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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雪一样的他 ...

  •   跟去年一样,今年的雪下的特别早,也特别大,然而,却不像去年那样来势汹汹。

      从下午一点多开始,一直阴沉沉的窗外就有零星雪花飘落,顽皮地扑到我们教室的玻璃上,引来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而后,雪渐渐大了起来,从翩然的白蝶到纷纷洒洒的棉絮再到天地间全然白茫茫一片,对着窗玻璃,你除了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什么都看不到了。

      “雪好大啊!今年该不会又像去年一样,全市交通瘫痪吧?”我看着窗外,想起去年和林襄在雪中的对话,一切都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我送你吧。”体委说。

      还没等我回答,班长插了一句:“你不是今天要去我奶奶家给你妹拿书吗?怎么不去了?”

      “明天吧,今天下那么大雪呢!”

      “那你送她不比去我奶奶家远?算了,看在小潘的份上,我跟你一起送她,然后咱们再去拿书。”班长说完,低头看书,体委张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看看我,我也赶紧低头看书。

      你让我说什么?我能跟班长说:“我不要你送,只让体委送!”?

      放学了,我们三个走向车棚,还好,今年的雪积得不像去年那么深,车还是可以骑的。

      出了校门没多远,我越来越觉得车把很重,趁一个红灯我赶紧下车,一捏前轱辘,天呢,刚才出车棚的时候还是鼓鼓的,这才几分钟,怎么就瘪了?

      他们俩也停了下来,我只好说刚才可能在雪下面埋了什么尖锐的东西,把车胎扎了。

      “要不回去吧,把车放学校,我再想办法回家。”

      “你想办法?走回家吗?往前走吧,那么多修车的,不可能都关门。”体委说完,大步流星地推车走在前面,我只好跟着。

      “哎,大雪天的,谁出来啊?”走了好远,这一路修车的都没人,我不禁有点埋怨体委的独断专行。

      体委不说话,只是带着我们在胡同里穿行,走到一个胡同口,我惊喜地看到一间小房门口立着“修车”两字,昏黄的灯光从窗口透射出来。

      我正要奔过去,体委却回头瞪我一眼,把他的车停在房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一个发须全白的老人,满脸皱纹,面无表情,配上屋外这茫茫的白雪和屋里昏暗的光线,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们俩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不过体委还是指着我说:“师傅,她的车前胎扎了。”

      老人仍然不说话,走过来捏捏车的前胎,一声不吭地把车推进屋里,“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你们认识这家?”我一脸怕怕地问。

      “没事儿啊,不认识又怎么样?修好了给钱,修不好就不给还不行?我们俩大男生还能怕一糟老头子?”班长大咧咧地说。

      细砂般的雪粒打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的,配合着小风呼呼地吹,冻得我直原地蹦跶,使劲往手上呵气,再捂到脸上。

      “真冷啊~~~”班长也哆嗦着。

      “那当然,冷处偏佳,不是人间富贵花嘛~”我突然想起一句纳兰词,随口说出,他们俩却用惊讶地眼光看着我。

      “不是我说的啊,版权在明珠的儿子手里。咱可没有人家的狐狸毛裘,冻得逮逮的,哪有那闲情逸致。对了,你们说,下雨的时候咱们能打伞,老祖宗怎么就没发明个专门下雪时用的呢?”

      “锅!”班长简洁明了地回答了我。

      “锅?你搞笑呢吧?有人用吗?”

      “怎么没人用!”班长急哧掰咧地说:“我弟,就是我叔的儿子,跟咱一届,没考上高中,上的厨子学校,天天上课带口锅,去年下雪的时候,他就是顶着锅回来的,我们后来都感冒了,就他没事儿!”

      我们都笑了起来,三个人都吐出一大片呵气,交融在了一起。

      在寒冷的冬天,我不再是孤单的了。有他们,真好!

      “你们等我一下!”体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身跑了。

      我和班长转磨似地在门口这一小片地儿溜达着,为了能让自己暖和些。

      “你弟弟学厨子啊,那你有哥哥姐姐吗?都学什么的?”我随口一问。

      “不知道。无所谓学什么,都是瞎忙。我们家祖宗八代,就没有上大学的,就指着我呢。”他顿了顿,自嘲地一笑,说:“我们这儿的都这样,杨伯侃他们家也差不多,两边七大姑八大姨全算上,也就是他老妈勉强算个大学毕业,可比不上你们家那种书香门第。”

      “啊,没有,我爷爷奶奶也是做小买卖的,不是什么书香门第……”我连忙辩解,班长却不说话了。

      体委跑了回来,从怀里掏出来两包奥利奥,抱歉地说:“这个胡同的小卖部连巧克力都没有,巧克力饼干也就剩两包了,凑合吃吧。”

      咬着奥利奥,我突发奇想:“哎!你们看!你们俩这么黑,就像这两片饼干,我这么白,就想中间的奶油!咱们三个就是一个奥利奥呢!”

      相比于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雀跃,他们俩只是干干地笑了笑,对视了一下,在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些不明白的东西。

      雪突然小了些,“吱呀”一声,门又开了。老人推着车出来,我兴奋地跑过去,一捏,前胎鼓鼓,捏都捏不动!

      耶!好了!

