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川》泗沐汐

4、幻·碧树

　　“少爷，老老爷说温小姐到了。”“少爷，老老爷叫您过去。”“少爷，老老爷让您带温小姐四处逛逛。”
　　初春，安静了许久的小院也开始有了生气，十五的夜里越发热闹。月亮不知何时已爬上梢头，很亮很圆，是个好日子啊，这样一个日子，我都舍不得和你离别。云双坐在小楼的窗边，支着下巴发呆。
　　是那个温家小姐吧，近几日侍女们说得多了，再听见老太爷传什么话过来都不觉得奇怪了。那大抵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吧？生在大户人家娇养得一身冰肌玉骨，谈吐举止规矩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应该......会是个好对象吧？想到这里，云双便决定如鲠在喉，就是那样一个女子，将会成为他的妻。这样一个女人，让她觉得就连把自己和她放在一起做比较的可能都是不存在的。
　　云双正胡思乱想着，纪景年走上楼来，拉住云双要往外走。“云双，我们出去逛逛。”
　　“那温晴呢？”
　　景年的脸色微微难看了一些，“今天我们不提她好么？”
　　云双不说话了，任由那只温暖的手将她的五指扣在手心。
　　“我们出去看烟火。今天晚上会放很多烟火，不少都是新品种，你一定会喜欢的。”
　　“哦。”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恬不知耻地贪求你的温存。纪景年，我觉得自己在饮鸩止渴，再不抽手我就会万劫不复。

　　夜市很热闹，附近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纪家给长子庆生每年一度的烟火表演，这个夜晚街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商贩，人群熙攘，堪比不夜之都。云双和景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上了一座石桥，等待烟火的盛放。云双倚着栏杆向岸边流动的人群中眺望，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站在一个小摊前，那女子在挑东西，男人举着两串糖葫芦等在一旁，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这个人都是温柔地。本来是最稀疏平常的一幕了，花好月团圆，可是云双却突然觉得眼角涩涩的。
　　“景年，我要吃糖葫芦。”
　　“我陪你去买。”
　　“我自己去就好了。”云双冲景年笑笑，不等他回答，就灵巧地从人群中钻出去，下了桥，去向岸边的小摊位。纪景年被拥挤的人潮堵在石桥上，没能抓住她的手。
　　“一串糖葫芦。”
　　“四文钱。”
　　“给。”
　　天边一声轰鸣，云双抬起头，看见极高的地方开放了一簇烟火，“轰”又开了一簇。烟火渐渐密集了起来，很多人开始向桥上涌去，想找一个更好的赏烟火的地点。云双依旧站在原地，抬头看了一小会儿烟火又回头去找景年。
　　一夜的火树银花，月光如华，星火点点，那个少年立在桥头光华夺目，他抬头看烟火，而她远远望见的是他俊美的侧脸，那少年仿若神人，眼眸清澈，笑容浅浅，她似乎永远只能站在下面仰望，像仰望一个神祗一样仰望他的容颜，那是最遥远最无望的奢求，他站在桥头，而她站在岸头。
　　仿佛是一瞬间的心有灵犀，景年低下头寻找她，云双微笑向他招手，轻轻向他唇语。
　　人流涌了上来，云双微笑地后退几步没入了人海，悄悄地消失在夜色里。
　　再见了，纪景年。
　　如果不能放手，那么就这么退场吧。不用道别，也不用企盼再相见。
　　在千万人中，她蓦然回首，余光瞥见少年清秀的容颜。你不会想见吧，我站在人群中，那样寂寞地凝睇你的方向，荫蔽你的是你庞大的家族，你头顶满是烟火，红的是花银色是树，而我的头顶只有一方浮云，飘飘荡荡，无处为家。
　　运起轻功，闪进一条深巷，角落里有人轻咳一声，云双顿住脚步。“谁？”
　　“是我。”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个银袍少年，背上一把长剑。
　　“苏流？”云双一惊。
　　接着阴影里走出一个少女，红纱裙，银丝镯，面容姣好。
　　“是你？”云双更是诧异，那个被她救了的女子，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
　　“是我让他带我出来的。”少女笑笑，“谢谢你救我。那天之后就没了你的音讯，可吓死我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谢什么，我这一点伤还你的清白也算值了。”云双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我去看看公子有没有什么任务安排下来。”
　　终于又回归原本的生活了，云双嘴角扯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