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妖记》Xiye

2、紫阳花开

　　景绘市景绘一中校长室
　　这个号称全校学生最不想去的地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来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她扯扯还穿不太习惯的校服，一脸严肃地看着暂时代替校长管理学校事务的教导主任，“老师你好，因为父母临时有事，所以我和东霖今天自己过来办转学手续。麻烦您了！”
　　教导主任扶扶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看西沅递来的资料，颇为鄙视的说，“哦，西市唯一一所以学生打架斗殴出名的高中啊，据说上个星期，学校里还出现了怪物，啧啧。你们两从那里转到我们学校，是走了什么关系啊？”
　　闻言，东霖拨弄下头发，走上前一步，直接把信丢给教导主任，说：“陈主任，为了您的学校制度，大爷我的头发都剪了。快点把手续办好，没时间给你摆官威。”
　　东霖这一番话顿时让西沅倒吸一口冷气，立马拉住要暴走的他。
　　见状，教导主任摸摸光洁蹭亮的脑袋，阴笑，“小师弟，其实短发影响不了你的帅气，记得每天去把头发染成黑色，我们学校不允许特别的发色。”
　　这一番话更加让西沅倒吸一口冷气！我了个大草，是认识的人吗？！那她昨晚如此拼命想借口找托词来解释父母问题，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忽然，她脑海里一个模糊的影子晃来晃去，西沅吞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你……你……你是陈师兄？”
　　当年那个玉树临风、宛如谪仙下凡温柔可靠、蜀山里唯一能与东霖一较高下的蜀山大弟子——陈师兄？！
　　“师妹不记得我不要紧的。毕竟，我离开蜀山快300年了。”陈主任远目遥想当年的辉煌，摆出当年屹立蜀山顶峰时的风流倜傥身姿，可惜在阳光的斜照下，圆滚滚的身躯、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手指，无一不说明一个残酷的事实。
　　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接受不了残酷现实的西沅扶墙而出。
　　“说吧，什么情况？”东霖懒得理解少女心破碎，自来熟地找个舒服位置坐下。
　　望着小师妹摇摇晃晃的身影。陈主任摇了摇头，看样子平日里小师妹的锻炼不够哇。该加强锻炼了！
　　待他感叹够，转眼看到一脸不耐烦的东霖，更加摇了摇头，看那坐像，简直就是一堆烂土豆，清清喉咙说道：“我老婆有个哥哥，有个女儿叫薛晓晓。不知道招惹了魔界的哪位高人，搞得灵魂失踪，变成植物人，躺医院里快三个月了……接着学校里接二连三有人失踪，找到的时候，只剩下衣服了，而且那气息与那小姑奶奶身上的魔界气息出处一致……所以，我多了个心眼，夜里加强巡查，就没人再失踪。可前天，学校旧校舍那边又发生学生失踪，我毕竟离开蜀山那么多年，老了，不中用了。这事我实在做不了，就联络师傅，让师傅来处理……谁知道，师傅临时通知我，他被不肖徒弟暗算回蜀山处理麻烦事务，派了其他人过来。没想到派来的是你们两，这不是坑我嘛！”
　　听完陈师兄的叙述，东霖咬了咬下唇，轻蔑的看着对方的圆肚说道：“你去薛家看过没？”
　　“去过，但是很奇怪。那里没有妖魔之气，反而有上仙的气息和法阵。”陈主任摸摸圆滚滚下巴，接着补充，“对了，屋子有魔族恶咒留下的痕迹，我看了下阵型……看不懂，现在的魔族也开始走非主流字体，实在是为难我这种老人家。”
　　话说到这，东霖已经大致了解情况。
　　他站起，笑得很纯良，说：“很好，接下来，麻烦陈主任带我参观校园。”
　　“没问题，记得参观完写一篇‘我的新学校’心得体会，低于一万字不算。”陈主任笑得格外灿烂，“还有，在校期间，请东霖同学好好履行学生的义务，不要挂科哦，你看看你这成绩表，小学生都不如。”
　　“……你还在记恨我当年一脚把你踢下粪池？”东霖露出明媚灿烂的笑脸。
　　“哪里哪里。”陈主任站起，整整领带，一本正经答道：“本月月考，如果你和西沅不及格，我就只好让把成绩单邮递给现任蜀山掌门的师叔祖，让他把你们两送回景绘。然后，在悠闲的暑假里，不停感受补考的魅力……说到底，我们景绘高中是地区名校，不能留下什么污点。”
　　“呵呵呵。”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杀气。
　　最后，东霖把墙角的西沅拎起来，说：“走吧，先去查查薛晓晓周围人。”
　　……

　　夏初，刚刚绽放的九重葛攀着着白色的墙壁慢慢绚烂，微热的风吹过火红的花朵在风中轻轻颤抖，或是随风而落，洒满一地的落红。
