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亦懂得》夜何时

5、第五章 欢迎你回来（2）

　　陈轶去了戴卫的办公室，脑子里转着的却全是时越的身影，怕被戴卫看出反常，她便随口说了被女模特难为的事情。

　　戴卫看着手里的东西，翻了个白眼：“那帮小丫头片子，没一个是省油的，巴不得全世界都围着她转，别人拿个上万的口红，新出的手机就都是假的，就她们背着的高仿CUCCI是真的，真是没见识。”

　　陈轶脸上带了笑：“卫卫，你的中文越来越溜了，都能埋汰人了，我都快要被你甩后边了。”

　　戴卫被她夸得很受用：“还是你会说话，毕竟我可是个中国人，比起你这个走了6年的人，还是强了不少的。”

　　陈轶但笑不语。

　　戴卫忙着手里的活，想要赶快带着陈轶出去吃饭，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那工作室怎么样了？”

　　陈轶说道：“有几个原本的同事有意向加入，就等我这边弄起来，他们在那边辞职呢。”说完又顿了顿：“卫卫，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地道，毕竟是挖人墙角的事……”

　　戴卫冷笑一声：“不地道？他们做的地道吗？塞丽娜把你的照片署上别人的名字去参加比赛就地道吗？中国有句古话，你一定比我清楚，叫你不仁我不义。赛琳娜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做都不算过分。”

　　陈轶沉默着，戴卫看她心情有些低落，起身坐到她身旁：“宝贝，你做的没有错，塞丽娜的做法也寒了其他人的心，他们怎么可能安心在她那里做下去，离开是早晚的事，你不必太介怀。”

　　陈轶这才点点头。

　　她毅然离开美国已经很成熟并且已经有很高知名度的工作室，回国开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不是一时的起意，而是因为她回国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塞丽娜创办S·A工作室的时候是主要承接商业时尚摄影的，塞丽娜作为创始人，摄影上并不是最有灵性的，却是在上层社交最有手段的，所以S·A在商业摄影圈里，是起着导向作用的。

　　她在S·A工作，还是由她原本的老师推荐给塞丽娜的，她在那里呆的时间不短，算起来也有四年了，在时尚圈里，陈轶这个名字说出去，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是提起她的英文名字‘Kitty’，却是S·A招牌一样的存在。

　　没有任何人是生来就适合哪一行的，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磨砺得到的。

　　业内几乎没有人知道，Kitty擅长人像，但是最爱，最执着的却是风景。

　　她在S·A任职，却把挣到的所有钱几乎都投入到她风景的拍摄上去。

　　她的启蒙老师就是以为风景摄影的大师，他没有工作室，没有强大的团队，从拍摄到后期都是他一个人完成，他是陈轶最羡慕的那种人，也陈轶最想成为的那种人。

　　她原本以为，如果没有意外，她可能会为S·A工作一辈子，只是变故来的太快。

　　她趁休假的时候，跟着那位老师一起去非洲进行风景拍摄。

　　后来又因为工作匆匆赶回美国，虽然在非洲呆的时间不长，却拍到了不少让她满意的作品，其中有一张她非常喜欢，准备拿去参加一个比赛。

　　那张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红粗布裙子小女孩和一只长着巨大鹿角的麋鹿一起在夕阳下奔跑，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染成了橘红色，远处干涸的土地上生长着挺拔的树木。

　　她给那张照片做了很多后期，可还是偏爱它最原始的样子，这张要被她拿去参赛的照片被她保存在电脑里，习惯性的，她清除了相机里的原片。

　　等到要交比赛作品得时候，在自己的电脑里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张照片，她参加比赛的想法落了空，但是却并不失望，她拍出来过那么美的照片，她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没办法参加比赛，或许是命运使然吧，她宽慰着自己。

　　可是没过多久，她竟然在一本地理杂志上看到了自己的那张照片，只是署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还得了个不小的奖。

　　陈轶只觉得晴天霹雳，她自己拍的照片她是不会认错的，如果只是构图场景像的话，她还可以接受，可这分明就是她的原图。

　　她给那本杂志社打电话，说了照片是自己的，为什么会被刊在杂志上，杂志社很重视这个问题，说会好好调查，只是要她提供证据。

　　陈轶这下沉默了，证据？她该怎么说，说她的原片没来得及发表就被删掉了？谁会相信。

　　陈轶只觉得心都凉了。

　　挂了电话，她又去看那本杂志，突然发现摄影师的姓很眼熟Aaron·Davis，艾伦·戴维斯。

　　戴维斯…戴维斯…戴维斯……

　　对了，塞丽娜就姓戴维斯，她电脑上的照片被删的时候，助理是把电脑送到塞丽娜那里审片的，等电脑被拿回来，照片已经没有了。

　　她不敢往深处想，把电话打给了戴卫，让他帮忙查一查地理杂志上署名的摄影师和塞丽娜有什么关联。

　　结果戴卫查到的结果没让她失望，那个摄影师Aaron是塞丽娜的侄女，亲侄女。

　　当时是午休时间，陈轶正在休息室里吃午饭，听着电话里的戴卫说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了，只是一直沉默。

　　倒是戴卫气不过，囔囔这要起诉塞丽娜。

　　她安抚了气愤的戴卫，挂了电话便去了塞丽娜的办公室。

　　塞丽娜正在办公室里，预约了美甲师做指甲，看见陈轶进来，热情的招呼她：“Kitty，快来，这个美甲师是我预约了很久才等到的，好多女明星都在这里做的，你要不要也做个指甲，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说着闲着的那只手把色板递给了陈轶。

