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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我是谁 ...

  •   “……我现在正站在杨家村外的曲水河旁。这条河是洛水的支流,河水在下游十公里处汇入洛水。可以看到在我身后的河道上,有两个排污口正在不断排放出颜色污浊的废水,整条河道几乎全被污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说到这里,我暂时放下话筒,对着摄像机轻声说:“张哥,镜头推近一点,多拍些污染现场的画面。”

      肩扛器材的摄像张哥点了点头,推近镜头拍摄特写画面。我转身打量身后被污染的河道,以及不远处的农田,盘算着还有哪些画面需要拍摄。现在是初夏,六月已经过了一半,收割麦子的季节近在眼前。放眼田间明晃晃的麦子,再低头看看脚下颜色诡异气味更诡异的河水,我很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田里的麦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了。

      我叫赵乐,刚刚在上个月度过二十四岁生日,算是社会新鲜人。去年大学毕业后我回到自己生长的城市,进入市电视台成为一名新闻记者,目前正处于对工作满怀热情的阶段。像这种跑到偏僻地方来采访偷排污水的活儿,我当然是争着抢着主动请缨,一心想要做个头条出来。不过顶着过分热情的太阳跑了一上午,采访进度十分不顺。村委办公室不接电话,工厂负责人也不见踪影。联系不到责任人,我只能带着张哥先来拍摄现场画面。

      “河边拍得差不多了,小赵,你看看还要拍点什么?”

      我想了想:“现场画面可能也拍不出什么了。周边环境,张哥你都拍了吧?”

      “你尽管放心。”

      “张哥做事,我当然放心!”我笑了几声,又提议道:“对了,我还想下到岸边,近距离看看……”

      “岸边?”张哥皱了皱眉,看起来有点不太情愿,“那河岸挺窄的,从河堤这边下去又这么陡,扛着器材不好下啊。”

      我低头看了看,我们站的河堤确实比较陡峭,而且杂草丛生,并没有路。张哥扛着二十多斤的器材,不想费劲下去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于是说:“那我一个人先下去看看,张哥你就在上边帮我看着点,你看行吗?”

      张哥点头:“你小心点!”

      我把话筒交给他帮忙拿着,自己挽起衣袖,小心翼翼地迈下河堤。坡道陡峭,高度也不低,脚下的沙土又十分干燥,果然很不好走。我全神贯注地走到一半,正要松一口气,一不留神却被碎石垫了一下,一个打滑,顺势摔倒了!我反应不及,没能及时稳住身体,竟然就着这个趋势,直接摔进了被污染的曲水河!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瞬间。我摔倒、滑行、落水,只听“扑通”一声,这三个过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气呵成。我还没弄清到底是什么状况,人已经扎进了水里,混杂着土腥味和污染物恶心味道的水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我呛了几口水,耳中一片轰鸣,恍惚中好像听见张哥在大叫我的名字“赵乐子!!!”我居然还有心思暗暗吐槽“我叫赵乐!张哥你就不能叫对一次吗!?”

      河水的深度超过我的预估,竟然踩不到底。窒息的痛苦和不断下沉的感觉让我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所谓“生死关头”,每一秒钟都很宝贵。我急忙回忆从前学过的游泳技能,划动四肢想要让自己浮起来。我水性一般,但小时候也没少在河边、水塘里玩水,长大后也学会了蛙泳和自由泳。再说虽然是在河里,水流并不湍急,我鼓励自己只要能够稳定情绪、克服恐惧、施展技能,我一定能够成功浮上水面脱离险境。万万没想到,我才游了几下,刚刚能够止住下沉的趋势,右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这下完蛋了!!我暗叫糟糕,拼命用力想要挣脱出来,但试了几次都无济于事。缠住我的好像是密集的水草,我越是挣扎,感觉越是难以摆脱。

      肺部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我觉得自己的胸膛快要爆炸了。水泡不断从我嘴里吐出来,浑浊的河水肆无忌惮地从无法合拢的口中灌进肚子里。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制力,只知道拼命而徒劳地挣扎、拼命想要逃脱死亡的召唤、拼命……拼命……

      终于,脑中一片空白,眼前逐渐模糊下来。我再也无力挣扎,缓缓地停止了动作。无法阖上的眼中最后看到的,还是那片浑浊的河水。

      一片黑暗。

      我沉在一片黑暗之中,感觉自己存在,又感觉像是不存在。感觉自己是自己,又像自己不是自己。我不知道这感觉该怎么形容,好像在梦里行走,但这个梦中只有黑暗,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心里隐隐约约又觉得不太像是个梦。

      难道,我这是死了?这就是人死之后的感觉吗?我惊讶地想着死后竟然还能保有意识?这意识能够保留多久?还是说所谓“灵魂”真的存在?死后的世界就是这样,一片虚无吗?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随波逐流地沉浸在那片黑暗之中,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前后周遭,任何空间概念和时间概念都没有。这样下去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就这样死了么?就这样无声无息,因为逞强而导致脚滑了一下,顺势淹死在臭气熏天的污染河道里?这也太……太……

      太让人不甘心了吧!!!