　　风止，男孩回身，望着跟随自己多时的女孩。偏头思考了一会便弯起月牙般的笑容，把自行车靠在墙上，大步走到女孩的身边，问：“你是隔壁班新来的那个西沅吧，有什么事吗？”
　　她愣了好久，呆愣地看着他。
　　眼前的他不太高，却有着一双如深泉般动人的明亮眼睛，嘴角即使不笑也是微微向上弯的，他不是那种帅得迷惑万千女性的男性，但是天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很让人身心愉悦。
　　或许，可以用好看来形容。
　　“那个……你认识我们班的薛晓晓吗？”她绞着衣角诺诺问道。
　　闻言，萧澈脸上的笑意加深，“认识，本是很好的邻居。去年，她暗恋我朋友，还让我代递过情书。”
　　西沅听到对方如此坦荡的回答，松了一口气，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有……她，出什么事了？快两周没见到她了。”他脸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晓晓吗？她回老家了。”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眼看着萧澈，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大声喊道：“那个，萧澈，我喜欢你，你能和我交往吗？”
　　瞬间，耳机里传来东霖的爆呵，‘这就是你说的，16岁少女告白这种小事闭着眼都能做到吗？’
　　西沅捂着有些受伤的耳朵向后面看了一眼，委屈的对手指。向暗处的东霖传达无声讯息‘我确实闭着眼睛啊，绝对没坑师兄’‘我都那么牺牲的潜入了，为什么你还要指责如此不幸的我’。
　　反倒是萧澈，被西沅如此直接的告白吓了一跳，转而捂着嘴轻笑，看了看东霖藏身的地方，最后憋着笑说：“可以啊。”
　　咦咦咦咦——
　　居然成功了！
　　在暗处的东霖差点用头撞墙，居然……这样就成功了！狗屎运，绝对是狗屎运！没想到如此轻松就接近了薛晓晓昏迷前最亲近的人之一，这是个什么说法？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一个低头羞涩，一个温柔如水。莫名的恼火让他转身快步离开。
　　待西沅哼着小调回到家后，搓板和水盆已经在等候她，而且今天还多加了一个鸡毛掸……

　　夜渐深，被夜露湿润的泥土芬芳肆无忌惮的钻入鼻翼，她打开窗帘推开窗，清冷的月光温柔地撒亮了这小小一方桌台。
　　“呜呼，好热哇，还是蜀山上舒服。哎，干脆抛弃师兄，我自己跑回蜀山吧。”她丢开笔望着夜景说道。
　　膝盖好痛，手臂也好酸，屁股更是疼上加疼。
　　长兄如父这话，真真是一点都不坑娘，呜呜呜，师兄好重的手啊！不用看她也知道，她白嫩的臀部肯定是纵横交错的红条。
　　咚——
　　落地的是一本厚重的英汉字典。
　　西沅捂着脑袋趴在桌上哀嚎，待眼帘中出现那双熟悉的拖鞋，她一手摸着后脑勺，一手拽对方的衣领，面目扭曲的咆哮：“东霖，你果然是想杀死我吧，一定是吧！”
　　东霖冷冷瞥了西沅一眼，西沅像是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飞速收回手，一脸赔笑，“城市里挺好的啊，什么零食都有，风景这边独好，啊哈啊哈啊哈哈哈。”
　　此刻，东霖眼中只剩下鄙视了，浅笑道：“今天你独自去巡夜。”
　　听到这话，西沅赶紧谄媚的扑过去，撒娇状：“师兄，人家怕黑怕鬼还怕人。”
　　月光被窗帘撩动，在地面轻轻晃动，明明灭灭，映照着东霖那张令人捉摸不定的漂亮脸蛋。
　　“那你去薛家等妖孽现身。”东霖如是说也。
　　一瞬间，西沅收起满脸的谄笑，眼睛不自然的到处乱飘，两只手绞着衣袖，说：“师兄，我觉得巡夜这种辛苦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您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喂，东霖，我还没说完呢？”话音未落，东霖已经走出房门，压根视她如空气。
　　你大爷的！下地狱吧，矫情臭道士！
　　当然，这样的自然句只能腹诽，她打不过东霖……
　　御剑飞至薛家门外的东霖，解除隐身收起长剑，缓缓踱步走进薛家后院。
　　本打算推开锈迹斑斑的铁艺门，想起刚刚洗过澡，就抬腿把们踹开。
　　大摇大摆走进去。一路上，摇曳的紫阳花、被月色辉映的雪白的地砖、嫩绿的小草从石头缝里顽强冒出，到是添了几分野趣。
　　他穿过紫藤拱门，望着空屋半晌，还是决定在屋外的秋千架旁边等待，这里是整个屋子阴气最重的地方，也许今晚能等到那只魔。
　　他，最讨厌枯燥无味的事情。
　　可却没人愿意来替代他做这等事。
　　大约是师兄和师妹都不愿意做这等枯燥无味的事情吧。不，是他们肯定不做。这群烂人！
