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机》程言非

2、《幽灵车》第二篇

　　各自心事重重，夜色未深，他们在一个休息站停了下来，大家也都饥肠辘辘了。睡了一觉的小灵，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吵着要吃汉堡包。
　　趁着赵然跟何欢在餐厅点餐的时候，赵小灵的注意力被一个外貌丑陋的老男人吸引住了，他正露着一口黄牙地朝小灵笑着，手里还拿着一只棒棒糖。
　　赵小灵看看何欢，又看看赵然，好像他们都没有留意赵小灵。中年老男人又冲着赵小灵挥挥手，似乎在招呼小灵过去。
　　再三犹豫了一下，小灵还是跑了过去，肉呼呼的小手就要接住丑陋老男人手里的棒棒糖。
　　意识到小灵不在身边的何欢四下搜寻了一番，发现了不远处的小灵跟那个样貌丑陋的老男人，不自觉心头一紧。这年头，拐小孩子的人数不胜数。
　　眼见老男人跟小灵耳语了几句，何欢就更加害怕了，她加快脚步奔跑过去，怒吼：“小灵，回来，谁让你乱跑的！”
　　“记住了吗？”丑陋的男人认真的看着小灵的双眼。
　　小灵听话地点点头，突然间，何欢一把抓住小灵的手臂，并且狠狠地打掉小灵手里的棒棒糖。“快点给我走开，请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何欢怒气冲冲地瞪着这个丑陋的家伙。
　　老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转身，离去。
　　松了一口气的何欢这才注意到小灵含恨瞪着她的神情，这是女儿从未有过的恨意。可年幼的女儿又怎会理解人世间的险恶，何欢不知道如何向女儿解释并不是生她的气。
　　“老伯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爸爸都会保护我的，老伯伯不是坏人。”说完，女儿扭头就往回走，走向赵然的方向。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不对劲，何欢心底一股寒意升起，好不容易走到这个地步，难道还是摆脱不了那个人吗！那个丑陋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她的女儿说那样的话！何欢恨不得杀死他。
　　还有那辆突然消失的诡异的车子，何欢从前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是她动摇了。何欢不明白，如果是鬼，何必来打扰活生生的他们。
　　五年前，刚满二十岁的何欢就跟了赵牧北，五年的婚姻一点都谈不上幸福，赵牧北是个没多少文化的生意人，懂得赚钱却不懂得表达情感，脾气也不好，喝了酒还总闹事，何欢已经精疲力尽了。
　　如今我还害怕什么呢？何欢昏昏沉沉无精打采地走回到赵然跟小灵身边。
　　吃完饭，他们三个人走出餐厅，赵小灵突然愉悦地蹦跳起来。
　　“爸爸，爸爸，是爸爸！”要不是何欢牵得紧，赵小灵差一点就冲出去了。
　　赵小灵的举动突然让两个人面色惨白，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冷汗直冒，而且他们并没有看到赵牧北的身影，也坚信根本不可能他会出现。
　　愣住好一会儿，何欢才畏畏缩缩地对女儿说：“胡说，你看错了，不是你爸爸，这里根本没有你爸爸。”
　　赵小灵一脸骄傲的样子：“爸爸在车里！”小手直指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
　　循着小灵指的方向望去，何欢跟赵然更加惊愕了，那不就是刚刚突然消失的XA8888黑色奔驰车吗。
　　“那，那辆会消失的……的……车子……”何欢看不到车子里的一切，车窗玻璃实在是太黑了，这让她更加觉得恐惧。
　　突然间，一束强光射过来，晃懵了俩人，何欢下意识用双手遮掩住双眼，被松开的赵小灵又及时被赵然紧紧牵住手。
　　车子缓缓朝着这边驶过来，小灵口中喃喃自语，仿佛果真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父亲一般。越是靠近，小灵挣扎的动作就越是大，霎时间，她竟朝着车子冲过去。
　　赵然诧异地凝视着自己刚刚牵着小灵的那只手，并没有要追过去的行动。
　　“宝宝！”何欢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夜空，她多怕车子从小灵的身上碾过去。
　　就在相距咫尺之际，黑色奔驰车突然变幻了方向，掠过小灵的身边驶向出口，消失在夜色中。
　　一时悲伤不止，小灵哭着追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跑去，没跑多远就被追赶上来的何欢一把揪住，扯着小灵往回走。
　　走到赵然身边时，何欢劈头盖脸就是责备：“你怎么没能拉住小灵呢？刚才多危险啊！”
　　赵然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冰地说了一句：“你也会心疼小灵吗？”
