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之日》little语

1、第 1 章

　　到底为什么亚洲人会执着于过圣诞节这样的节日呢？明明没有理由的。
　　远和盯着模糊的玻璃外显得阴郁的天，虽然店里很暖和，但还是觉得一阵寒冷。
　　“小和？你在做什么？”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他止不住的寒意。
　　“姐姐。”她是远和唯一的一个姐姐，也是远和的老板。说老板可能夸张了点，只是一个咖啡馆的老板娘罢了。但就算是这样，远和还是很感激她。因为像自己这样的人能有工作就觉得很幸运了。店里的店员有时的闲言闲语也不是一件再让他费心的事了。
　　敏绿并不是远和的亲生姐姐，这点从她和远和十分不相同的外表就可以看出来。敏绿有着黑白分明的有神的漂亮眼睛，就算不是那种一看上去就很抢眼的类型，但充满曲线美感的身姿和爽快又温柔的作风总是会渐渐吸引身边的人。来这个店里的顾客很多都是冲着她来的。但是远和却是那种无论怎么找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夸耀的那种人。
　　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会受到别人欺负的对象，脸蛋的线条显得太柔和，身材也因为不喜欢运动而显得不够结实。就算从大学毕业了这种年纪，皮肤还是像少年一般。总之，这样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怎么会？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一直都很喜欢小和啊！而且，你不是还有那个人人吗？他一定也是很喜欢你的吧。”
　　姐姐对自己的喜爱，远和很清楚。也明白不论怎样的自己，姐姐都能够包容，所以从小开始，姐姐和那对天性开朗乐观的养父母都是远和最依赖的人。就算领养的小孩是自己这样没有什么优点的人，还是对自己很温柔。
　　姐姐所说的“那个人”，是从小学起就一直是远和的同学的明志。
　　和远和在班级中若有若无的地位不一样，明志一直都是班上最抢眼的几个人中的一个。笑容爽朗，什么事都能做的让人觉得可以点头，也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不知道哪一天，男孩子们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明知跑到在一旁蹲着的和远面前伸出了手。“呐，和远？要不要和我一组？”
　　至今为止，和远还记得明志在喊自己名字的时候那种奇妙的尾音。像是询问，又带着一点安慰和强势。而且，是和远很喜欢的声音。
　　无论在什么时候，明志在叫和远的名字的时候，都是最让他开心的时候。所以在考中学和高中的时候，和远都很努力地考上了和明志一样的学校。那段时间敏绿很不满的抱怨“远和太努力了会累坏的”之类的话，但是还是会在晚上陪自己一起念书。
　　“真是的，这种事不是应该让那小子来陪你做的吗？”
　　像敏绿说的话，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白天就很照顾自己的人，晚上怎么可能再去缠着别人不放呢？不过就算说着这样的话，姐姐还是默默地支持着自己去考。
　　如果明志不在的话，说不定就没有除了亲人以外那么记的自己存在的人了。就算只是吃饭的时候帮他留一个位置什么的，远和还是觉得很高兴。
　　上初中的时候，远和被同组的值日生硬拖下整组的值日。知道会做到很晚不能再和明志一起回家的远和想了想，还是没有跑去告诉明志。一般来说，远和都会在学校的围墙那里等着明志放学，然后一起回家。因为和自己是不同的班级。无论远和怎么努力，都够不上特快班的行列。
　　但明志一定有可以一起回家的朋友吧。和自己不一样。
　　这么想着，远和开始完成并不属于他的一部分的任务。
　　本来可以和明志一起回家的。但是因为他们不想打扫。讨厌的感觉。
　　虽然习惯了这种事情，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心情特别焦躁。猛的一抬头，远和听到“嘭”得一声响，然后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剧痛。
　　“好痛。”
　　被撞的时候明明没有叫出声来，却在愣了几秒后轻轻说了声“好痛”，还盯着撞到的橱柜念了声“好碍眼。”
　　远和在各种方面都有类似的迟钝。虽然头脑中能反应的过来，但表达出来就有一短距离了。所以同龄的人总人为和他在一起很无聊，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反应，说出的话也很没劲。
　　后脑勺被撞的“嗡嗡”响，远和坐在地上不想起来。
　　“姐姐……”
　　一旦出现自己无法处理的情况，敏绿总是会来帮他。幼儿园被欺负的时候也是如此，如果是敏绿的话，就可以处理好全部的事。也不会嘲笑自己。
　　因为是家人。
　　但家人不可能永远陪着自己，如果自己可以再强一些的话，就不用总是依靠他们了。
