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古从人

1、赵府娶了房新姨娘

　　第一章
　　一赵府
　　贵生一进家门，见里里外外贴红挂绿一派喜庆样子，他不知家里又有了什么喜事，急忙来到母亲房里，给老母亲见礼问安。
　　老太太一见儿子，眉飞色舞，还没等贵生开口发问，老太太就说：“你坐下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母亲？”贵生温和地笑着说。
　　“我作主给你娶房姨太太。”
　　“母亲，这----------”贵生不知所措。
　　“不要紧，你甭着急，我跟你媳妇商量好的，她眼看就要停止生育，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太少啦，趁你还能生育尽早娶个姨太太多生几个孩子，家里也显热闹些，一切都准备好啦，就等你回来成亲。”
　　贵生一见木已成舟，只好顺从，他来到夫人房间，见夫人正忙着给他准备成婚时穿的衣服，见丈夫回来，她不知是喜是忧，只是温柔地看着丈夫说：“老爷回来啦。”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夫妻结婚这么多年从没红过脸，贵生曾经答应过她不娶姨太太，可是今天----------
　　贵生内疚地默默地看着夫人。
　　夫人温柔地笑了，她说：“老爷不必内疚，这件事是我和老太太一起商量的，老太太怕我将来没个帮手，我又不会理家，明儿等女儿们都出了嫁，我身旁没个伴儿怪寂寞的，你总是出门在外，就是文华结了婚，这么大院落也太显人少，老太太说的对，人多红火---------”
　　“可是我们------------”贵生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他脸红红地一直看着夫人。
　　“老爷，别这样。叫佣人们看见会笑话的。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会儿，明日就给你们完婚，那姑娘很漂亮呢-------”说完向老爷俏皮地挤挤眼儿，这位老爷没经过这事，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办完喜事之后，这位老爷又回到夫人房里，想跟夫人亲热亲热----
　　“老爷，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千万不能这样，你必须回到姨太太那里，人家是黄花姑娘，又是新婚之夜，再说我这几天身子也不方便，快去吧，别叫她等久了，她会不高兴的。我老了对这事也不感兴趣了，你要多陪陪她，只是心里别把我忘了就行啦。”夫人温和地劝着。这位老爷不得不依恋地走了。
　　老爷回到姨太太房里，姨太太见老爷来了，忙站起来娇羞地给老爷请安，贵生伸手把她扶起，这时姨太太认真地看看夫君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儿，老不老？
　　二人一见互相倾心，她摘掉头饰，洗去脂粉，显出少女的本色，原来是个妩媚动人的女娃，那位英俊儒雅，看不出两人在年龄上有多大差距。
　　贵生非常喜欢这位姨太太，她聪明贤慧，手也很巧，她尊重老爷太太，孝顺婆婆，给老太太高兴得给媒人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事情本来很圆满,但人们没注意到那位大公子赵文华，一向被宠惯了的公子哥儿，见突然来了一个姨娘，一时间人们都在议论她，似乎都很喜欢她，文华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儿，他开始忌妒，一见姨娘他就横眉冷对，有时背着老祖母还要骂姨娘两句。姨娘不气不恼，仍和颜悦色地说：“少爷，你想叫我给你做点什么？”
　　“我让你给我吃屎！”
　　这话被老祖母听见：“华儿，不可对姨娘无礼，你应该说：“谢谢姨娘，等我想起来时再叫您做，这样多有礼貌啊？我的乖孙子应该很懂事才对，你说是不是呀-------”老祖母疼爱地说着，文华鼓着小嘴儿不吭声，心想：老祖母怎么也向她？他难过了，眼泪要掉下来。
　　“好乖乖听话，你要尊重姨娘，她将来给你生好多个小弟弟，跟你一块儿玩，你说好不好啊？”
　　老祖母搂着孙子高兴地说着自己的愿望。
　　文华可不这么想，他恨极了！但他为了不惹老祖母生气，没反驳老祖母的话，他噘着小嘴儿发愣------------
　　这位聪明贤慧的姨太太，从过门到现在，把全家上下都打点得和和睦睦，甚得老太太的欢心，她不妖不艳，穿上合体适度的新衣更加显得清纯可爱，她话不多，幽默逗人儿。
