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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随着年关将近,我发现自己身边人人都在忙,有时候我好几天都碰不到一个熟人。连多年的闲散人员闷油瓶也奇怪地忙起来了,一旦他使用了神出鬼没的失踪技能,就再也没法随叫随到,甚至当年前张|海客准备打道回府,他也没有出面来送,不知道因为太熟还是太不熟了。

      但我是不能不去的,至少也得请他一顿楼外楼,以答谢他在齐羽案|件中的半吊子救命之恩。幸好那天人不多,不然别人看到我们俩对桌吃饭,一定以为自己喝多了,看东西重影。

      刚把他迎上楼的时候我还有些尴尬,熟了以后却发现,张|海客表面上家教很好,严谨刻板,背地也有点逗比倾向,可能是家庭太严,硬给掰成这样的。不知道要是脱了这层家族的皮,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活泼了以后,港普都听习惯了。我先试探了一下他知不知道闷油瓶在忙什么:“小哥最近也有事要忙,你给他派的事?”

      “我哪里敢给他派事情?”张|海客摇头道,“唉,现在他在老家是红人,我二叔都不敢随便给他派事情。”

      “他不是你弟弟吗?”

      “名义上当然是弟弟,但是小时候大家都是在一起养,其实根本上也没有特别亲密的血缘关系。”张|海客仔细挑着鱼刺,随口说道。“小时候他特别不合群,你反复跟他讲话,他也不理你。但还是很招一部分家长喜欢,用你们大陆话讲就是‘别人家孩子’。”

      他的用法不太对,但我没有急着纠正,因为我正忙着盯着面前的菜傻笑。

      虽然我知道,没有人生下来就是长大的样子,人类可算是性成熟和体成熟所需年龄比例最高的物种之一。但我从来没有试图想象闷油瓶小时候的样子,好像时间跟他没有关系,这个人一辈子就应该是我见到他的样子,没有幼儿期,也不会变老。

      我听着他的描述,试图把闷油瓶按照比例缩小——眼神应该是不变的,深山老林营养不好就清瘦一些,但是既然孩子们都一起养,应该喂得都不错,那就再带点婴儿肥——嗳哟天爷啊。

      据张|海客说,他比闷油瓶大两岁,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个特别孤僻的小孩。这个小孩不说话,也不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天井里,或者站在廊柱下面,看着天井上的一片白天,定定地发愣。

      张|海客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非常特别,使得他有一种想去了解的好奇心。当年他跟我用了类似的方法,就是一直骚扰他,但遗憾的是他当时孤立无援,而时光选择了帮助我把石头打磨成闷油瓶。

      不过随着张|海客慢慢长大,也渐渐明白闷油瓶的性格情有可原。因为虽然所有的孩子吃住都在一起,但是至少每个人都有父母,平时送点衣服食物,节日也会回家,只有闷油瓶一个人孤零零住在大院子里,谁也没有来过。

      上次会面时,他就已经说过闷油瓶不是家族里的孩子。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寄养的,但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亲戚都没有,就问道:“那他是哪里来的,山里捡的吗?”

      张|海客沉吟一下,“这种事情给你讲应该也无妨。不过我本身是外族的孩子,而且脱离本家很久了,没有参与过那些事情,你千万不可趁机录音,用我讲的情况冲业绩啊。”

      他们果然与张家有关,这我倒是心有准备。可惜即使他现在坦承自己杀人放火,我也不好当场把他铐起来带走审问,毕竟无凭无据,法律上连自动投案都不算,因此他告诉我也不会改变什么。何况他们这种家族虽然都会在公|安内部挂号,但是我们吃亏在体制建立较晚,已经让对方发展壮大,如果不能抓到重要契机或确凿证据,趁机调请武|警部队协助铲平,基本上就是野火烧不尽,平日里也就抓一些小喽罗,内部很难撼动。

      而据他所说,闷油瓶的出生与张家一次大型的内部动荡有关,这事说来话长,他起了两个头,讲述有些混乱,我略微整理一下,从最起初的张家发家记起。

      他的描述跟胖子转述大体一致,仅在细节上略有所出入:六十年代末,他们的祖辈张盐城连同其他家属被下放到当地,不甘心的缘故让他背地里开始着手垄断西南货运市场,改革开放后被张胜晴抓柱机遇,黑白两道下手,立刻发展壮大。可惜依照事物发展的规律,自给自足就容易故步自封,张家由于家族性质,即使事业越做越大,却依旧在广西半封闭的存在着。