      “太谢谢您了!~多少钱?”我连忙掏出钱包。

      “三十。”

      “你要多少?不就是换个内胎吗?要三十?我没换过超过十块钱的!”班长和体委同时吼起来,老人却像没听见一样。

      “行了行了,人家大雪天还出来做生意挺容易的了,正好我就剩28了,都给您吧。”我把钱包里的钱都掏了出来,体委伸手过来拦我,被我坚定地挡回去了。

      “你傻啊?他明摆着宰你呢!”骑上车,体委还不忘了说我。

      “大雪天能找到个修车的已经是福气了!都不容易啊!行了,雪小了,你跟班长去拿书吧,我自己回去了。”

      本来以为他会坚持送我,没想到我话音刚落,他就一句“拜拜”,毫不犹豫地走了。

      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吧~能有白来的奥利奥吃,还能找到修车的,今天已经够幸运啦!我哼着歌往前骑着,风雪却骤然增大,大片地雪花打在我的眼睛上,打得我睁不开眼。

      更“神奇”的是,我的前把又开始越来越重,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后遗症,是自己的错觉,越骑约觉得不对劲,赶紧下来一看,前胎比我去修的时候瘪的还严重!

      奸商!!!居然给我换了一个破的胎,或许,他根本就没给我换,只是打上了气!

      我真是知道什么叫气得肝颤了,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我因为没有手套,只能两个手轮流推车,顶风冒雪地蹒跚前行。看着前方白茫茫望不见头的路,心里暗骂:“体委你真讨厌,让你走你就走!潘思维你更讨厌,没事儿赶人家走干嘛?现在既没钱,手机也没带,还冷得发抖,这下踏实了吧?!”

      走了一段终于熬不住了,只好把车支上,先把手伸到衣服里暖和暖和,也不管淑女不淑女啦!

      “车坏了?”

      等等,我只听说过雪会造成雪盲,没听说会幻听啊?

      我机械地回过头,使劲地眨眼,再眨眼……

      陈希啊,真的是陈希!天啊,这不是在拍电视剧吧?

      “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都过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个人走,没混出个人送你?”他仍然是那样坏坏地笑着,雪花落在他的头上,眉上,肩上,我有一种上去拂落它们的冲动。

      陈希是我的,不许你们碰!

      “谁说没有?多着呢,都被我轰回去了!”为了能显得有点说服力,我还把剩下的半包奥利奥翻出来,举给他看说:“人家怕我冷,给我买的!”

      “奥~~~”他的笑仍然挂在脸上,却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跨上车说:“那我走了。”

      “别!别!”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袖子,又觉得不太好,赶紧松开了。

      他还是用那种我不懂,却让我着迷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脸直发烧,一下就不冷了……

      “我的前胎扎了,可我找不到修车铺,也没钱……我也没手套,好冷……”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说。

      我看到他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比钻石更璀璨,他甚至抬起了手,那一瞬间,我甚至深刻地感觉到,他要搂住我。

      然而,一切只发生在那0.1秒,瞬间之后,他的手落了下去,头也转向了另一边。

      “我们学校门口有修车的。”他把住我的车把,一手一辆,推着就走。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回家也是走这条路吧?怎么这么长时间咱俩才遇见?”我追着他问。

      “我们有晚自习,嚷嚷了好久不允许了,可我们学校照上不误。今天是下雪,才让我们下了课就回家的。”他的声音又哑了些,听得我心疼。

      “你别抽烟抽那么厉害了,行吗?嗓子都哑了……”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就像个怨妇。

      他却只是走,半晌才说:“放心吧,我有数。”

      到了他们学校门口,果然有修车的!他只是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校门口,偶尔跟修车的东拉西扯两句。我却发现,他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修车的那双手。当修车的拿出新车胎的时候,他还仔细地看了一番。

      差距,这就是差距。

      这就是为什么,我爱的人只能是陈希,而永远不可能是体委。只有陈希那样成熟的男子,才能照顾好永远也长不大的我!

      体委,在成熟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比我还幼稚的心呢!

      可是,我感到了更深刻的悲哀。和我如此般配,我也如此喜爱的陈希,见一面却要靠虚无缥缈的缘分,机缘巧合的相遇。而天天在我身边的,却是那个不合适的人,甚至连我自己都害怕自己会日久生情!

      “我今天钱不够,明天给您吧?我就在这儿上学,您认识我吧?”

      “行,明天给吧。”

      “走吧。”他看向我说,就像一年多以前的每一个放学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对啦,在这儿有没有追你的女生啊?”路上,我鼓起勇气,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有啊,怎么了?”他也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回答。

      “那……那你喜不喜欢她啊?”我咬着唇,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问。

      “马马虎虎吧。”他仍然两眼只盯着路,仿佛没有发现我的窘迫。

      “什么叫马马虎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我坚持问。

      “是个跟你不一样的女孩子。行了,你到了,我走了。”

      “哎,哎,你等会儿,我回家给你拿修车的钱。”我想留住他!

      “不用了。”他低下头轻声说:“你的钱,等我发了压岁钱就还给你。”

      “啊,不用了不用了,这样吧,我也不给你修车的钱了,回头你请我吃饭,咱们就算扯平了。”这样,我就又能见到陈希啦!

      他却掉转车头,飞速地走了,只留下一句:“再说吧,钱我是一定会还给你的。”

      在纷飞的雪片包围中,在满眼的白色映衬下,我突然觉得陈希,也像这雪。

      雪一定代表纯洁吗?不一定,你什么时候在这座充满污染的大城市中见过干干净净的雪花?

      但是,雪的外表一定是冷的,碰到你手的瞬间,你一定会感觉到冰凉。然而,只要是你用温暖的双手珍惜地捧住它,它一定会化作一汪清泉,沿着你手心命运的纹路,静静流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雪一样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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