　　您再看那位满腹经纶的老爷，虽然年已四旬，见了如花似玉的美人，早把儒气去掉几分，在太太的允许下，每天到姨太太房过夜。在太太面前从不敢放肆的老爷，在姨太太面前却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个要表现自己身强体壮未老，一个千方百计博得老爷的欢心，两人有求必应，在老爷的辛勤播种下，她，怀孕了。
　　四月初六是赵文华的五岁生日，礼品除了爸爸妈妈送的笔墨纸砚，其余就是一大堆玩具。大部分是姐姐和佣人们自己缝制的猫狗老虎之类。大大小小的玩具把个小寿星都给围了起来。其中有一个猴子抱球，文华很喜欢，他一直抱在怀里。到了晚上，李妈把他领回到他的卧室，奶妈见他很喜欢那只小猴子就说：“文华，你很喜欢这只猴子吗？”文华点点头。“你知道这猴子是谁送给你的？”文华摇摇头。奶妈说：“这就是姨娘送你的。”文华一听嘴巴立刻噘起来，把猴子使劲儿一扔，“我才不要她的东西。”
　　生日过后，老爷给他聘来一位私塾先生，他是父亲的同窗好友，是个很有教学经验的老先生。
　　先生来的第一天，拜师，宴请叙旧。文华一直坐在先生旁边，一声不吭，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先生夸他聪明伶俐，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好苗子。
　　文华听到赞美声心里非常得意，表现得更加礼貌懂事，从这天起他就是学生了。

　　转年二月，文华刚开学，突然见家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的很忙乱，他有些奇怪，上厕所时，偷着从门缝往外看，见人们的脸上都很高兴，不知又有什么喜事，他的脑子开小差儿了，放学后他一溜烟儿地跑回自己的院子，一进院门儿就喊：“李妈，李妈{他的奶妈}”
　　“什么事儿把你急成那个样子？”李妈笑着从屋里迎出来说。
　　“咱家今天有什么喜事呀？”他边走边摘书包。
　　李妈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姨娘给你生了个小弟弟。”
　　文华一听很高兴，他想去看看小弟弟是个什么样子，又一想，是姨娘生的，我不去，他鼓起小嘴儿发起呆来-------------
　　自从娶了姨娘就很少看见爸爸，他老在那个女人房里，老祖母也不说他，一天文华终于忍不住问妈妈：“爸爸为什么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你们也不管？”妈妈笑着说：“你还小不懂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将来姨娘给你生个小弟弟多好啊---------”
　　文华怎么也想不通，祖母是这么说，妈妈也这么说，难道我不是男子汉！为什么还要给我生弟弟？气得他大声嚷道：“我不要弟弟，我就不要弟弟！我不要--------”他又哭着去找李妈。
　　“李妈，你去跟爸爸说，把那个女人赶走！我不要姨娘，我不要弟弟”李妈耐心地说：“好孩子听老祖母的话，不然她就不喜欢你啦，你祖母怕你将来一个男孩子没伴儿孤独，姨娘生了弟弟，长大了跟你玩儿，跟你一起读书多好啊-----”
　　“那就叫妈妈给我生个弟弟不好吗？”
　　“你妈妈年纪大啦，不会生儿子啦。”
　　文华听后，眨着一对大眼睛不再吵闹了。
　　一个月过去了，今天是弟弟的满月，先生给文华放了一天假。
　　家里来了不少亲友，都说老爷有福，喜添贵子------把老祖母高兴得竟戴起了红花，全家人都很高兴。
　　二公子取名叫文奇，人们都夸二公子是个福相、漂亮。老祖母高兴得一直待在二公子身边，听着人们不断的赞赏，这下可惹恼在一旁的大公子赵文华。
　　文华从记事起，他就是这个家庭的宠儿，在老祖母的庇护下，家里上下谁敢惹他？他是赵家唯一的一位公子，如今来了个姨娘，又生个弟弟，亲友们不理他了，一贯疼爱自己的老祖母也把他忘了，人们都在注意襁褓中的弟弟，他忍受不了这样的冷落，他感到自己被抛弃了，他恨父亲、恨母亲，也恨起一直疼他爱他的老祖母！他们疼我都是假的！他们都变了，不疼我了----------他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姨太太抱着婴儿在客人面前显示，文华忌妒极了，他气愤地跑回自己屋里再也不出门儿，我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他一天都没吃饭，这可急怀了老祖母，一天的喜庆情绪到了晚上被文华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了兴致。父母过来劝他吃饭，姐妹们劝他吃饭，老祖母劝他吃饭，他一概不理。心想你们甭假惺惺的，好像很关心我，我不稀罕，你们都疼弟弟去吧！
　　李妈端着饭菜劝他吃，他一翻手啪！把所有饭菜都折在地上。
　　李妈心想，这样下去他会气怀的，平时娇惯的太厉害，如今他已容不得别人-----
