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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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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有人推门而入。
是丫鬟小月端着一盆清水进屋来。她放下手中的面盆,眼里含着光泽的泪,向屋内的人询问道:“奴婢已经打好水了,清婉姑娘还否梳洗?”
清婉半倚在床头,不做声。
小月看在眼里,心里很是心疼,过了一会儿又说,“清婉姑娘,还是梳洗罢,这样才好……才好……”那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她便忍不住掩着面开始哭起来。
清婉低着头,还是不做声。
小月叹着气,朝着门外跑了去。
清婉这才抬头看着刚才远去的背影,用手轻轻抚摸着胸前的玉坠,那玉坠上镶有拇指大小的白铜镜片,在光线不足的屋内显得格外醒目。
小月径直跑向大门,想要出去,却被守门的侍卫一把拦了下来,“王爷有令,这院子内的人都不能出去。”
小月急得直跺脚却没有任何法子,只好往回走到了锁住清婉的房外,蹲在门前用手绢擦拭着眼角残留的眼泪。
大门外。
新来的侍卫问另一个侍卫,“这屋子里关的究竟是何人?”
“你是说清婉姑娘?”
“清婉姑娘?难道是王爷前些日子招进府的那个姑娘?”
“那可不是,美人风光只一时,现在她都是将死之人了,王爷有令,今晚秘密赐死。”
“哎……真是红颜薄命啊!”
是啊,自古红颜薄命,很早以前清婉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只是不知道自己会是如此的死法——死在自己最心爱的人手上。
那玉坠上的镜片又开始隐隐作颤,每次只要人间一有生死轮回,这望心镜必定会做出如此的反应,这次,想必是预示着自己的结局吧。
耳边似乎又传来了那一缕笛音,优柔婉转,清婉重重地垂下了脑袋,幻听,是幻听又出现了,胸前的望心镜晃得剧烈,清婉手上一使力把它扯了下来,然后奋力扔了出去,那玉坠瞬间碎了一地,但镶嵌在其中的镜片倒是完好无损,只是撞到墙角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很久之前,清婉听方姨说过,女人对待爱情应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后来的方姨为了向往的爱情果真牺牲掉了自己,如今轮到她了,望着这一地的碎玉,清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恐怕玉碎也无法留住自己的爱情罢,既然无法挽留何不就此断绝,从今往后再不必困在这王府牢笼中……
侍从来报的时候,慕容官少正在练字,上好的墨砚,写出的子通体乌黑。慕容官少看着侍从惊慌的神情不由地皱起了眉,“何事如此慌张?”
侍从怯怯地抬头看着他,结结巴巴地答,“禀告王爷,清婉姑娘……清婉姑娘她在房内自缢了……”
慕容官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俄而又挥手示意来人退下,继续执笔练字。
这天他一直呆在书房内,握着毛笔的手几乎没有停下过,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搁下笔,低头望着桌上写满字的宣纸,有东西滴落在上面,那纸上的“婉”字迅速晕开来,化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三天后。
天还下着蒙蒙细雨,暮色里漫天的冥纸,简单的仗队,说简单还是有两三个侍卫和一个负责照看棺木的老嬷嬷以及清婉的贴身丫鬟小月,他们这是要把棺木护送回清婉的家乡。
随行的小月一直在掩面啜泣,她扪心自问觉得这个清婉小姐在世时待她不薄。
这位主子生前没有享受过什么,死后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小月打心底里替她不值,于是哭得更加凄厉。
因为路途遥远,一行人要在客栈留宿一夜,清婉的棺木被寄存在二楼右边角落的一个房间里。快歇息时,小月走过那个房间,隐隐约约听见了怪异的声音,仔细一听那声音似镜片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她胆子素来小,不敢推门而进,于是匆匆走过。这天夜里小月睡得极不安稳,但那个怪异的声音却没再出现了。
天际半夜开始晴朗。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准备上路,忽然听见同行的老嬷嬷一声尖叫从二楼传来,紧接着老嬷嬷神情惶恐地跑下了楼。这一声尖叫,大家都被惊住了,侍从和小月立马急哄哄地奔上楼,走到那个房间,房内的景象却让众人不禁捂嘴,那紫红色的棺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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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暮秋,后花园的花却开得正盛,俨然一派初春艳景。
宫女青木摇着一把蚕丝宫扇,对着正闭目坐着的主子询问道:“栾贵人,这秋天的热气沾不得,主子还是回宫吧?”
琳栾眼皮微垂着并不做声。
青木伺候这位主子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但碍于这位栾贵人平时不爱说话,所以青木暂时还摸不着她的心思,只好歪着头继续摇扇。
远远地青木看见有一抹明黄在花丛中若隐若现,于是停下手中的摇扇,用手微微指了指那抹明黄,讨好地对琳栾说,“主子,似是皇上朝这边来了。”
琳栾这才睁开眼睛,却没有看过去,淡淡的只说了一句,“回宫吧。”
一回宫,琳栾便睡下了,青木不敢打扰,于是准备替主子煎药。
药炉就置在寝宫外的院子里,据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前些日子的青木还不了解,既然皇上这么宠爱这位栾贵人,为什么不让御药房的人负责煎药而是让自己在这简陋的院子里煎药,但是自从昨日秦贵妃的胎儿被人用药陷害,胎死腹中后,青木这才明白,皇上对这位栾贵人的爱之切——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如此刻意的保护吧。
琳栾躺在床上,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她还是有些混沌,自己明明已经自尽,为何还能有心跳会呼吸?在王府最后那日的记忆已经模糊,现在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床慢上的紫色锦缎被风吹动,琳栾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死之前她是被囚禁在王府别院里,重生后更凄惨,是被囚禁在这红墙深宫之中。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认命吧,无论是清婉还是此时的琳栾,自己今生注定无法获得自由之身。
突然额头有一只手的温度传来,琳栾惊慌地张开眼。
那手的主人似乎有些尴尬,一双英武的剑眉微动,嘴唇微张,雕刻般俊英的脸上倦态浮现,但整个人还是掩不住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他自咳嗽一声后说:“朕又吓着你了?”
琳栾摇摇头,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是琳栾自己胆子小。”
这语气在皇帝看来颇有几分撒娇的韵味,于是伸出手,温柔地搂她入怀,“我该拿你怎么办?”好不容易救回了你的命,却失了你的心,琳栾,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琳栾似乎听得见皇上的内心独白,把头埋入那温暖的胸膛,语气平淡:“皇上,不必担心琳栾,既然能再在这世上走一遭,琳栾便不会再任性。”这句话是说给死去的清婉和曾经想要寻死的琳栾听的,既然活了下来,那么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挥散,逢场作戏,虚情假意也好,从今往后,她唯一的希望便是能好好生存下去。
琳栾话毕,听者似乎很满意,便加重了双手的力气,叹了一口气:“朕只要你好好的,你可懂朕的苦心?”
琳栾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终于松开了她,开口道:“听人说你素来喜爱玉器的这些小玩意儿,昨日杭州进贡了一批玉器,朕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玉坠,来人——”
宫女端着盖有黄色丝帕的青花瓷盘进屋来,皇帝掀开那黄色的丝绸,迎着屋内的光线,那盘子里的玉坠闪着一瞬的光,等光散去,琳栾定睛一看,那盘子里放着的玉坠——竟然是那日她在王府里摔碎的望心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