　　越想越觉得寂寞的远和还是慢慢爬起来，但一抬头却发现明志一脸怒气的样子。
　　“为什么没有等我？”
　　虽然还是自己喜欢的声音，但冷冰冰的感觉让远和觉得很可怕。
　　“因为要值日。”
　　“其他人呢？”
　　“他们先走了。”远和慢慢地回答，声音也因为自觉理亏而比平时还要低。“而且……明知应该有可以一起回家的朋友。”
　　一边这么说的时候，明志就大步跨了过来，在远和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啊！”本来就肿起来了的地方被拍，让远和难得的迅速喊了出来。
　　“怎么了？”明志大概觉得哪里不寻常，拉过远和的头来看。“肿了啊，被打的么？”
　　“不是……是自己撞的。”
　　拉近的明知身上有股肥皂的气味。也许是洗衣粉的气味也说不定。自己也分不清楚。
　　“你要哭了么？”抬起远和的头，明志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严肃。
　　“啊？”
　　“没什么。”说着明志又放开了手。
　　远和很少哭泣。也许是比别人慢半拍的原故，这种肺活量巨大的行为远和是做不出来的。而且也没有那种想哭的欲望。
　　结果，那天的值日还是明知和他两个人完成的。事后明知还去找了那几个值日生不知说了什么，也就没有反复的出现这种事。
　　因为明志对自己十分十分的温柔，所以远和对明志的喜爱和依赖就越发浓厚。但随着这种喜爱的加深，远和也就越发不安起来。因为明志那样优秀又温柔的人，一定有许多人喜欢着他，明志也一定很快会教女朋友，也就不可能在这样陪伴自己了。而且，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一直陪着自己的资本。如果我是像敏绿那样可靠又聪明的人，也许会更有自信。或者只要是个美少女的话……
　　远和并没有在他缓慢又有些怪异的思考中得出什么结论，也只能觉得明志真的很重要罢了。
　　远和的担忧在高中毕业后就开始显露端倪。因为和明志不是同一所大学，所以尽管远和选择了和明志在同一座城市，但能在明志身边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明志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能够抽出时间还记得自己，就是很不容易的了。
　　大学的时候也有很照顾远和的学长，但没有一个像明志一样在自己心中占了那么大份量。
　　明知是不一样的。这么想着的远和并没有什么依据，或者觉得明志心中他的份量也是如此。只是没有办法否认这样的事实。
　　“呐，小和，圣诞节的礼物给他准备好了吗？”敏绿一边发短信一边这么问远和。
　　“啊……那个……”
　　“果然没有准备吗？”敏绿皱起了眉头，“我陪你去买吧。”
　　交代完店里的事情后，敏绿就拉着远和走到了节日气氛异常浓厚的街上。
　　“明志他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望着满街的繁华，远和也只能发出“啊……”“这个啊……”这样的暧昧不清的回答。
　　“你啊！”敏绿停下来拍了拍远和的肩膀，“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吧？要准备好才对吧？”重重拍着自己肩膀的敏绿却好像因为什么而忽然停住了动作。
　　“喂……那个……是明志那小子吧？”
　　随着敏绿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明志没错。大学毕业后就到外企上班的明志和不起眼的远和不一样，很容易在人群中被分辨出来。
　　穿着西装的明志显得很英俊，和他并肩走着的是一位穿着西装群的女孩子，大概是同事吧。
　　两人走着的时候，那个女孩子把手上的一个红色礼物包装的东西递给明志，然后他带着“真没办法”的表情收下了。
　　“切，明志这小子，已经变成这么会耍帅的大人了么？”敏绿感叹了一句，又对远和说出“所以你也变成这么性感的大人了啊。保护你很累人的啊！如果找不到好人家的话就嫁给姐姐吧！”这样的话，让远和歪着头笑了出来。
　　结果，远和和敏绿等明志走开后，在敏绿的强势决定下，买了一支银边钢笔，又在敏绿的强势决定下，就这么把远和丢在了明志家楼下。
　　好冷。因为是夜晚的风，所以吹在身上很冷的感觉。远和望着手中的钢笔有些迷惑。虽然自己其实是准备了礼物的，但总觉得敏绿的眼光一定更好。抬头看见明志家中透过窗帘照出来的灯光，远和就这样伫立在了风中。
　　明志立在窗前，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了楼下仿佛停滞了一般的身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那个白痴。”今天的气温很低，居然不想上来么。
　　远和从来都是个白痴，迟钝又自卑，这点自己比谁都清楚。但明志也比谁都清楚，远和在那种迟钝下隐藏着的魅力。如果和他接触的时间一长，就会像毒品一样无法摆脱觉得需要他的感觉。
　　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抱着膝盖蹲在墙角边等着自己，看到自己的时候抬头露出鲜少的笑容，在轻轻“啊——”了一声后间隔几秒再叫到“明志……”，好像高兴到说不出话的感觉。