　　老祖母白天竟顾高兴，到晚上才知道惹恼了大孙子，她又是心疼又是劝，一直到掌灯时分文华也不肯吃饭，老太太一急有些撑不住了，她对李妈说：“你想想办法，无论如何得叫他吃饭才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啦，有什么事儿叫丫头们去告诉我一声。”
　　“老太太放心，我会叫他吃的，您休息去吧。”
　　老祖母走了，李妈又劝走了太太和姨娘。李妈知道文华的小心眼儿，只是一时找不到对付他的好办法。人们都走了，就剩下李好和文华，李妈赌气也不理他，过一会儿，李妈从镜子里看他，见他在偷看自己。李妈心中有底了。又过一会儿，李妈装着生气的样子说：“文华，你今天的表现很不乖，你要老这样闹下去，将来老祖母，你爸爸妈妈都不会喜欢你啦。”
　　文华生气地想：爱喜欢不喜欢！
　　李妈见他没言语又说：“你连我的话也不听，我侍候不了你，我就回我们家去，那时谁都不理你看你怎么办，人家都喜欢乖孩子---------”
　　文华不吭声，默默地流泪，小脑袋瓜儿做着激烈的斗争：李妈也不喜欢我了，大家都不喜欢我啦，没人管我啦！他突然又气又急地说：“我把你们都杀死！”
　　李妈笑着说：“你这个小嘎吧豆儿连棍子都拿不动打谁去？把人都打跑了，这么大屋子就剩你一个人，天黑了你怕不怕？”
　　文华向四周看看，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外面很黑，他真的害怕了，他胆怯地一点一点地蹭向李妈，李妈乘机把他搂在怀里说：“其实文华很乖，就是你的脾气太大----------”
　　文华扎在李妈怀里一下子哭了出来，把心里的委屈汇集在眼泪里-----------
　　李妈接着说：“今天是弟弟的满月，亲戚们都是来给弟弟做满月的，当然都得夸弟弟啦，这是礼貌，你生日时人们不是都在夸你吗？你不要以为今天老爷太太老祖母没理你就是不疼你啦，你没见他们应酬客人多忙啊，他们是顾不上你，并不是把你给忘了，你看他们那么忙你应该表现得更乖更懂事才对，你说是不是？”
　　文华停止了哭泣，他在想着什么---------
　　李妈接着说：“你看，你爸爸雇来这么多人侍候你，这是为什么？不就是疼你吗？如果你不听他们的话，你爸爸一生气把我们都给撵走了谁来管你？”
　　“妈妈管我。”
　　“妈妈也生气了，你老不听她的话。”
　　他想了半天说：“你们都有家吗？”
　　“当然有家啦。”
　　“那你们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
　　“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家里穷，想出来做工挣碗饭吃。”文华心想，你们走不了啦，走了就没饭吃，他放心了。文华听着，想着---------------
　　李妈端起张嫂刚刚端来的可口饭菜，对文华说：“你闻这菜多香，是张嫂她们专门儿给你做的，如果你再不吃可就饿肚子了，我们都该睡觉了。“
　　文华流着泪，愣着发呆，仍不肯吃。
　　李妈说：“你要是这么不听话，以后谁也不会喜欢你啦！张嫂，把饭端走，告诉老太太，就说大公子仍不肯吃饭！“说着她偷偷向张嫂使个眼色。
　　张嫂会意地把饭菜端到堂屋。文华见李妈真的生气了，他感到了绝望，他大声地哭起来，李妈也不理他，叫他哭个痛快再说。李妈把门和窗户都关好，怕老爷太太们听见，然后自己就歪在床上休息。
　　文华这下可真急了，他几步奔到李妈跟前哭着，摇着她的身子说：“李妈，你别生气我听话---”
　　李妈见他服软了，高兴地急忙坐起搂着他说：“这才是好孩子，不要叫大人着急生气。张嫂，快把饭端来。”又对文华说：“你吃饭不？”
　　文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经过一阵哭叫心里痛快些，见李妈高兴了，他心里踏实了，李妈叫小燕她们赶紧到老太太、老爷太太房里去报信儿。
　　文华吃完饭，洗了脸，李妈服侍他躺下，又在他耳边劝道：“文华是个男子汉，心胸要宽，要懂事体，弟弟虽然是姨娘生的，他和你一样，都是你爸爸的儿子，他和你是平等的，你独惯了，搁不得弟弟，那怎么行呢？你得个弟弟是你祖母盼望已久的，她给你父亲娶姨太太就是叫她多给你生几个弟弟，不然你们家这么一大片房子就你一个男孩子住，你不觉得孤单？你要懂得大人们的心，不要太任性如果你老想不开这样闹下去将来他们真的不喜欢你了-------------”
　　李妈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既不愿承认，也不否认，但是不平衡的心理开始萌发。他的性格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不愿跟人说话，脾气也古怪起来，他总是闭着嘴不吭气，经常怒视着襁褓中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