认真地回答:“我的意思是你跑，我殿后。”
她捂着肚子笑:“什么啊！你打得过坏人吗？”
秦岭说:“肯定是打不过啊，但挨打总能争取点儿时间让你跑吧？所以你千万别回头，不然我的光辉形象就彻底崩塌了。”她闻言却笑不出来，心酸得想哭。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也很喜欢她，所以待她这么好。
“秦岭哥，你别担心，要真有坏人来，我保护你。”。
然而他笑笑地看着，并没说话，如果真有坏人来，就完蛋了吧……这样想着，将视线投向车开来的方向。
转角亮起橙黄的灯光，眼看公车将近，英英打定主意，拧身一把攥住秦岭的袖子，炙热地高呼:
“秦岭哥！我！我很喜欢你！！”
他逆光看不到她的表情，换来的却是可怕的静默，甚至不眨一下眼睛。
英英满怀的希望逐渐从心底的漏洞溜走，继而，他的声音也只剩下严厉:
“齐英英，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刚才说的话，我会当没听到过。”
“不是的啊，秦岭哥……”她恨不能用三张嘴辩解，“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途经的车灯，令那真挚的脸孔终归落入秦岭的眸子中，刺得很痛很痛:
“你喜欢什么啊？没看见我是废的？不知道我心脏有毛病？还是说，你也喜欢我这张脸？”
“什么……？”他连串的问题让英英有点儿懵，一个都接不住，秦岭唇畔泛起自嘲，陌生得就像他们不曾相识过:
“你认为我自己会意识不到自己长得好看吗？但是……”
公车停“哧”得停在身侧，英英急了:“秦岭哥！我不懂你想说什么！你说清楚啊！”
他不近人情地答道:“意思就是，我不喜欢你，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
英英扁着嘴巴，眼睛通红:“我不信！我不相信！你待我好，你一定喜欢我的，你别骗我！！”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司机师傅吼:“还上车吗？这是末班了！！”
英英倔强地抿紧嘴唇，秦岭微蹙的眉宇就像遥远的山峰:“你要让全车人在这儿等你一个？”
她没办法再看那双美好的眼睛，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妥协，难受得就像被狠狠从胸口剜走了一块肉。
她垂下头，缓缓登上公车的台阶，关门的瞬间，才听到他微微抬高，却已经柔软下来的声音:“我待谁都那么好，你别误会。”
隔着车窗玻璃，她看到他没在站台逗留，转身离开的背影，衣袖微微摇曳，尽显丑态。可是，她为什么那么那么难过？又那么那么……喜欢他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