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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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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系和建筑系是在一个学院的,于是知书除了上课,最常跑的地方就是她舅舅建筑系刘教授的办公室,有时候带些吃的,有时候去那里蹭顿饭,有时候什么也不做,抱着画板一个下午。因为这里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偶遇”诸葛恒的地方,虽然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收获却也让人满意。宋知书不动声色的收集着她需要的“情报”,并且暗自设计规划好步骤,直到大一结束,她的《攻略男神“恒”计划》才有机会正式实施。
诸葛恒提前约了刘教授讨论最新的一个建筑园林的设计图,可是当他推开门时,看到的却是午后透过窗户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里,一个侧脸很美的女孩子正低着头在画板上努力着。铅笔与纸张的摩擦声,更为这样的午后增添了一分安宁。于是诸葛恒下意识的驻足在门口凝视良久,不忍心去破坏这喧嚣的城市里难得出现的沉静。
描绘完最后一笔阴影,宋知书松了口气,放下笔活动着有些酸意的右手,一回头却冷不丁的看到了那个从小到大唯一会让她感到无措的人时,下意识的就站起身来,而画板却也随着她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诸葛恒看到此刻如受惊了的兔子一般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宋知书,琥珀色的瞳孔里带了些许浅浅的笑意,关了门走过来,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画板,看着上面画的素描,片刻后拿起桌上的铅笔,在她的画上加了几笔。
宋知书侧目看去,不相信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她之间的差距,更何况,还是在她所擅长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傲气资本的领域。
诸葛恒改完,看向脸上明显是不高兴神情的宋知书,抿了下唇,垂下眼眸。原本准备说的话骤然停住,却又在瞬间恢复如初,只是开口说出的话却不是原本所要表达的意思:“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改动了你的作品。”
宋知书回过神儿,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用的是“作品”而不是“画”,摇了摇头开口:“阿恒哥哥,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点失落。”
诸葛恒闻言,继续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只是刚才眼中的冷淡散去了些许。
宋知书指了指他手里的画板上的那幅画,叹了口气:“这幅图我改了好久,从上午十点下课到现在。就在我终于觉得还不错的时候,却发现你不过寥寥几笔,却让这幅画宛如新生。并且,你还是建筑专业的。”
诸葛恒闻言低低的笑出了声:“小姑娘,你开始绘画多久了?”
宋知书皱了下小鼻子:“快十年了。”
诸葛恒将画板放下,斜靠着办公桌,伸直修长笔直的双腿,双手环臂:“我已经画了十八年了。”不用多说什么,勤奋之道,时间是最好的见证。
宋知书默,他长她五岁,而她今年正好十八岁。从她出生的那年他开始学习绘画,那么她可不可以认为,她之所以也喜欢绘画,是因为和他在冥冥之中的缘分使然呢?目光扫向画板,宋知书浅浅的笑了:“阿恒哥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张图总觉得不是很好,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诸葛恒看着两眼放光的盯着自己的宋知书,颇为好笑的颔首。得了同意的宋知书手脚麻利的将包里的文件夹拿出来,抽出画纸递给诸葛恒。
诸葛恒看着彩色铅笔画出的雪景布达拉宫,线条流畅,色彩均匀,结构也没有什么不对,若说真有哪里令人不满意,大概就是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就真的只是一幅技巧无可挑剔的图画了,好看,是唯一的感觉。诸葛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踟蹰半晌,还是问道:“这幅画是你想象的还是临摹的。”
宋知书笑道:“这是在一个论坛上看到的一套布达拉宫的摄影集中的一张,很有感觉所以就画了下来。”