　　真的让人觉得心脏被什么射中了一般。
　　如果他再多笑一点的话，一定会有更多的朋友。但向那样的白吃是不会明白那些不表现出来的善意的，所以才会认为他自己不讨人喜欢。
　　明志身边的人谈论到远和的时候，经常会有“说不出的可爱啊，那种笨笨的感觉。”“但笑起来的时候不是像天使一样嘛！”“而且会有人想欺负他吧？那种样子的话。”这些评价。
　　明志也知道远和对他的那个“姐姐”近乎执着的依赖。无论什么时候只会想到“姐姐”这个词，让明志十分的不爽。
　　简直就是不正常吧！那种“恋姐情节”！
　　忽然想起了敏绿环着远和的肩膀斜眼看着自己笑着说“我已经把他分了很多给你了啊……做人这么贪心可不好啊！”的样子。
　　但自己这样的独占欲不是更不正常么。希望他永远都只用那种缓慢的强调喊“明志”，希望他那种温和又美丽的神色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远和确实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败或是其他什么而离开自己，似乎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那个笨拙的身影。但那个身影却是在别人的怀抱中的。
　　太过想要这样的远和，所以渐渐疏远他。但是越是疏远，这种想要就越发强烈起来。
　　实在是痛恨这样的自己，连正常的交往都做不到。就算感觉到远和茫然又寂寞地望着自己，却不能说出任何话语。
　　“叮咚……叮咚……”
　　间隔很长的门铃声，一听就知道是远和。
　　站在门前的远和还是少年时期的脸庞，头发被风吹的很乱，僵着身子握着一个小小的礼品盒。
　　“那个……圣诞节要送礼物……所以……”似乎在想怎么表达才比较恰当，远和迟疑着。明志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果然还是不应该来的么。
　　“姐姐她说圣诞礼物很必要，陪我去买……”没有等远和说完，明志铁青着脸吐出一句“不需要。”就关上了房门。
　　维持着半张着嘴的状态，远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好短短地“噢”了一声。
　　实在是很冷啊，姐姐。
　　突然间远和发现自己无法好好地发声，似乎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也无法好好呼吸。陌生的感觉笼罩了全身，只能在墙角蹲了下来。
　　“啪嗒，啪嗒”有什么东西就这么砸了下来。
　　实在是很难过，如果明志不要自己的什么东西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很聪明，什么都会安排好，自己送什么也说不定没什么用吧。
　　但是远和想起了明志对同性的朋友那么温柔的样子。能够接受别人的东西，也对别人那么温柔。因为明志就是那么温柔的人。
　　明明已经叫自己不要再给他添什么麻烦了，只要能够看着他就好，可还是跑过来了。
　　不断想着叫着自己的名字的温柔的明志，远和无法抑制地掉着眼泪。
　　在近乎绝望的时候，眼前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姐姐说要送礼物，陪我去买，但是我之前准备过了，也许不能用。但我觉得也许姐姐选的比较好。浪费钱也很不应该。”
　　想要快些说完，却因为喘不过气来而更为杂乱无章的话语。
　　“你在哭么？”
　　哽咽着的远和使劲点了点头。“对不起。”
　　突然明志将一支手机递了过来，远和透过泪水朦胧地看到了几行字。
　　【你不要那孩子的话，就让给我了。】
　　“啊？”转不过弯来的远和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明志。
　　“说‘我最喜欢的人是明志’。”僵硬的面孔因为不停落下来的泪水而稍稍缓和了下来，明志抚摸着远和被泪水沾湿的面颊。
　　“为什么？”无法呼吸的人小动物一般抓着明志的衬衫袖口，呜咽着提出疑问，“我明明只有明志一个……”
　　除了家人以外，能够记得我的人只有明志一个罢了，我也只想记住你一个就好。
　　手心被塞入了冰凉的东西，摊开来一看，是一条不知道是银的还是什么的闪着金属光泽的项链。就好像明志一样的感觉的项链。
　　“圣诞礼物。不允许摘下来啊，远和。”
　　将喘不过气来的人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后背，对方细碎的喘息声就这么传了过来。渴望已久的温度。
　　在节日的时候，人们就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见面了吧？因为喜欢的人而浮动的心情，虽然不安，却是最期待的了。所以，无论什么样的节日，都是这样被人们钟爱着的吧。
　　望着咖啡店内一对对一群群的欢乐的人，敏绿摆弄着闪着信号的手机。
　　“圣诞快乐。”

作者有话说

　　由此，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