      我才二十四岁啊!上个月才刚过第二个本命年生日呢!本该是最美好的年华,最值得珍惜的奋斗时光刚刚开始——不甘心!

      二十四年的人生乏善可陈,我想做的事还几乎什么都没做,事业才刚刚起步,连第一个脚印都没踩踏实——不甘心!

      我也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还没体会过刻骨铭心的滋味。青涩的早恋懵懂地过去了,幼稚的失恋也品尝过了,唯独属于成年人的感情还没有到来——不甘心!

      还有最最不甘心的,是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们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心血、金钱,将我抚养到今天,终于长大成人,还没有来得及回馈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陪伴他们,竟然就这样死了?以这样的死法、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该多伤心、多痛苦啊!我这样的死法真是太愚蠢了!

      我不想死!

      不想死在这里!

      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我不想死啊!!!

      我独自在虚无的黑暗之中生着闷气,越想越郁闷,越想越不甘心,却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拉动,一直在漂流。没错,是漂流的感觉。难道我其实还在河里漂着、并没有死?对、应该是没死吧?死了之后应该不能这么胡思乱想吧?不行!我得赶紧醒过来!赶紧睁开眼睛!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说不定就真的死了!

      都说意志的力量是无穷的。在我使劲努力、拼命努力、使出吃奶的力气不懈努力……之后,终于,我看到黑暗的尽头透出一丝光线。我心中狂喜,直勾勾地盯着光线的方向,更加费力地试图撑开自己的眼皮,嘴里还给自己鼓劲一样大叫着“啊啊啊啊啊——!!!”

      突然之间,我就睁开眼睛了。

      大约40秒,我一直处于茫然之中。我看到了光亮,看到了木质的房梁,看到了糊着纸的木质窗框。好奇怪啊!我混沌的脑子迷迷糊糊地想。现在的医院这么会玩花样吗?怎么这病房看起来有股浓郁的复古风?就算我从没住过院,我总探过病,在咱们这个二线城市好像还没见过这么有个性的……

      没等我琢磨过来这究竟是哪家医院,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哭号,活生生吓了我一大跳。这种杀伤力级别的哭号声,我只在采访不幸的意外时见过。家属、特别是中年女性家属,表达对于去世亲人的悲痛之情,就类似于我现在听到的这个调调。可仔细听来,耳边的这个哭喊声竟然是个男人的声音!一边哭还一边念叨什么“公子你总算醒了”之类的台词,听起来十分诡异。我忍不住皱着眉头,竭尽全力大声抗议:“别哭了!烦死人了!”

      令我惊讶的是,我本来是打算气势十足地说出这句话,起到镇住场面的效果,传到耳朵里竟然声音绵软、毫无魄力,而且听起来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看来我刚才确实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身体极度虚弱,连声音都发不出。这帮人在这哭,八成是因为见到我醒来,喜极而泣吧?

      这样想着,哭声听起来似乎也十分令人感动。我满怀感动之情,转动僵硬的脖子扭过头去,瞬间被吓懵了。

      ——眼前这怎么回事!?

      我躺在地上——没错,是地上,并不是床。眼前一群人,足足有七八个,清一色穿着全套汉服,有男有女,呼啦啦地“铺”了一地,每个人都眼泪汪汪地看着我。用“铺”来形容,是因为他们穿着繁琐的衣服,又全都是跪在地上的,每个人的占地面积都不小,视觉效果上就像是铺开来一样。更为夺人眼球的是他们身上的衣服,做得真是——太到位了!就连男的头上的头巾、女的头上的饰物,都一丝不苟。不管是女式发髻还是男式束发,全都象模象样,还原度极高。看起来我简直像是空降到某个汉服大赛的会场,或者某个正在拍摄古装剧的影视剧组。因为眼前这群超级入戏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顾不上自己身体僵硬,拼尽全力“噌”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跪在身边离我最近的一个年长妇人急忙扶住我,带着哭腔说:“起来作甚?快躺下,不可起身!”

      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位女演员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气质高贵,雍容典雅,身上的衣服也非常华美,演的角色应该是位贵妇人。可是这演员我好像不认识,从来没在电视里看到过。而且她这样对我说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刚才明明溺水了,怎么醒过来就跑到剧组了?这中间到底是怎样一个过程啊?

      “不好意思啊,”我压低声音对她说,“你们这是什么剧组?是不是搞错了?我……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是什么捉弄人的游戏吗?”

