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亦惊九天》袛树林

20、新情况

　　奔腾不蠹为江，静水深流为湖。这一江一湖的水可是特别，滋养出一块神奇的土壤，时而热闹非凡，时而凄风苦雨，更有甚者血雨腥风，天下大乱。

　　这块土壤上的众生百态——有人甘之如饴，有人痛如切肤。有人春风得意，有人形同枯槁。有人爱，有人恨，有人哭，有人笑。世上再没有哪个地方能教人如此爱恨难辨，也再也没有那个地方教人如此流连忘返。

　　此所谓江湖。

　　对江湖外的人，江湖就是说茶馆里书人嘴中的传奇。什么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什么行侠仗义，惩恶锄奸。听着热闹，着迷。不过，传奇的天再高再广，也只是书里的天下，茶余饭后听着乐呵乐呵。场子散了，人走茶凉。

　　可对江湖中人，江湖是一方围城，想进来容易，想出去难。江湖是一场赌博，想学坏容易，想学好难。江湖是一道宿命，想壮死容易，想苟活难。江湖规矩大如天！但那规矩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谁也道不明。

　　江湖事，江湖儿女人人有份！纵使杀得不是你的人，抢的不是你的财，硬要挤进来插一脚凑个热闹的还是大有人在！不掺和，就失了身份；不掺和，就不知道下一回还有没有命掺和！

　　行乐需及时，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也是江湖。

　　针尖儿大小的事儿落入江湖，也能掀起狂风巨浪。更别说，这几年江湖也确实不太平，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江湖上多了个亦正亦邪的派别，取名独门。此门人数众多，行踪诡异，且极擅长用毒。每杀一人，必毒之，剖其腹，蘸其血，在其背上刺上血红“独门”二字。其惨状令人乍舌。

　　说其亦正亦邪，是因为他们先是惩恶扬善，接连杀了几个臭名昭彰的江湖败类，各路英雄莫不交口称赞！却不知为何，接下来几个有名的大善人也死于他们之手，惹起轩然大波，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短短几年内，此门已成为江湖上急速蹿升的大派，然而此门当家人究竟何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什么背景来历？众说纷纭，谁也得不出正解。由此，独门门主的身份便成了江湖一大悬案。

　　第二件，夕兆三皇子率人拜访大交皇城岁都。

　　按道理，这本是国事，不归江湖统辖。但这三皇子却和交皇达成协议，鼓励两国民众自由迁居流动。此令一出，夕兆江湖人士纷纷踏访大交，拜访大交武林名士，切磋请教。

　　此等大事，关乎大交武林声誉，江湖中人岂能袖手旁观！一时间英雄大会、比武擂台、武贤聚盟如雨后春笋，在大交遍地开花。江湖一片繁荣，波及到市井也跟着热闹，就连平常大街上打架的也多了许多！

　　这第三件……

　　若问江湖上最好的酒肆是哪个，想必七嘴八舌，一人一个主意。但若要问江湖上最好的青楼是哪个？十个就有十个会告诉你——摇扇阁。

　　摇扇阁有女名艳瑶，天仙一样的人物，见过者无不移情寄心，多少英雄豪杰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奈何此女即是花魁，又是老鸨，艺也不卖，身也不卖，只与哥哥艳刚将摇扇阁打理的有声有色。几年功夫，已成岁都、乃至整个大交最红的妓院。

　　据传，交皇也曾微服降驾至此，更引得一干江湖人士争相前往，摇扇阁里夜夜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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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枝吐新芽，芳香遍地。青山绿水间一条大路，一辆白帐素纱的马车轻快的向前行进。环素莺歌燕舞，欣欣向荣，一派春意盎然。

　　这是您从外边看！再看看车内——帅哥四体舒展，懒懒的斜倚在靠里的车侧，眼睛穿过随风撩起的卷帘，不知定在哪个地方出神。本少爷就蹲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睛迅速的睁开再闭上，闭上再睁开。

　　常人眼里，那叫眨眼！可在我这儿——阿门！耶酥他老人家说，我们要用爱化解仇恨，我们要在爱中永生！本少爷是天父的好儿子，对这等别扭之人，打是没机会赢，只能曲线救国！

　　你倒是睁眼看看，本少表情有多么幽怨，眼神有多么无辜~~感受到内心的压力了吧！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了吧！小样，耗不死你！