　　美甲师正在把黑色的底油涂在她保养得当的手上，塞丽娜见陈轶不出声，又说道：“你可以试一试大红色，我一直觉得大红色最配中国女人了。”

　　陈轶不想跟她讨论中国女人适合什么颜色的指甲油，她只想知道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于是说道：“赛琳娜，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谈一下。”

　　塞丽娜抬头看了她一眼：“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

　　“那我给你5分钟。”塞丽娜看着自己的指甲，让美甲师先去休息室。

　　“说吧。”

　　陈轶深呼吸了口气才说道：“你把我的照片给你的侄女Aaron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明白。”脸色不怎么好看，撇了陈轶一眼。

　　“你侄女在地理杂志上获奖的那张照片，是我拍的，存在电脑里，你看过我的电脑之后，那张照片就没有了。”陈轶控制着自己声音，让自己尽量不要激动。

　　“Kitty，你没病吧？那照片是Aaron自己拍的，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倒是你，一直在拍风光摄影，却什么成就都没有，不会是像得奖想疯了吧，别忘了你是个时尚摄影师，多拍点能换钱的东西，才是正经事。”

　　“我希望你说实话，把照片还给我，跟我道歉。”陈轶握紧了拳头。

　　“Kitty，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讲话是要讲证据的，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的，倒是你，你三天两头的跑出去拍风景，我已经很忍耐你了。”

　　塞丽娜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激动。

　　她本就比陈轶高大，还穿了高跟鞋，陈轶只觉得压抑，因为对方的强势的姿势，强势的话。

　　陈轶一向不是会和人争吵的人，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塞丽娜，我在S·A工作了四年，现在我想告诉你，我没办法再为你你工作了。”

　　陈轶说完，直接离开了塞丽娜的办公室，丝毫没有理会塞丽娜因为愤怒变得有些扭曲的脸。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了辞呈，发到了戴丽娜的邮箱里，然后开始收拾东西，让助理帮她找了纸箱，把每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装进了进去。

　　开放的办公室里，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陈轶的动作，纷纷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了。

　　陈轶看着这些她相处了四年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很抱歉，我要离职了，不能在和你们一起工作了，希望以后还有可以合作的机会。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给我的照顾。”

　　她说完，向着同事们鞠了个躬，然后拥抱，告别。

　　她不愿意多说离开的原因，和助理抱着东西下楼，助理帮她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陈轶拥抱了下那个白人小姑娘，她知道，在工作上，她是个很麻烦的人，但是这个白人小姑娘从来没有抱怨过。

　　等坐上车，发动了车子，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照片被人剽窃作品，而是因为被熟悉的人伤害，和习惯的环境告别。

　　那件事之后，陈轶手头上也没活，休息了几天，每天都宅在家里看电影。

　　她本来以为几天之后。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倒是她的那位老师Berni（伯尼）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辞职。

　　辞职的事，她并没有主动跟任何人说，但是这个圈子并不多大，Bernie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她的这份工作是Bernie帮她介绍的，现在离职了，她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现在他来问，陈轶丝毫没有隐瞒，便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等她说完，那边沉默了一下，Bernie才说道：“Kitty，你做得对，塞丽娜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有想法的摄影师了。”

　　说完又问她：“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陈轶想了想说道：“暂时还没有。”

　　“那不如你和我一起搞风光摄影吧，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Bernie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陈轶还没有想好是否要过那种风餐露宿的生活，于是说道：“给我些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Bernie说完，停了一下：“再此之前，你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我最近一直在纽约。还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你总会知道的，我希望你能用平常心态来面对这件事。”

　　陈轶听着Bernie的话，有些疑惑，毕竟他很少这样严肃的跟她说话，再问的时候，Bernie只说让她去FB上看一看。

　　如果不是他提醒，陈轶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了，登上去才发现，戴丽娜最近有一篇文章，点击率很高，她粗略的看了一下，大意就是自责她突然离职，没有任何工作交接，甚至无视之前已经敲定的摄影计划，没有任何职业道德可言。

　　陈轶看了一下，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她突然又发现，就在塞丽娜发表那篇文章之后不久，戴卫也发了一篇文章，详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下面评论的大都是圈子里摄影师，和跟陈轶有交情的明星，言语之间都是支持。

　　陈轶叹了一口气，戴卫还是太冲动了，看不得她受欺负，就站出来想帮她说几句。

　　其实她不在乎的，塞丽娜怎么说，别人怎么看，她都不在乎的，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拍自己的照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算了时差，掐着时间打电话给在中国的戴卫，说了这件事，戴卫言语之间都是替她不值。

　　从她和戴卫认识的时候开始，她就在塞丽娜手下了，只是没想到，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没关系，我以后又不是不拍照片了，总会有更好的作品，一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这件事就算了吧。”

　　最后好说歹说，戴卫终于同意删除那篇言辞有些激烈的文章。

　　只是塞丽娜却并没有打算放这件事过去，很快就把戴卫删文章的事情拿出来，说陈轶这是心虚了，她完全可以起诉陈轶诽谤，只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她放弃了。

　　只是，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大家心里都有计较，毕竟比起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还是一心只关注摄影的陈轶看起来更加信得过。

　　没过多久，正当红的好莱坞女明星卡洛琳发消息说以后都不会再和S·A合作，但是摄影师Kitty仍旧是她最爱的合作伙伴。

　　这一举动，又把这件事推到了风口浪尖。一时间又有不少明星表示支持。

　　陈轶看着一条条的消息，只觉得感动，那四年的职业经历，并不是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