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箭》北邙晴翠

1、全一章

　　那野兽紧张地竖起了背毛，看见手持长矛的高大身影从天而降。
　　亚萨加德的主宰，众神无不敬畏。
　　他说，告诉我你的选择。

　　他总是给人选择，并深知如何从中谋利。
　　就像茜根之子在众神面前手足相残的那一日，他也是如此对那怯懦的男孩低语：
　　你的选择是什么。

　　男孩选择了杀戮而非被杀，遂化作野兽，撕裂了孪生的兄弟。
　　它刨开尸身肚腹，拖出内脏和肝肠——而众神将之变作锁链，牢牢捆住罪人的身躯，以此惩罚他挑唆另一对兄弟自相残杀。

　　然而和平并未就此降临。
　　报应呼唤报应，冤仇呼唤冤仇，死亡总是成群结队，纷至沓来。

　　恶兆一个接一个，变乱开始酝酿。
　　约尔曼刚德在大海中烦躁地扭动，海拉挥舞着扫帚和铁耙扫荡人间。
　　安格尔博达在铁森林抚养芬里斯狼的幼崽，如猎人训练獒犬，唆使它们追逐日月。

　　一年又一年风霜雨雪，它独自在荒野觅食。
　　茜根的儿子已死，洛基困于永罚。
　　只有弑亲者依然四处游荡，即便是其它野兽也不愿与之同行。

　　直到在中间园的旷野上，遇见了失落的过去。

　　长弓悬臂，腰挎革囊，面色是失血般的惨白，瞳孔深处一片荒芜。
　　据说他是奥丁与北国女王所生的幼子，出世一日便长大成人。

　　那年轻人手刃了负罪的霍德尔，又凭着高超的箭术和武艺为部落屡立战功，从此再无人怀疑他的来历，大家都对他的身世深信不疑。
　　——事实上他们也无暇怀疑。因为漫长的严冬已然来临，在中间园，由于饥饿和寒冷，到处都是争斗与厮杀，人们为了生存犯下各式罪孽；而在亚萨加德的边境，来自巨人和魔兽的挑衅同样接连不断，令神族的战士们疲于奔命。
　　生逢乱世，每一个合格的战士都是部落安全的保障，谁还有工夫追究别的。

　　没有人认出西根的儿子。偶尔几个见过他盔甲下真容的人也只惊讶于他与巴尔德尔在容貌上的肖似，虽然性格神态截然不同。
　　他们口中万物所爱的光明神有日光般灿烂金发，晴空般碧蓝双眸，温柔美好宽和慈善，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向往。
　　而他的眼睛却像是雪地上的两口深潭，倒映着难明的天色。

　　有时候他会想，其实这样也好。
　　事到如今，是奥丁之子还是洛基之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死在他手里的是纳尔非，还是霍德尔，抑或是别的什么神魔，也无须费心分辨了。
　　双手既已被血染红，何必再询问流血的到底是谁。

　　这种人人自危的年代，做一头野兽，还是一个主神，本来也没有多大区别。
　　需要的只有战斗，战斗，抛弃一切多余的思绪，狂热地投入战斗。
　　忘记恐惧，忘记悲伤，将全部精力集中于瞄准，拉弓和发射，直到断气前最后一刻。
　　任凭刀山火海，他的箭例无虚发。

　　他就这样渐渐闯出名头。

　　在中庭，在铁森林，在巨人的领地，芬布尔之冬的漫漫长夜里，人们说起来自天国的神射手，秘银盔甲裹挟着夜间霜露的寒气，幽暗双眼映出拂晓前的天空，锋锐箭簇无声无息撕裂妖魔，染血的白羽灿如朝霞。

　　在这世界倾覆前的罪恶时代，他们称他为“曙光之箭”。

作者有话说

　　北欧神话里有两个叫Vali的人……嗯，神。
一个是火神洛基和亚萨部女神茜根之子，一个是风神奥丁和冰原女神琳达之子。
本文源自“如果两个Vali是同一个人”的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