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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看朱成碧 ...

  •   朦胧中他伟岸身子豁然坐起,直立了不可置信的僵硬力道,我的手随之被掀下温热胸膛,有丝落空的疼痛。仿佛忆起什么,枕畔身躯猛地下榻离去,我闭紧了双目装睡不敢看他。他怎么了?他在生气?昨晚他对我是那么好。

      直觉告诉我他百样纠结的目光正落在我脸上,他在看我?我兀自沉眠,不敢作应,屋内顿起的小小旋风告诉我他已如烈焰灼身般离去,房门大开的声响分外刺耳。

      繁华如一梦,静弭犹尘埃。

      耳畔还枕着他昨夜留下的余温,在这颠狂号哭的岁月里唯一能带给我安暖祥和的温度,薰迷的檀香犹在。这是什么?这是哪里?我这是在哪里?

      想要睁眼,双帘却重如宿命,以为可以装睡,却原来我根本无法醒来。

      “你认为没错,是因为你魔性难驯善恶不分!”“对我来说是罪孽,一生都无法磨灭!”“你所想的事,这辈子都不能实现。”“你不知自爱,逼我这么做!”……七巧梭,坐忘堂,盆门开,扼腕剧,纰箩红紫黄青衫,拼杀争戮眉心朱。世间还有什么浓墨重彩的颜色,可以装点一颗心的漂白?记忆里还有什么美好,可以延缓灵魂的苍老?

      不,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活,我不要这样重来,我不要!

      “我不要!”我奋力呼喊,一惊而起,我终于还是醒了。

      这里不是哀牢山,眼下不是千年前,我本位回归,我四下张望,这里还是那个无人岛屿,他救下我来到这里,他与我昨夜...宿在这里。

      我扭头去望,身子外侧空空荡荡,他不在身边。

      千年一瞬,春风再度,隔日醒来,他,仍然不在我身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我不如当年那般魂不守舍、惊慌不安,仿佛被人取走了最珍贵的东西却不知何从追讨?为什么,为什么如今的我再不如当年般畏惧,畏惧这良宵之后孤独醒来的尴尬窘促,这对茫远来路飘忽不定的担忧伤怀?为什么?

      我扬唇浅笑,心头一抹悠长。光阴世道,人间最深的解药。

      如今的我,即使被他做了一夜情的对象,那又如何?毁得了我什么?只怕与人前,还会说我年轻气盛,看他不上,半老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一生,我要甚有甚,亲恩圆满,身价倍涨,呼风唤雨,不是他,也有别人来爱。这大千世界,只要我想走,没人再能拄着根天下大义的拐杖来拦我;只要我愿意选择,仍有大把大把美好未知陈列眼前。

      在这里,没人视一根贞操带、一枚守宫红为女子尊严大防。铺天盖地的速食爱情、ONE NIGHT STAND(一夜情),早已解开人类自梏千年的道德枷锁,虽然浮躁,却也真实。谁能说这不是爱?谁能说这爱不归人世百态?“我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恁般坚贞无匹的爱情宣言沦落至当今世间,正被多少人天天秒秒口中念叨?

      突然忆起七年前在仙地雅哥停车场对他说过的话:“我们能够名正言顺的时候,早已过去。”是的,是的,那个唯独且专一,始终勇往直前心无旁鹜追求着她师父罗玄的聂小凤,早已永去不归了。

      内室门推开,他脚步迈入,手中汤碗热气蒸腾。“醒了?”见我自己坐起身来,他三步并一步走近我身侧,在床头坐下,笑道:“来,刚出膛的山鸡蛋汤,快趁热喝了,好服晨剂。”

      我静静看他,他还是他,那个爱我宠我、跨越千年来找我的情师罗玄,只是方才经过回光返照般的往事追溯,此刻我心中对他,倒是生出了一分真正的坦然与放持。

      “空腹食用貉筋丸对身子不利,昨晚你虚耗又大...快把蛋汤喝了,服药断不能误了时辰。”他见我敛首不语,立刻主动解释起自己一早离开的因由,语气中很有丝小心翼翼,紧密关注着我表情变化。我扑一声笑了,如今这般,算不算对他的报应?罢了罢了,既知他是一意为我,我又怎可如三岁孩儿般同他胡乱任性。女儿家与大丈夫心里关注的细节,岂能时时刻刻步调一致。

