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狼国异闻录—七重海》清风古铭

4、第三章

　　七重海不是海，西狼国并不临海，事实上西狼国境内大部分土地都是较为干旱的草原，甚至没有几处像样的湖泊，月河是西狼国唯一一条大河，自极西的天柱山下的月亮滩发源，主河道横贯整个西狼国，支流无数，灌溉着大半国土，是西狼国最主要的水源，也正因此，月河又被称为西狼国的血脉。

　　月亮滩上有七眼终年不息的泉眼，这七眼泉水汇流一处，便是月河的源头。令人惊奇的是，如此庞大规模的月河竟不是天然形成的河流，而是人为成就！

　　传说西狼国早年常受干旱之苦，第一任国主云霁决心救民于苦难，当时西狼国有一通晓天机的奇人天一老人，闻王有心治水事，遂以河图进献，言此图乃是依照天河之势绘成，照此图修河道并于起点按一定方位挖掘泉眼，以秘法结阵便可引天河水下界，解西狼国苦旱。王从其法，果然阵法启动后三日，七处泉眼开始向外涌水，水流丰沛终年不息，流入河道，三年成河。天一老人以月字为河命名，月主水阴，望此河能受天庇佑，如月长存。

　　这段颇有神奇色彩的故事在西狼国流传甚广，但真实的历史永远不会是传说中的美好。西狼国王室之中，有一个代代口耳相传的秘密，便是关于月河的真相。原来当年天一老人以七眼泉眼结成水阵，此阵法并非轻易可以发动，这就好像是向天借贷，每一处泉眼的启动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天一老人在水阵阵眼处向地下倒修宝塔，直修了七层，每层按天意指点封入祭礼，这才发动了七处泉眼，据传当年本是修建了八处泉眼，但启动第八处的代价太过高昂，难以承受，这才只启动了七处。随着最后一层的祭礼投入，那阵眼中无底的倒塔其中忽然水汽弥漫，隐隐有波光闪现，天一老人知道阵法已成，便将阵眼封入地下，那阵眼便被叫做七重海——海者，无穷之水也。

　　多少年前，尚且年幼的云焱与云凌伏在先国主云烬的大腿上，听着他们的父王对他们讲道：

　　“七重海是西狼国与上天定下的契约，一旦出事，整个西狼国都会遭到天谴！”

　　云烬轻轻抚摸着一双儿子的小脑袋，严肃的说：

　　“七重海被天一老人以秘术封印在了地底，具体方位无人知晓，但天一老人仙逝前曾经留下遗言，若有朝一日七重海再现世，便是水阵出了变故，后人必须在三年内修补水阵，从新封印阵眼，否则水阵一破，月河断流，西狼国上下将遭到灭顶之灾！”

　　“父王，水阵该如何修补呢？”小云焱抬起头认真的问道，他才不过十岁，但少年老成，像个小大人一样，脸上那股严肃的劲头跟他的父王如出一辙。

　　“关于此事，天一老人曾留下一部书，记载了水阵与七重海的具体情况，但并不在王室之中，而是被天一老人托付了当时有名的占星家族，一旦七重海现世，他们自会带书前来，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云焱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说道：“父王，此事云焱记下了，若将来真有一日七重海现世，云焱一定会找到方法修好他，无论如何，云焱都会保护好西狼国的！”

　　一旁只有五岁，听得似懂非懂，一直默不作声趴着云烬膝头像在出神的小云凌爬了起来，一双小短腿扑腾着跑到他的兄长身边，抬起藕节似得胳膊抱住比他高出许多的兄长的腰身，抬起头十分认真的注视着云焱说道：“王兄，小凌会帮你的，小凌要和阿哥一起守护西狼国。”

　　小云焱听得一愣，随即严肃的小脸柔和下来，十岁孩童的稚嫩才那张脸上浮现出来，他咧嘴一笑，抱住了怀里还带着奶胖，像个白团子一样的小男孩。

　　坐在凉亭石桌旁的王者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严峻的脸上浮现出温馨的笑意，眼角的余光扫到熟悉的人影，一扭头便看到凉亭外端着一盘糕点的王后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父子三人笑得温柔而美丽，云烬心中一动，走过去揽住自己动人的妻子，轻轻吻在她额头上，把一旁的一对小兄弟看红了小脸…………

　　此刻早已长大的云焱云凌又不约而同的想起当年的一幕，一切暴风雨都还未至的时候，那时的时光温暖而从容，严肃但慈爱的父王，美丽又温柔的母后，安稳静好的家国河山。

　　岁月的洪流汹涌而过，带走了太多太多，而今这偌大的皇宫，只剩下已褪去稚嫩的兄弟，对坐在当年的凉亭里，共饮一壶淡酒，分享着无边的愁绪。

　　云凌一杯接着一杯的倒酒，酒是他前年冬天埋在后花园里的梅花酿，此时喝酒味还稍显淡薄，但自从他一次上阵受伤伤到了胃部，云焱便禁止他喝烈酒了。

　　桌子对面的云焱侧目望着亭外，眼中弥漫的温柔和思念缓和了他烈火般锐利的眸光，云凌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思念慢慢变成深沉的悲痛，看着他皱起的眉峰锁住整个天下的愁思，心里疼的厉害，天意对他一家为何如此残忍？他的父王勤政爱民却英年早逝，他的母后美丽善良却受奸人戕害至死，还有他眼前的王兄，他是天生的王者，胸怀宽广兼济苍生，一肩扛起整个天下的重担，可偏偏多磨多难，先有奸臣作乱，又有邻国窥伺，好不容易整顿罢河山还未喘口气 ，又出了这种事情，前方到底还有多少劫难在等着他？

　　云凌叹了口气，只想再喝一杯，手腕却被不知何时回过神云焱伸手扣住，云焱皱着眉将酒壶拿起来扔到侍立一旁的曹缙手中端着的托盘里，打发他出去，把桌子上至今还无人问津的一盘清凉糕推到云凌面前：

　　“你喝的太多了，吃点儿东西。”

　　不同于大部分西狼国人喜爱肉食的习惯，云凌自小就更偏爱一些从遥远的中原传来的精致的小点心，这点倒是随了他们的母后，云焱想，他这个弟弟无论从相貌口味，甚至是他看似平淡随和实则刚烈内敛的性格都像极了他们的母后。

　　清凉糕是云凌最喜欢的糕点之一，事实上他喜欢所有他母后曾经做过的，带着温柔与甜蜜的精致的点心，如今他自然也很喜欢云焱为了他专门聘请的从遥远中原而来的师傅做出来的糕点，所以即使他现在全无胃口，他也往嘴里塞了好几块。云焱看到他乖乖吃东西，皱起的眉头舒缓了一点，又把其他几盘糕点往他那边推了推，于是云凌又抓起几块绿豆饼开始啃，一边啃一边问道：

　　“王兄，距月亮滩的异变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可有人带着秘书前来？。”

　　云焱摇了摇头：“至今毫无消息。”

　　云凌点了点头道：“我想也是，当年之事距今已过去了数百年，沧海桑田，当年那个神秘的家族是否还存在都是个问题，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云焱不可置否的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云凌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故作轻松的试探着问道：

　　“皇兄，既然如今全无头绪，不如让我去天柱山看看情况再……”

　　云凌还没说完，云焱的一只铁掌已经重重地拍上桌子，几把那方小小的石桌拍碎：

　　“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