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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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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竹县程员外家老太太的侍婢刘妈妈今天很上火,在给夫人们采买香烛祭品的一路上都没摆出什么好脸色。
让她心烦的事有两件:一是她家那口子看管的庄子一夜间收成损失了大半,被老爷狠狠训斥了一顿,连带着让她在老太太面前也很是没脸;二是她的独子与大少爷得了一样的疫病。大少爷有全城最好的大夫照看,她的儿子却只能自己苦熬着,让她这个做娘的看了心疼。
这会儿刚看见一个茶棚,刘妈妈二话没说就坐下了。可她边喝凉茶边想那些个破事是越想越烦,没多久也坐不住了,甩手放下茶钱准备走。
一回头,一个清秀的少年与她擦肩而过。刘妈妈开始没怎么在意,可当她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那少年的脸却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刘妈妈想了又想,不过她的年纪毕竟大了,想了一路也没记起来,就这样压下疑惑回去复命了。
但前脚走进老太太的院子,后脚她的心就是猛然一惊。
她想起来了,那孩子长了一张先头大奶奶的脸啊!这可活见了鬼了,先头大奶奶没有生下男孩儿,这小子是打哪儿来的?
心里记挂着事儿,刘妈妈早早的告了假回屋休息。大奶奶死的那年上天降下一场天火,烧毁了城郊的果林和耕地,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断了活路。卖儿卖女的有,妻离子散的有,甚至有活生生饿死的。刘妈妈看着都觉得心寒。
而那一切,都是因为大奶奶生下了一个妖孽……
可那孩子当年不就送走了吗?难道……是大奶奶地下不死心,让那妖孽又回来了!
准没错!刘妈妈恨恨的想,难怪今年我们多灾多难的,原来是惹上丧门星了,呸,晦气。
不过这事她也不敢告诉主家,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老爷、老太太忌讳着呢。可上面不能说,小姐妹儿间还不能说吗?
于是几天后,梅竹县大街小巷都开始流传:今年的庄稼收成不好又有疫症流行,都是因为八年前带来天火的妖怪又回来兴风作浪了……
落脚于‘鬼屋’的洛榕自下山后过得还算不错。长工阿七显然是个老好人,不久后回来的老板也是个宽容的带着一股书卷气根本不像商人的中年人。
这么好的就业机会放在眼前洛榕当然不会放过,在她身上的钱用完前,她对两人是软磨硬泡,撒娇卖痴。最终赢得了店小二的岗位。
不过客栈偏僻,基本没什么客人。新任店小二每天只能扫扫地,擦擦桌,闲的发毛。这种时候不想吃白饭的洛榕就会上街帮阿七扛东西。
后来她听老板说才知道,阿七其实只有十六岁,就是长的老成了点,壮实了点,所以悲剧了……他负责的是厨房的采买,这活儿一般人可干不了,当初老板就是看中了阿七的身板儿才招的他。
说是帮忙,洛榕觉得其实就是放风。集市里卖水果的,卖糖糕的,卖玩意儿的都喜欢她。尤其是杨二婶,最爱她的小油嘴,每次都会乐呵呵的塞点小零嘴给她。据说她的小儿子和自己同年,只是当年没饭吃没奶水的给饿死了,所以如今见了格外偏爱她。
这集市洛榕本来是每三天来一趟的,但七天前客栈老板不留神摔了一跤把腰闪了,洛榕就得在客栈小心照顾着他。所以洛榕一点也没料到,她的平静碎的那么快,简直猝不及防。
“二婶,你病了吗?脸色好难看。要是真不舒服就不要强撑着摆摊了,这种事情忍不得的。”洛榕几天没见二婶还挺想她的,这不一出来就跑到二婶摊子上了,可今天的二婶很奇怪,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似的浑浑噩噩的。
听到洛榕的关心二婶勉强地笑了笑,然后生硬的偏过头装作整理东西的样子问:“洛家小子,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了,婶儿,你前几天才问过的。”
“啊,那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一个人讨活呀,家里没大人了吗?”
“嗯,我爹嫌弃我命不好,从小把我送给老道士养。前几天养我的老道士也不见了,我就只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命不好这种事洛榕根本不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就说出去了。
但听到这话的二婶的脸却是一瞬间就白了,随即手忙脚乱的驱赶她。
“洛家小子,二婶今天不能卖你东西了,你快走吧。”
洛榕一个没防备被她推了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没摔倒,再回头就只能看见人家匆忙离去的背影了。
这么快想通了?洛榕不解。
正想着呢,忽然,一个软软的小东西扑倒了她腿上。洛榕低头一看,是个三四岁的小可爱。小可爱脸上蒙着布,好像和小伙伴在玩捉迷藏,也不知怎的就跑错方向扑倒她这儿来了。
对于这种不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天使洛榕还是蛮有好感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就准备顺便调戏一下。可她的手还没接触小姑娘的脸,人群中就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一个妇人,狠狠地拍开了她的手。
“啪”
洛榕吃痛的收回发红的手。
这一下打得洛榕莫名其妙的同时也火冒三丈,直起身就想和那妇人理论。
“你怎么打人啊!”
那妇人也不理她,只是一把拽过小女孩就开始教训起来:“娘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不清不白的人呆在一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不清不白!
洛榕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可当她环顾四周时却发现,周围的人非但不准备说句公道话,居然还都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
什么鬼?
但就算不是很明白周围的表现,洛榕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唔……唔!”话没说完,阿七突然从后面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出了路人的包围圈。
阿七认路,三拐两拐的,很快他们就进了个小胡同。可他走的真是快极了,洛榕被他一路拉的手腕疼,本来火气就大的很,这下彻底爆发了。
“喂,你干嘛拉住我,明明是那个人不讲理。你为什么不让我……”
在她的质问下,原本闷头走路的阿七慢慢停住了脚步,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包含的情感沉重到让洛榕不自觉消音了。
“然后呢?你跟她吵起来,就算赢了有用吗?你难道不知道在那里根本没有人在乎你吗!”
洛榕被他吼的一愣,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定定地看着阿七。
许久之后,或许是两人都平静下来了,一个飘忽的声音响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