　　“你什么意思？”何欢满脸愠怒，直勾勾盯着赵然的脸。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面清楚，你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还不如让小灵跟她爸爸离开，你看清楚没有，这孩子根本对你没有感情。”赵然横下心来一点点撕裂着何欢的心。
　　啪的一声，何欢一巴掌落在赵然的脸上，身体却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像变了一一样：“我现在这样，是因为谁？我何欢可以不要任何一个男人，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可以不要钱吗？我告诉你，现在你休想摆脱我，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原本海誓山盟的男女竟变成如此互相要挟的地步，赵然越发地肯定何欢跟他是同一类人。
　　原本计划好的美好将来都不复存在了，何欢好恨赵牧北，要不是他最后那一个狠招，她的未来何其美满。离开都不让彼此好好的，这就是现实人性的狠毒，何欢已然失去了一切，唯有身旁这个唯一的女儿。
　　“妈妈，我好累……”话音刚落，赵小灵软绵绵的小身子就倒在了何欢怀里。
　　心绪得不到安宁的何欢悉心试了试小灵额前的温度，她的眼角就湿润了，焦虑不安：“小灵发烧了，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我不好……她才刚做完手术……”
　　赵然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他扶住何欢的肩膀：“何欢，小灵根本熬不到长大，这是她的命，这颗心脏根本不合适她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多余的时间是她赚到的了。”
　　“她发烧了，一定是发生了排斥，都怪我，我不应该对她那么凶，可我只要一想到她爸爸，我就好厌恶她……可她也是我的女儿，我爱她的呀……”何欢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反复无常。
　　天哪，女人怎么总是这么矛盾，赵然都快要抓狂了，好言好语也劝过了，要怎么继续说服这个女人呢，明明之前都商量得好好的。
　　“走！”赵然一把将小灵抢抱过来，大步朝着停车子的地方走去。
　　“赵然，赵然……赵然……”何欢一路小跑追上去。
　　赵然一面把小灵放进车后座，何欢一面试图去阻止，但终究女人拗不过男人，赵然狠狠一把关上车门。不给何欢再次打开车门的机会，赵然一把抓住了何欢。
　　“我们说好了的，你别再发疯了好吗！”
　　何欢的精神濒临崩溃，她满脸的泪水：“她……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再也拿不出好脾气来应对了，赵然突然一脸凶相：“医生说她根本熬不过十岁，再说她可不是我的女儿，你给我搞清楚，你肚子里的那个才是我们的孩子。”
　　“小灵……小灵……她才五岁……”何欢精神上过不了这一关。
　　“你也看到了，她身体也快不行了，不如让她少受一点苦！”赵然对生命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何欢终究是舍不得她的这一块肉：“多给她一点时间不可以吗，让我多弥补一下她……”她早已泣不成声，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多多关注这个孩子，一旦要失去却又舍不得。
　　“把你这份心思放在我们的孩子身上吧。”赵然不想再跟何欢多费唇舌了，狠狠推了一把何欢，把何欢推倒在地上。
　　趁着这个时机，赵然立刻钻进车子锁住了车门，而后发动了车子。车子发动了以后，赵然冷漠地看了两眼在外面狠狠拍打车窗的何欢。随即，赵然点燃了一支烟。
　　吞吐了一阵烟雾，赵然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赵小灵，而后缓缓说：“你也不要怪叔叔，要怪就怪你爸爸作孽，不然怎么你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治也治过了，大大小小手术也做了，你呀，就是一个冤孽……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倒后镜里的赵小灵突然睁大了双眼，稚嫩的童声却犀利无比：“你们早就设计好杀死我，对吗！”
　　吓得赵然一个激灵，他猛地转过头，却发现小灵依旧处于昏睡状态，那么刚才看到的又是怎么回事？赵然吓得不轻，手里的烟都吓得掉在了裤子上，将他的裤子烫出了一个洞。
　　“啊！”赵然拍掉了腿上的半根烟，烫得他肉疼。
　　再也不想面对赵小灵了，赵然倏地从车上下来，又立即用钥匙锁住了车门。何欢没有能够找机会打开门将小灵带出来，她绝望地倒坐在地上，内心无比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