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雪中的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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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起哈哈地笑了起来，我突然觉得，久违了的快乐，又回来了。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从周一开始，气温就骤降，明明是11月底，却有了12月底的寒冷。
周二的早上，我一出门，就觉得天色阴沉的有些诡异，沉凝欲坠，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
下午的时候，圆规数学老师正在那儿涂抹横飞地说，我们也在那儿专心致志地听，这时，王子突然在后面来了一句：“看外面！”
全班同学都蓦地转过头，天哪！透过已经结了霜，有些模糊的窗玻璃看出去，从目光所及的天边，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土黄色正向我们覆盖过来，瞬间就把眼前的那一小块墨蓝色的天空完全占领了。风肆无忌惮的刮着，树摇晃的不成样子，坐在教室里，也感觉好像风就在耳边呼呼作响。那昏黄的仿佛已经被吸走了所有光线的天，配着飞沙走石的地，真应了王子正嚷嚷的那句：“哎呦，孙猴子又大闹天宫呢！”
“再说就把你扔上面去。上课！”数学老师吼道。大家只好乖乖地把眼神收回来。
整整一节课，每当老师转过去写板书，大家就在下面窃窃私语，希望学校能取消下一节的所谓选修课，让大家赶紧回家。有的，已经开始拉帮结派的，计划起怎么打车了。
下课铃一响，大家发现翘首以待的广播并没响起，就都一脸怨气地收拾书包去上选修课了。
上我们这个数学提高班的，有我，吴琼霞，林襄和班长。本来上第一节课前，我以为我可以跟吴琼霞坐在一起，没想到，她一进屋，就被实验班的那帮女生拉过去了，我只好跟班长和林襄坐在一起，一节课一节课的听他们讨论电脑游戏……
今天我刚一坐下，班长就来了。突然，他小声跟我说：“别声张，我给你指个人。”说罢，他指向一个白白净净，面无表情，长得没什么特别的男孩子，就坐在吴琼霞前面。
“看到了吗？”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我仔细搜索着记忆库，“是开学典礼发言的那个，实验班班长，曹轩吧？”
“没错。今天我得到一可靠消息。你知道吴琼霞为什么不跟咱们坐一起吗？”班长神秘的说。
我摇摇头。他美颠美颠得说：“吴琼霞喜欢曹轩！据说这是分校实验班人尽皆知的秘密。她每次都借这个课，跟实验班女生打听曹轩这一周的情况，实验班的女生每次还主动帮她占曹轩后面的座！”
奥，我说呢，开学典礼的时候，曹轩一上台，王子同学就使劲清嗓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这时林襄来了，班长又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奥。巫瑶跟我说过。”林襄回答说。
班长一脸很遗憾的表情。看来是没有达到他独家发布的成就感。
我望向窗外，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但是，天还越来越阴沉，风也越来越大，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记得上次下雨，陈希还在，和我在雨中相携，一路同行。今天，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只能使自己走了。
我刚想到下刀子，窗玻璃就开始噼噼啪啪的响。是下雹子了！
哎，这可让我怎么回家啊！
“放学一起走吧。”林襄突然小声说。
我惊讶得看着他，说：“你不跟巫瑶走吗？”
“刚才她家已经来车，把她接走了。”
“奥……那你打算怎么走？钢盔有吗？”
他笑了起来，说：“一会儿看情况吧。钢盔没用，这天，得坦克车。”
讲台上老师还在慷慨激昂的讲着，不过好像没什么人听她的，大家都在密切的关注窗外。
不久，噼噼啪啪的声音没有了，风也停了，就只有那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那暗黄色的天空，簌簌落落，密密匝匝地直撒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窗玻璃完全被雾蒙上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估计等咱们下课，车都骑不了了。”我跟林襄说。
他想了一下，说：“下课先去看看吧，实在不行，咱就走走看看，有机会的话打车。”
“好啊，好久没在雪中漫步了。跟雪，一别都有九个月了呢。”我笑嘻嘻的说。
下了课，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冲了出去。
我和林襄也奔了出去，冲到通向操场的楼门口，我们俩一下惊呆了。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雪已经覆盖了操场，覆盖了目光所及的所有建筑。我们的整个校园，都沉入了密密麻麻的茫茫一片大雪中。
操场上，只有几个足迹，那深度，都得没了我脚踝，到了我小腿！而且，一错眼睛的功夫，就被新飘落的雪覆盖了。就好像，刚才看到的足迹，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还打算拿车吗？”我偏头看林襄。
他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说：“你说呢！？走吧。”
我们俩随着人流走出胡同，大街上，只有密密麻麻的车阵，车和车都碴在一起，鸣笛声此起彼伏。
“看来今天咱俩都得走回家了。”幸亏天还不太冷，而且我已经穿上了羽绒服。林襄皮糙肉厚的，估计也不能怕冷。只是走得远些，我估计到我家得一个多小时，到他家得走小三个小时呢。
“没问题。咱俩一边走一边找车也行。反正就想办法往家的方向移动吧！”
雪满天的飞舞着，越来越急，好像战场上的万箭齐发，又如大海的波涛汹涌。我一张嘴，雪花就呼呼地飘了进去。但是不知为什么，在雪花飞舞的姿态中，我感受到了如此蓬勃的气息，真想找个人畅谈自己的心声。
