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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佳期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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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事吧?”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禁不住担心。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目光牢牢锁住安静的睡颜。
“自从那次起,他就老是生病,伤也一直没好透,不会......”想起前后的种种,他越发担心起来,可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会有事的。”身旁的人开口,异常平静,异常坚定。
高城在病房门口站了已经快十分钟,过往的人都狐疑地打量他。
进去,还是不进?
这是个问题。
从早上得到消息,高城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坐立不安,只想立刻来看看他。
可等处理完手上工作,飙车至此,站到了病房门外,手都已经伸出去准备推门了,却突然犹豫起来。
若是以前的高城,定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了。可现在的他,在犹豫。
心被硬生生挖掉一块,经历切肤的痛,人都会成长。
失去了七连的高城,褪去了年少轻狂,换上了沧桑。
三年军校,一年排长,三年连长,一年副营长。一如王团所期待的,高城的人,和他做的事,对得起这八年。
可现在这件呢?
“高城?”
高城正犹豫着准备敲门,身后却突然有人叫他。那个声音,正是困扰他的源头。
“朗风。”
转过身,看见朗风,高城的犹豫,一下子消失了。
白色的病号服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显得他有些弱不经风。发青的眼睑,更让他看上去像要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没事吧?”高城连忙过去把人扶住。
“你怎么会来了?”对于高城的出现,朗风很是错愕。而对方关切的眼神,则让他有些好笑,弄得他重病在身似的。
“才两天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高城小心地扶着人往病房里走。
“我没事。”这下朗风是哭笑不得,高城的举动几乎让他有种自己真的得了重病的错觉。
把自己弄成这样?把自己弄成哪样?
不就前天喝多了酒,伤了胃,被老哥押着进了医院么?多大回事啊。如果不是在和老哥反抗的过程中右手肌肉拉伤,昨天就已经出院了。
“你手怎么了?”察觉到朗风手上的伤,高城皱起了眉。记得前天他把朗风送回家,人还是好好的。可今早突然从王叔那听说,朗风昨天住院了。而现在手上又有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肌肉拉伤。”朗风不明白这么点小伤有什么必要住院,对于医院这地方他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出任务弄的?”高城的眉皱得更深了。
“没,为捍卫个人合法权益做出的伟大牺牲。”朗风没有注意到高城的表情,他毫不在乎地开着玩笑。
高城没说话。
“不休息吗?”高城扶朗风到病床上,见他没有躺下,而是盘腿坐着,奇怪地问。
“我说......”朗风无语地看着高城,“我又没什么事,用不着这么待见我吧?病号待遇也不用劳烦您吧,高副营长。”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朗风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认可高城,卸下清冷疏离的面具,开玩笑而已。
可高城并不这么想。
他不了解朗风,不知道朗风真正的性格。听到朗风这么说,他浑身不由得一僵。
自己的确没权利干涉朗风的生活,甚至,没有理由。
“不过既然你都来了却什么东西都不带,也不像探病吧?”像是没有察觉到高城的不自然,朗风仰头给了他一个笑脸,笑得不怀好意。
从没见过朗风这样的高城又是一僵。这样的朗风,完全不似往日的清冷,无法掌握的狡黠出现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竟有种致命的诱惑,像个天使般的恶魔。
“附近有家馄饨不错,我们去吃吧。”朗风笑得越发灿烂了。
“可你现在不还在住院吗?”高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这才知道,原来平时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总是特别有吸引力。
“坐牢都可以越狱,何况住院呢?”朗风的回答让高城意识到,自己原先所认识的那个朗风,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真正的灵魂,现在才开始触及。
卖馄饨的是医院附近路边一家普通的熟食铺,店面不大,到也整齐干净。
“两碗馄饨,紫菜虾皮儿。”走进店里朗风不等人问就开口喊到,明显很熟悉的样子。
“你经常来这?”待坐下,高城一边打量这店一边问。
“呵,第二次。”朗风笑吟吟地开口。
“第二次?”高城的语气明显不相信这答案。
“恩。”朗风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馄饨上来了,味道的确不错。高城想,若是把店面弄好点,生意准得翻几倍。
“小时候,读书的地方也有这么个馄饨店。”朗风突然开口,目光看着远方,“那时我九岁,算是大病初愈。”
“父母已经离婚了,可还住在一起,天天吵架,为财产的分配。”
“他们一吵架,我哥就带我跑去吃馄饨。”
“卖馄饨的老头人很好,后来,我哥直接带我翘家,就住在馄饨店里。”
“就这么过了五年,老头走了。”
“这儿的味道,和老头当年做的很像。”
朗风说得断断续续,高城耐心地听着,他感受到了那言语间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呵,本来是想和我哥来,没想到居然先和你一块来了。”朗风收回远眺的目光,重新扬起笑脸。
“老板,结帐!”