诸葛恒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宋知书暗自深呼吸,不愿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组织了下语言,就针对那幅画的原意开始侃侃而谈:“之所以画这幅图,是因为第一眼就在首页五花八门的各种封推中看见了那张照片。我喜欢那影集中的所展现出的安宁。那座伫立在雪域高原之上的布达拉宫,带着浓厚的历史古韵和历经岁月风雨的洗礼所沉淀下来的厚重与平和。就像一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尽尘世悲欢疾苦之后,却豁达包容的带着淡然的悲悯。”
诸葛恒闻言,深深地看着她许久,然后一语中的:“可是你只画出了那双眼眸,却未描绘出它该有的神韵。”
宋知书唇角挂起浅微的弧度,看着诸葛恒点了点头,然后略带着失落和挫败的语气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我看到了它的魅力所在,却描绘不出它的分毫神韵。”
诸葛恒沉默片刻,坐在了宋知书原本所在的位置。宋知书见此立刻递上了画具箱里的成套的彩铅。诸葛恒接过,在那张画的基础上开始添加新元素。宋知书乖巧的立在一旁虚心求教,只是视线渐渐的从图纸上转移到了那握着铅笔的白皙修长的手上。
“好了。”诸葛恒停下笔,看向身旁的宋知书:“你再看看。”
宋知书回过神儿,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幅画上,浅浅的笑了:“阿恒哥哥,你很厉害。”这是出自于真心的赞美,并不是为了讨好的奉承。其实早就知道如何让这幅画活起来的方法,可是她却不是要执行的那个人。她知道他一定也会看出这画的唯一缺憾,可是没想到他会画的如此精妙。
画龙点睛也不过如此。
诸葛恒不知道宋知书心里的曲折,就事论事的开始教她:“人的灵魂藏在眼睛里,而物的灵魂则藏在观者的眼睛里。而其构成主体周遭的环境中,光线很容易被画者留意,常常通过阴影来体现。而光束却时常被忽略。”
宋知书闻言,凝视着被修改过的图画沉思。她知道是光线的问题,可是光束,却她不曾想到的关键点。
诸葛恒看了眼她的神情,继续道:“光线无形,通过事物本体上色调的深浅和勾勒的阴影来体现,可是光束无形却也有形。你观察过从茂密的树叶中漏出的光束吗?不只是亮度和阴影,光束本体中也是有东西存在的。”
宋知书听着他的解说,看着那透过积雪的树叶倾泻而下得投映在被些许白雪打扮的颜色鲜红的花朵之上的光束,沉下心来感悟着其中技巧。诸葛恒说完就不再开口,留出安静的空间来给她自己去体会。半晌过后,宋知书将视线从图画上转移到了诸葛恒脸上片刻,然后垂眸缓缓地笑了。
博学内敛,不动声色的优秀到令他人望尘莫及,不行于色的桀骜驰骋于他所选择的领域,却又始终以谦逊的姿态求索着无涯知海。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啊,她一直都知道,她从不曾后悔自己曾经为了靠近他所放弃的宝贵机会,因为对方是他,所以值得;因为对方是他,所以不计后果;因为对方是他,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永不言悔。
等到刘教授推门进来,宋知书才反应过来,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完了。
看到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刘教授放下教案,笑他们像是老师和受训的学生。
宋知书看了一眼诸葛恒笑道:“受训倒没有,不过阿恒哥哥确实是一名很有才华的老师。这一下午,我受益匪浅呢。”
诸葛恒看了宋知书一眼,将办公桌前的位置让给刘教授,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教授,我们约的两点,现在已经快六点了。”
刘教授一挑眉:“系里一点半开会,结果刚结束院里又开会,我不是给你发信息让你晚上吃完饭七点再过来吗。”
诸葛恒扫了眼手机,确实。只是这一下午竟没顾上看一眼手机。
就在宋知书后知后觉自己这一天只是早上喝了杯豆浆就撑到了现在时,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发出声响表示抗议。不自觉的闭了闭眼,丢人!
刘教授诧异的看了眼宋知书:“丫头,你不会从上午十点一直画到现在没顾上吃饭吧。”
宋知书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神态自然不至于在某人面前继续出糗:“舅舅,你和阿恒哥哥忙吧,我收拾一下先回去了。”
刘教授摇头笑到:“你可别学古人吃墨啊,铅笔可是有毒的。”
宋知书不再接话,手脚麻利的装好东西,背上画板就走。诸葛恒却在她即将从外面关上门的时刻叫住了她。
“教授,你吃过饭了吗?”诸葛恒叫住宋知书后,回过头问到。
“吃过了,你跟知书先去吃饭吧。我先把教案整理下。”刘教授说完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