　　本少爷这么忿忿不平，不是没有理由的！

　　从翠微山到飞鹤山庄，马车要行五日，轻功则只要两日。我原本正兴奋，心想可捞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一展这几年苦练的轻功！没成想，却被帅哥一把拖进了马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已是过了四天半，本少爷一个头愣是给它晃成两个大！我能不悲愤么！我能不郁闷么！

　　帅哥终是受不住我的炯炯眼神，戳着脑门把我推到车门处：“印月，不要胡闹。”说罢立即做贼心虚似的翻个身闭上眼睛，老僧入定！

　　赶车的小哥抽了抽眉毛，朝我堆起一脸笑：“小公子，别，别着急，穿过这片林子，咱这不就到了么！你要觉着闷，今儿个我再给你讲讲去年独门三人剿灭黑风寨七十八口的事！那可真叫一个惨！七十八口啊，一夜就没了！那天晚上……”

　　这几天，小哥把他从他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表叔大舅舅处听来的江湖事都给我抖了个遍！说的眉飞色舞，沫星四溅，好不热闹！只不过再热闹也是别人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他这么说着，我也就这么听着。有故事听，总好过看着帅哥大眼瞪小眼生闷气强！

　　“……小公子，你初涉江湖，还没机会瞧见那艳瑶姑娘的颜色！我二舅说，在那摇扇阁门外一站，光是听听她的娇声，就酥了骨头！”前面一段寻仇刚咽下肚，小哥马上又跳到这青楼艳女，思维转换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艳瑶？别说她是花魁了！本少爷这几年连个普通村妇都没见过！

　　男人嘛，长到一定年纪就开始胡思乱想。铁塔老爸这年纪都生了印月了！我呢！整日守着帅哥和梁伯，连个正常的幻想对象都没有！

　　我也就罢了，倒是帅哥，整日待在竹宅，女的没见他带回来，男的也没见他带回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这么憋着……

　　不妥。甚为不妥~~

　　车还是晃晃悠悠的走，我接着望天，帅哥接着打坐，赶车的小哥接着侃……

　　临近傍晚，马车吱吱扭扭的停靠在一家客栈门前。小哥掀开帘子：“公子，咱们已经到了飞鹤山山脚。您看是不是在这儿歇脚？”

　　帅哥起身下车，微微颔首：“有劳。”递给小哥一个钱袋，转身走进客栈。

　　呼呼，亲奶奶的，可算到了！我一个蹦跳下车来，活动活动筋骨，攥起拳头用力向后一摆，长长伸了个懒腰！

　　没想到——

　　“哎哟！我的眼~~~！”

　　吓我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小丫头离我身后不远，正抱着左边眼直跳脚。

　　一身明媚鹅黄锦缎；头发向后梳起，用红头绳在后斜侧弯成两个俏皮的发包；皮肤雪白，被手遮着不见全貌，只看见一张樱红小嘴一张一合，凶得很：“是谁这么不长眼！没看见本小姐过来了，还在这乱挥鸡爪子！”

　　我凛了凛脸皮，这小丫头非富即贵，不能得罪！！上前一步，扶住她捂在左眼上的手往下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没事没事！你睁眼我看看……” 小丫头手上使着蛮劲，看样还练过两下。

　　鼻头红红的，眼睛顺从的慢慢张开，嘴巴却不饶人，尖着嗓子直叫：“看什么看！你说没事就没事！等我叫我大哥二哥来……”说到这，眼睛完全张开，见我扶着她的胳膊，神色紧张的来回撒么，一下子愣在那里，怔怔的望着我，蓄了一半的泪浅盈盈的在眼底打转，都忘了掉下来。在嘴里原本叫的山响现在也变成喃喃呓语，“……来收拾你……”

　　刚才撞到我胳膊肘的眼睛里水雾还未散去，一双含烟带露的大眼嵌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娇俏可爱。

　　“怎么样？还疼不疼？”我晃晃她的身子，凑近些看看，还好只是微微有些发红，没什么大碍。长吁一口气，一块石头落地了！

　　那小脸上腾刻间浮起两朵红晕，只有眼睛还定格在我的五官，我咧了咧嘴，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说话啊！”

　　“伶俐——”未及小丫头开口，一声传唤从她身后传来，她这才醒过神来，转身向回跑，扑进来人怀里，“二哥~~~！”

　　“让你不要莽撞……眼睛怎么这么红！！谁弄得这是！！来人哪！让你们保护好小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去！给我把那个欺负小姐的人抓来！！”

　　大事不妙！来了个不好惹的！

　　我正脚底抹油，准备开溜，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忽然入耳：“二哥~~~哪有人欺负我！刚才起风迷了眼，没事，过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