      八十年代初到了张瑞山张瑞桐一代,他们时值壮年,受到邻省广东开放发展的影响,大家的眼界也有提升。当时张瑞桐是族长有力竞争人,一心想要洗白,觉得初时的□□贸易已经提供了足够的启动资金,以后可以慢慢向正经商业发展,过轻松生活。但是家中老人们满足于当下,矛盾便一直存在着。

      然后在闷油瓶出生那一年,封闭却又暗潮涌动的张家来了一队行商,其中有两个印度人一个不丹人,只有一个中国人,叫董灿什么的。时值族长之争,张家本宅处于封闭状态,本不愿接待外客,可是不只是不巧还是太巧,董灿的夫人怀有身孕,苦于行程劳顿,身体日渐不好。当时负责家族事务的张瑞桐见状心一软,就把一行人都留下来了。

      夫人留在张家分娩,诞下男婴,可惜因为行商医疗条件有限,落下了病根,总是病怏怏的,很久都不见转好。而董灿这个人有头脑,有能力,特别和张瑞桐走得很近,慢慢得到了赏识。二人一拍即合,着手对张家内部做了一些暗中的改革,希望暗自将张家转到正经的路子上去。

      可是事与愿违,他们纵使行|事小心,却还是被老一辈发现了端倪。上一辈张胜晴终于站队支持张瑞山后,这场动荡最终以张瑞山上|位,张瑞桐被迫带着张隆半等人——就是我在董事会成员名单上看到的那些名字——出走成立外家,董灿一行人被害,当年仅有七八岁小哥被遗留在张家而告终。

      那之后张|海客对本家的事物就不太了解了。只是听说本打算对闷油瓶斩草除根,考虑他受到张瑞桐照顾,一直跟大家族一起养大,对家人不亲;又有张瑞桐临走时求情,就没有动手。然而有人觉得留着他始终是祸害,一直设法除去他,却歪打正着,锻炼出来他的警觉性和好身手,让他在家族中也显露头角。

      闷油瓶和张|海客二人自小关系微妙。闷油瓶一直很沉默,旁人难近,唯有张|海客一枝独秀锲而不舍地骚扰他,可惜用尽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也没能打破。张|海客当年随二叔离开,开始在广东成长,等到香港回归便又发展到了香港。四年前再见被本家空降到香港的闷油瓶,方觉命运使然。

      我想起麒麟的事情,觉得可以问,就试探道:“你刚才说你们家族封闭,那么小哥他一直都在张家,没有离开过吗?他不是去德国留过学吗?”

      “本家家规极严,按理不会送人离家。”张|海客否认道,却没有明确回答我。“我零星听说一些,估计是见他得势,有人心念不死,为了暗中绝他生路,明着送他去留学,其实是送他上了一条死路,没想到死路也被他走活了。

      “四年前他回来,本家大概是终于不再难为他,把他空降香港跟我们接触,暗里好像属意他接管本家。”张|海客放下碗,用筷子点着桌子。“当然,张家内部对此分成两派,一些是像我这样无所谓的,反正本家我一辈子也不想回去。另一些是坚决反对,要求血统正派的,觉得其心必异的,唉。”

      他喝完杯子中最后一点酒,话锋一转,郑重其事地对我道:“你是警|察,我把这些告诉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打算。虽然我们已经另立产业,但是仍然藕断丝连地受控制。我觉得他一定经历了很要命的事情,如果有机会帮助他,请你千万不要袖手旁观。”

      我仍未明白当年事情,但见他恳切,便也答应了。送他上车时,他从车上拿给我一个牛皮纸信封。我接过来,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事未问,见他没有催,就没有急着打开,反而问道:“对了,他有什么睡沙发的癖好吗?”

      “睡沙发?!”张|海客已经坐入车中,闻言惊讶地打量我,“没有啊。”

      他的眼神里突然对我很崇敬,弄得我心里毛毛的,赶紧解释道:“真不是我让他睡的!”

      “等一下,要非说起来,他好像……确实……”他仔细回忆着,最终确定道:“好像他在越舒服的地方,就越不会放纵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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