      我调整身子喝汤,那蛋汤味道鲜浓,煞是诱人,在这个连任何烹饪佐料都需亲力亲为的荒壤僻岛上还能忙出这么正点的汤褒,也难为了他。恐我无力自端汤碗,他一口口以木勺喂进我口中,目光里透出说不清的温柔迷醉,看得我脸色些许酣然。他薰然的注视激起我胃口大增,旋刻喝下大半碗,耐不住喘气歇息一会儿。见我贪嘴模样,他柔声笑:“慢慢喝,中午还有野鸡肉羹。”

      见他掌间冒出另枚药丸,与貉筋丸放置一道让我服下,我有丝好奇:“这是什么?”

      那新出的小药丸通体褐黄,形味淡涩,看去极不起眼,莫不是什么上上的解毒良药?他语气掩过一丝赧然:“这个...也很要紧,来过汤一起服下。”

      “这是什么?”我最是听不得人们刻意敷衍的言辞,当下取过那药丸往鼻尖闻闻,很清淡的地玄草,仿佛还有鱼腥株,这两昧配起来多属什么功效呢?我脑海中网页浏览般过滤起前世对草木百纲的记载,一朝到位,再至细想,突地脸色就变。

      “为什么?”我冷冷看他。一夜之后便如此迫不及待推卸因果,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他一见我如此,顿显急促:“小凤,你听我说!这里荒罨蛮地,岂是行胎受孕之所?一旦怀上,即使能安然度过保胎期,待分娩时若稍有差池,师父上何处替你寻找匹配的女子血源?”我愣住了,方才只道是他诡谲心性,与当年实则故技重施,却不料他脑中所想远比我心里顾念久远得多,我终究还是不及他思物对事那般老练持重。

      “就算分娩无恙,这木屋四缝不严,平时居住尚且凑合,若论足月养身,岂能在这种地方?万一中途再出个什么闪失,你让师父如何是好?”

      我眼眶一下红了,说起如今这小木屋,论环境条件,均比当年石室好上十倍百倍,因为这是他如今亲手为我所造,自是样样费心。这便是爱情了,因为有爱,这样的屋子他也不准我于其间保胎养身,这般细密周护下他也怕会突现‘万一’。关与爱原本是这么坦然厚重、一目了然的东西呵!当年,当年确是我自己下错了赌注。

      “昨晚...你我真情所致,事发突然,今早我本可按压你涌泉,将□□逼出你身子,又惟恐伤你阴元。这避胎丸,越早服下便越有效,所以我一早出门采药研制,错过了你醒来,小凤,你还怪师父吗?”他坦然道出事情原委,语气逐渐清朗流利,仿佛自己心里也舒坦了千分。

      他说得对,为了自己好,我也不能在这荒屿僻岛上大起肚子来,我还要留着这条小命安然无恙地回文明世界去孝敬我的亲人。我当下将两粒药丸一并送服下肚,扭头冲他微笑:“谢谢师父。”

      他见我听劝,显是松下口气.喂我吃下几枚鲜果,见我不再喊饿,又道:“累吗?昨晚没睡稳...要不再睡会儿?”我本不算困,但经他这般软语挑逗,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

      他见我倦怠,眼角含笑,起身去闭了屋门返回榻旁,更衣御鞋入得床帏,将我复拥在怀。他一手掀过虎皮被覆了我俩身子,我伏在他胸口安然听那稳健心跳。七年前医院一别后,今生,我俩终于又可这么亲密无间地行进着那本于千百年前就该永世延续的清晨。曾经被亏欠过什么,命运早教我生死两忘,然而终究,还是被他一手遮天地追上来了。

      “小凤,”他捉过我手覆上心窝,唇埋入我头顶秀发,浑厚低喃温软而坚定:“我要带你离开这儿,师父要亲手给你披上嫁裳。”“谁答应嫁你。”我语调慵懒,舒服地扭动脖子。他胳膊一梗,我嘴角扬帆。

      睡了你怎地,谁说要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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