　　想起来就胸闷，六长老一句话就把他和西沅赶到这个妖魔横生的城市，他现在每天晚上巡夜收拾掉的妖怪是以前在蜀山的十倍，原来悠闲修行的日子一去不复回。
　　想到此，他捏紧了拳头，冲着蜀山的方向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夜渐深，微凉的水汽慢慢落地，沾湿了他的衣裳，原本淡淡缭绕的雾气，也渐渐浓厚。轻轻的铃声在雾中飘渺，似真似幻……
　　来了！
　　他掐诀，一圈蓝色的光雾形成无形的结界，挡住不断涌向他的浓雾。
　　“晚上好，魔界右使风妤。”他向来是讲礼数之人，绝不会似那一滩烂泥状的西沅。
　　雾中传来女子的媚笑，“好一个俊俏后生，真叫姐姐心动。”待那女子看清东霖长剑上的标示，语气立马一转：“……什么啊，原来是霖峒那负心汉王八蛋的徒子徒孙啊，怪不得识得本使。”
　　不一会儿，那名女子娉婷婀娜的出现在东霖眼前，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愉悦。
　　饶是见惯美人的东霖，也微微愣神片刻。一双迷人的深邃红眸，及地的黑色长卷发，优美精致的脸孔……据说，这位大美人在师傅登上掌门位置之前，与师傅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孽缘。
　　但任他怎么看，也无法把眼前的人和在蜀山上打呵欠揉着肚子咂巴嘴的某人扯上关系。
　　明白了些许的东霖怜悯的看了看风妤，“右使，就算您与我师傅再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该牵连无辜女子。”
　　见状，风妤收起打神鞭，伸长食指挑起东霖的下巴，“后生，莫要用同情又悲悯的眼神看着奴家。奴家又没被那厮骗财骗色……莫非，你以为奴家是因为这弄出这事？怎么可能，别侮辱奴家的魔之道！奴家只是瞧这薛家妹子想情郎想得紧，又不敢开口，便教了她一两手简单术法抓住心上人。”
　　不留痕迹挪开对方调戏的东霖有些愕然，难道不是这魔女向六界宣布，与师傅势不两立的？他以为这样的术法绝对是此女的手笔，如若不是那麻烦就大了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没有那系铃人，怎么解这死循环破阵法！
　　洞察东霖心中所想的风妤气得脸都抽抽，咬牙说道：“后生，奴家知你在想什么，太失礼了！奴家堂堂魔界中人拿得起放得下，是你那师傅自以为是，以为奴家还恋着他，阿呸!估摸他脑壳里东西都是粪草。奴家一时气不过，就放下话谁喜欢那厮，奴家就杀了那不长眼的玩意。哪知道被传成奴家因爱生恨，奴家非把那厮飞灰烟灭不可！”
　　“那为何右使要派黑鸟送信到薛家说阁下不日将前来？难道不是因为薛家曾经收容过师傅，且是我师兄的亲家。”东霖问。
　　闻言，风妤轻轻一笑，倾国倾城。却在下一秒狠狠一鞭子甩到紫阳花丛中，一团烟雾腾起，“嗷——谋杀亲夫哇！”
　　“紫阳，离家出走好玩不？”风妤危险的笑着。
　　“媳妇，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对那贱男霖峒还有感情。”花丛中的男子双眸汪着一泡泪水，毫无堂堂七尺男儿应该有的气概。
　　顺利抓获逃夫的风妤心情颇好，呶呶嘴，示意：“我是来抓这家伙的，他来人间轮回渡劫时是这薛家小妹妹的兄长。我就猜他躲在附近，上次见到薛家小妹时，就感觉到他在附近了……”
　　看着眼前这悍女驯夫的画面，东霖默默别开头不去看那紫阳神君的惨状。
　　扶着下巴思索——那，是谁要薛晓晓的命再找不到施咒者，那女孩可就要香消玉殒了。虽然不关他的事，但是那个心软的师妹一定会哭到他头疼。
　　看到东霖不经意间在月色辉映中灿若星辉的双眸……她想起了一段往事。那一年，她还是个小魔，原来的右使大人喝着酒，大笑对那个人说，你这样的眼眸就算在六界里也是少见的。
　　怎么会？风妤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当然没点破，只是道：“您怎么去当道士了？害得我们天上地下都找不到您，原来是去了蜀山，怪不得……这身衣裳，啧啧，校服，您还去学校啊。”
　　“陪她玩玩。”东霖言简意赅。
　　“已经转世了？！这可是闻所未闻……您既然插手这事。那我可就得说说事情原委啦。的确是我教这薛家小妹妹索魂移情咒，但是她还挺有天赋的……就搞出了这事。紫阳念在兄妹之情的份上，在薛家织了个结界，算算时间，还能再多保这小妹妹七日。薛家对紫阳有恩，紫阳报恩，可算不得违背天条，至于收拾残局嘛。只好让您多辛苦辛苦了。”
　　风妤笑了两声，便带着快哭成泪人的紫阳离去。
　　这个女人！明明是她乱教坏凡人，结果责任被推得一干二净！
　　烂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