      贵妇人一愣,止住了抽泣,茫然答道:“称儿,你说什么?娘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

      这位入戏也太深了点吧?我抽了抽嘴角,尽量耐心地进行沟通。

      “那个……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记得好像掉进水里了……”

      “是啊、称儿!大夫都说你没救了、呜呜呜……”那妇人说着又呜咽起来。

      “呃、您别……”

      别这么入戏好吗这位演员老师!!这谁这么整我呢?也该有个底限吧?我好歹也是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啊!

      “这位老师、您……”

      我刚说了几个字,贵妇人倏地抬起头来,瞪大了一双美目,颤声道:“称儿!你、你刚才叫……什么?你没事吗?”

      “……”

      我扶着额头,再次感到深深地无语。这位真是太敬业了!我都这么说了还是不肯出戏,也不能怪我不给面子了。死里逃生,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够了够了!别再演了!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个整人游戏,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我怎么说也是个病人!这位女老师,您演技真的挺不错的,我很佩服。虽然我不记得您的名字,不过下次在电视上看到您的时候,我相信一定能认出来!”

      一口气戳穿真相,我心想这下看你们还怎么装!我都快死了还给我来这种整人大冒险,也太没心没肺了!没想到屋子里鸦雀无声,眼前的人看着我,一个个好像全都傻了。我眨巴眨巴眼。怎么?难道我揭穿你们,还是我不对?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也该请导演组出来了吧?张哥、陈主任、王台!这是新节目吧?你们该出来了吧?”我大声嚷嚷着。怀着满心气愤,我的嗓门也逐渐喊出来了。不过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奇怪,简直像是别人的声音,根本不像我自己。

      “称、称儿?你怎么满口胡言乱语?你当真……不认识娘了?”

      贵妇人颤颤巍巍地开口,说的竟然还是台词!同时她抬起右手朝着我的脸探了过来。我急忙避开,不满地皱眉:“老师,您就别再演了,赶紧让导演组出来吧!”

      贵妇人僵了片刻,忽然翻了个白眼,竟然就晕过去了。我大囧。屋子里的人顿时恢复行动能力,开始大呼小叫,嘴里乱七八糟地喊着“夫人!夫人!”有人上前来扶,有人奔出去喊人,有个离我最近的仆役打扮的圆脸青年拉着我的被子角——就是刚才号哭的那个——痛哭流涕地说:“三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您真的不认识夫人了吗?”

      我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他们还能继续演下去,还演得这么自然!?我真想跟他们说求你们了咱别玩了我头真的很疼啊!可这一屋子闹哄哄的,完全没人理会我!

      正闹腾着,门外奔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材高大,相貌英武,蓄着一圈络腮胡,穿着一身同样还原度极高的汉服,一进来就用颇有威严的声音问道:“何事吵闹?不是说三公子醒了么?”

      “二公子!”拽着被子角的圆脸青年像是看见了救星,立刻扑上前去,哭道:“二公子您来得正好!三公子他醒了,但他、他……他好像中了邪,连夫人都不认得了!夫人惊惧交加,晕过去了呀!”

      “什么!有这等事?”

      身材高大的青年说着,早就三步两步来到我面前,俯下身注视着我。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人的眼睛好有魄力,被他这样盯着,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三弟,你还好么?”

      “你……你……”我鼓足勇气,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演技卓越的青年才俊,“虽然很抱歉,但你……是哪位?”

      青年明显倒吸了一口凉气,迟疑片刻,语气却依然镇定,缓缓道:“三弟,你当真不认得为兄了?”

      为兄……三弟……也就是说在这个剧里……

      “你……是我哥哥?”

      青年缓缓点头。

      “那我……又是谁?”

      这下,满屋子的人倒抽凉气的声音我都听到了。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是谁,我叫赵乐,市电视台新闻部的记者,入职不满一年,单身。但我想知道的是,在这个剧里我又是谁啊?既然你们都这么入戏,麻烦也给我个剧本好么!

      “三弟,”那位青年才俊深吸了一口气,凛然道:“唯有这件事,你切不可忘!你乃是夏侯府的三公子、征西将军夏侯渊之子、我夏侯霸的胞弟——夏侯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本文第一章的读者大大。“三国”这个题材,我喜欢了很久很久,为了这个文也准备了很久。但是这个题材实在太大了,我一直觉得自己难以驾驭。即便在开始写本文之后,我也始终处于忐忑之中。三国题材太难写,也是因为粉丝太多。每个人心中都有对于三国的自我解读吧,特别是对于喜爱的历史人物。所以我要特别说明:
    从题目就能看出来,我是个魏派,所以这个故事也是魏国主线的故事,对于吴蜀两国,描写不会很多,相关人物也出场不多。本文的风格基调是清水的正剧,我会尽量努力写好这个题材,也希望读者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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