“林襄，你的球衣为什么是325号啊？”我大声问。
“呵呵，不告诉你。”
“我听说，你一直喜欢你的一个小学同学，她是3月25号生的吧？”
“哈哈，你好聪明啊！谁告诉你我喜欢她的？陈希吧？只有他知道。”
“我也不告诉你。哎，对了，巫瑶，长得是不是像你那个小学同学？”我突然想起了军训时陈希跟我说的话，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又是陈希这小子吧！我不在，你们三个一起走的时候，他抖搂了我多少事儿啊？”林襄鼓起腮帮子，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不过，真是好怀念咱们一起走的日子啊！”我是真的好怀念，如果，在这场雪中，陪我走的是陈希，那该多幸福啊！
林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他挺可怜的。”
可怜？我诧异的看着他。
“他亲爸早死了。现在的这个是他后爸，对他可不好了，老打他……”
我一下子停住了，转过身，怔怔地看着林襄。
他也停住了，深深地看着我，说：“别人怎么看他我不管，不过，我不希望你也认为他坏。你知道吗？他真地对你挺好的。那天，他偷钱那天，回了家，他那个后爸用皮带把他的后背抽得皮开肉绽的，他在厕所撩起来给我看，我都不忍心看。就是这样，那天下雨，他还要把雨衣给你。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着急自己先推车出去了还调侃你们吗？我就想让你也赶紧出来，就怕你真收了他的雨衣。他背上的那些伤，要是淋了雨，他还不得死？”
怪不得，运动会那天，宋焱龙学我跑步，打到了他的背，他那么痛苦……
怪不得，他那天坚持不带上雨衣的帽子，却还把雨衣穿到了身上……
为了我，他竟能做到如此！幸亏啊，幸亏，老天你真是厚待我了，让我那天坚持没要他的雨衣，要不然，我这一辈子，要后悔到死的！
“要不是他说过，他这辈子爱不上任何人了，我都会以为，他喜欢你呢。”林襄叹了口气说。
“他爱不上任何人？”我感觉自己很机械的问。不知是因为天太冷了，还是林襄的话给我的震撼太大了，感觉脑子都被冻住了。
“对啊。他爸具体怎么死的，我不太清楚，因为他转过来的时候，他爸已经死了。他好像是从四川来的，因为他刚来的时候口音特重，总是被我们班同学嘲笑呢。因为我妈也是四川人，所以我能听懂他说话，也经常帮他教育教育那些嘲笑他的人。但是，好像他刚来北京不久，他妈就再婚了，找得现在这个男的，他家也搬走了，所以就转学了。我们俩也就当了一年的小学同学呢。”
“那跟他爱不上人有什么关系？”我还是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啊？就是我感觉，他爸的死就给他打击挺大的，后来他妈又结婚，又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如果他妈找了个好的也行啊，他这个后爸，据说原来还有点钱，好来不知怎么就穷了，还得靠他妈养，天天就在家坐着，没事儿就打他。我觉得，小学的时候，可能因为那时候也是小，反正我没觉得他跟别的小孩有什么不同，除了天天比较郁闷。但是这次重逢，感觉他变得特别阴暗，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对待事物的看法，都特别消极，有的时候还特别冷酷。而且，好像对于所有感情，都蔑视，或者说，对待感情这个东西，他自己都说，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力，也没有任何信任了。走吧，别傻站着，太冷了。”
我们俩又向前走着，我感觉眼前白茫茫的，大街上虽然乱糟糟的，但是我耳边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落进雪里，那吱呀的一声。
原来，他竟有这样的身世啊？！如果小狐狸听了这些，或许会更加的阻拦我，告诉我，爱这样的人，会是多么多么的千辛万苦。但是，我不管，我不能辜负了自己的心，更不能辜负了他对我如此的情义啊！
“他为什么要拿那些钱，你知道吗？”我问，既然知道了那么多，干脆就把话说开了吧。
他想了一下，说：“我也没仔细问过。其实，那周四早上，我就听他和孙从惦记着拿钱呢。我当时没细问，因为我以为他要钱是想买我原来丢的那辆车上面的，我爹给我买的那些零碎呢。因为我爹给我买了那些东西，第二天早上，我把那些东西都安好了，骑着车出来，陈希就说太酷了。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说是我爹给我搜的，当是我看他脸色就变了。本来我说借他钱，让他也买一套，结果第二天我车不就丢了吗？我还着急找钱呢，那有钱借给他啊！所以，后来他们提起急着要钱，我还以为是还想买那个呢，就没好说什么。”
他顿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说：“后来，就是周四放学的时候，不就咱俩一起走吗？你说周六要出去玩的事儿，我就想，估计更有可能的，陈希是急着寻过生日的钱！”
“那，那他们家不会给他钱吗？他后爸不给，他妈也不给吗？”
“他妈特忙，整天不在家，就让他这个爸管他。偶尔给他点钱，也都被那个男的收走了。开学咱们买辅导书的钱，还是我借给他的呢！他说等过年有了压岁钱再给我，没想到现在联系都联系不到他了。还有，你记不记得，那次开完班干部会，他给你买鸡腿，都是管我借的钱呢。他的烟，抽得都是孙从的！”
原来，原来他的经济状况竟是这样。我猛然想到，他偷钱，以至于我们俩的分离，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我偶然的一句要给他过生日！
居然，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站在漫天的风雪中，那些被白雪覆盖的建筑，街上混乱的车流，擦身而过的行人，甚至扑面而来的雪花，仿佛都离我好远好远。我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特别是，在命运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雪中的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