本来说是让高城请客的,结果却是朗风做了东。
“放心,我不会忘的,下次一定狠狠宰你一顿。”回到医院,朗风对高城的不满付以潇洒一笑。
虽说越院不比越狱,但朗风始终还在养病,折腾了一中午也累了,回到医院倒头就睡。也不管高城还没走,丝毫不客气。
高城不放心地替他盖好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一个护士给朗风把下午食谱送来。
原来,朗风是因为饮酒过度胃不适住院的,三餐先由营养师配好食谱,再让食堂特别做。高城来的时候,朗风刚好吃完午饭。
会突然叫自己请客,是因为察觉了自己还没有吃饭吗?
的确,高城匆匆赶来,连饭也不顾得上吃,可他以为朗风不知道。他没有问,自己也没有说。
朗风,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看着那沉静的睡颜,高城不禁失神。
缓缓地,他伏下身子,细细打量了那面孔许久,最终在闭着的眼上轻轻留下一吻。
如此对我,可知,我会控制不住。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朗风正把自己摊在床上发呆,一阵不熟悉的脚步声来到病房门口,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扭过头,看见高城推门进来。
他闭上眼睛,脚步声还在继续,等脚步声停下后再睁开,高城已经站到了床边。
“高城?”他严重觉得呆在医院极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居然都出现幻觉了。
“起来吃馄饨。”高城没有注意到他的奇怪表情。
“靠,你怎么来了?”第一个字,是在咬了下舌头之后发现会痛,对自己并没出现幻觉的不满。后半句,是对高城到来赤裸裸的不解。
“因为你在这。”把装着馄饨的保温饭盒递到朗风手上,高城淡淡地答到。
不是“今天刚好有空,所以来看你。”,或者“到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而是“因为你在这。”。
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来了。
与其说是一个简单问题的答案,更不如说是一句誓言。
刀山火海,碧落黄泉,只要你在,我必赴至。
“啊?”聪明如朗风,怎会不知这么一个回答背后的深意。疑惑,并非他没听清楚,而是他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今天感觉好点没?住这还习惯吗?”高城一脸风平浪静,刻意忽略朗风的疑问。
“不住医院我就感觉好了。”朗风认定自己听错了,进而认定住医院是对自己的残害。
“呵。”看见朗风阴沉的表情,高城不由得笑出声,为眼前这年轻男子从未流露过的孩子气。
朗风不再说话,专心吃馄饨。高城也不开口,安静地看着他。
初秋的风从敞开的窗户潜进来,带着阳光的余香。漫过一切,却也绕开了两人,仿佛有看不见的空气笼罩他们,拒绝外物介入。
一周七天,上帝可以创造世界,世界上可以发生很多事。
对朗风来说,一周七天住在医院里,他受够了。
A大队这周很充实,天天都有任务,连日常训练都没时间。袁朗除了第一天送他来医院就再没出现过。关于A大队很忙这事,他还是从高城那听说的。
高城到是很有空,天天来报道,每天中午必到,带着一份馄饨,比出操还规律。
“高城,”朗风出声唤到。
一样是馄饨,但是与昨天相比,多了一味黑胡椒。
记得昨天自己无意间提过,这馄饨像是像,但比起来,始终少了点什么,大概是缺一味黑胡椒。
结果今天就加了么。
“恩?”高城看他。
“你,是把我当弟弟吧?”吞下最后一个馄饨,朗风站直,不再靠着墙,眼睛望着窗外,无可也无不可的样子,语气平静得近乎是在陈述。
“弟弟么?”高城慢慢咀嚼这两个字的含义,笑了。
“难道不是?”朗风挑眉,把目光转向高城,脸上写着诧异。在过去的十几年记忆里,会这样对自己的,只有袁朗而已。那高城,应该也是把自己当弟弟。
可似乎的确有些不同。
“不是。”高城走到朗风面前,用手握住他的肩膀,认真地看着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睛。
“我从未把你当弟弟。”深呼吸,高城像是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
不等朗风体会这句话真正的含义,高城用行动给出了更明确的答案。
他把朗风轻轻地按到墙上,一只手扶助他的腰,一只手托起他的后脑勺,闭上双眼,唇印上那双因愕然而微张的唇瓣,辗转,流连,加深。
高城的吻温柔,深情,专注。朗风的身体由僵硬到柔软,整个人靠到了墙上。眼底划过的有震惊,有疑惑,更多的还是诧异。
高城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见朗风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禁收紧手臂,将朗风圈进怀里。
他低下头,轻声在朗风耳边呢喃,“现在可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
朗风没有说话,他已经忘了如何说话,但高城感觉到了他身体内的那丝振颤。
于是他笑了,落下一串细碎的吻,在颈上白皙的皮肤上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痕迹。
宣告所有权。
朗风突然想起了刚才被自己认为是幻觉的那句话。
看来那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