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随风》黎歌

9、旧伤

　　难得星期天，肖潇没有出差。她是在本市四大审计事务所之一供职的助理审计，经常要到各地审计项目，最近刚刚完成一个工程的审计，于是来找心黎聊天放松加休整，两人从娱乐八卦扯到最近的艳遇。
　　肖潇突然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亲爱的，我有两个消息都是与你有关的，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随便你。”心黎继续喝茶。
　　“哎，你没意思，不配合。”肖潇叹道，“算了算了，先说说好消息让你高兴一下吧。”她清了清喉咙，说道：“好消息就是，最近我发现我们一个客户居然是韩进的同学哎，我从他那里得到帅哥韩的第一手消息，他现在单身，作风正派，无不良嗜好，感情生活简单。怎么样，很有兴趣吧？”
　　“感情生活简单？得了吧，看他那些对女孩子的小伎俩，就知道他不是简单的人，说不定都过尽千帆了。”心黎摇头。
　　“他的小伎俩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你们调过情？”肖潇笑得像狐狸。
　　心黎白她一眼，这女人越来越大胆直白了。
　　调情？那天，算吗？从那天晚上回到家开始，心黎就一直对自己说，那晚是灯光好、气氛佳，加上韩进烧昏了头，才会和她有那样的近距离接触。
　　“喂，我可是看在多年姐妹的情分上才忍痛把这么好的货色让给你的啊，你不要我可动手了啊！”肖潇不客气地说道。
　　“算了吧，你要动手早就动了，还能留给我？八成是你又有更好的目标了。”和肖潇这么多年的闺蜜可不是白当的，心黎也不客气，“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啊？坏消息就是罗维煜前两天向我打听你的电话了。”肖潇说完，小心地看着心黎的表情。
　　“你把号码给他了？”心黎有点发愣。
　　“给了。”
　　“……”
　　“干吗不给？躲着又不是个事，他要真敢找上门，你就把两年前他欠你的全都补回来。”看着沉默不语的心黎，肖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就这点出息啊，一提到罗维煜，整个人都变了，两年前他说要分手，你就只有一句‘好，我成全你’，说分就分，什么都不问，白白便宜那臭男人！”
　　两年前那个夏天，脸色灰白的心黎出现在肖潇家门口，说了句“我们分手了”，就开始流泪，没有声音，只是泪水汹涌而下，像流不尽似的，吓得肖潇什么也不敢说，只能给她递抽纸，陪她坐了一夜。好在肖潇父母都出去旅游了，家里没人，否则真要把两位老人吓着。
　　“他都说要分手了，我还有什么好问的？分手不需要理由，因为想分手已经是最好的理由了，我不想强求。”心黎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两年前那个闷热的八月，温文尔雅的罗维煜一脸的欲言又止，还带着一丝不忍心，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对不起，姜栩回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栩，罗维煜的初恋情人，高中毕业去了加拿大，两人就分了手，不料4年后，姜栩回国就直接找到了罗维煜。
　　心黎一直知道姜栩的存在，那时全机电系一半女生都在暗恋罗维煜，但大家也都知道罗维煜在家乡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女友，开始时两人的信件和电话几乎从不间断，后来到了大二，姜栩高中毕业了，罗维煜就再也没提起过她。
　　心黎和罗维煜在一起快四年，久到她几乎忘了姜栩这个人的存在。直到罗维煜特地从杭州赶来，告诉她，姜栩回来了。
　　原本，心黎是准备过一年就辞掉这边的工作，到杭州去，和罗维煜一起买房，结婚，生子，就这样过一辈子，却不料一切都变了。
　　不忍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为难，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却惦记着另一个女人，这不是她何心黎要的感情，所以她放手让他走。只留自己一个人伤心流泪，并且，被好朋友肖潇不客气地骂作傻女人。
　　“你以为你成全他们很伟大吗？傻透了你！”每每提起这事，肖潇就颇为不忿，“你起码该好好争取一下，三四年的相处是假的啊！心里明明舍不得，还假大方装潇洒！”
　　肖潇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的确是舍不得的，可舍不得又能如何？毕竟是自己放弃了努力，把罗维煜拱手相让。然后，强迫自己忘记这段感情，重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直到现在。
　　“不提他了，好不好？”心黎摇摇头，“我得走了，我约了表姐要陪她去医院看病。”

　　直到胸科医院，心黎还想着肖潇难得严肃的那番话。
　　“你的伤口里面，有太多刺没有拔掉，所以一直长不好。要想痊愈，就需要重新正视这伤口，把刺一根一根拔出，虽然暂时会很痛，然而时间久了，就会忘掉了。”

　　表姐已经到了候诊大厅，见到她，惊道：“心黎你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让明炜待会帮你找个医生看一下。”
　　这才发现，表姐旁边站了个穿白大褂的高挺男人，名牌上写着：于明炜，副主任医师。
　　就是那个被她放了鸽子，又放了她鸽子的于医生。
　　心黎笑笑打了个招呼，回头看向表姐，这么巧？
　　表姐脸色有些发白，不停地咳嗽。于明炜原本大概还想和心黎说些什么，见心黎表姐很是不适的样子，就没再开口，只是细心地扶着表姐上楼直奔诊室。
　　诊室里是于明炜早就帮约好的专家，头发花白的老专家仔细询问了表姐症状和一些情况，又要求拍了胸片，做了CT。
　　胸片和CT报告要等一会才能拿到，于明炜安排姐妹俩到自己的办公室，让表姐在沙发上坐着，又倒来了两杯水，“你们在这休息一会，我要去查个房，待会片子出来了，我会给你们拿过来。”
　　等于明炜离开，心黎扶着表姐喝了几口水，表姐慢慢缓过劲来，不再连续咳嗽了。
　　“姐，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以前都没看医生吗？”心黎有些担心。
　　“看了，说是气管炎，开了很多药也没效果，医生说我的胸片上有阴影，让我到专科医院复查，就来找明炜帮忙看个专家门诊了。”表姐往旁边让了让，“你别靠我太近了，刚才医生说怕万一是肺结核呢，会传染的。”
　　“你别乱说。对了，你和于医生很熟？”
　　“他是我妈好朋友的儿子，我们还是中学同学呢。我可是特地找你陪我来的啊！”表姐笑了笑。
　　“舅妈告诉你的吧？”心黎了然。
　　“于大医生也拜托我呢，听说上次他请你吃饭放你鸽子了，怕再约你你不理他，让我牵线来着，明炜他难得对女孩子这么主动。”表姐笑道，“你考虑考虑，给他个机会吧，他也算是大好青年呢。”
　　心黎但笑不语。今天见到于明炜，他身上依稀还是有罗维煜的影子，却不如第一次见面那么强烈，也许是穿了职业装的原因，而且今天他没有戴眼镜，感觉不太一样了。
　　和表姐好久没见面，两个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表姐累了，半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黎站起身，环视于明炜的办公室，不大，但很整齐干净，墙上贴着大大的心肺图片，资料柜里满是专业的书籍，甚至有不少英文原版的。
　　“佳颖睡了？”于明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一回头，只见他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大大的白色袋子，里面装着胸片和CT报告。
　　表姐睁开眼，坐起身，问道：“怎么了？很严重吗？”
　　“哦，还好。”于明炜把袋子里的报告拿出来，递给她们。
　　心黎看了看，报告上面写着表姐袁佳颖的名字，结果为“双肺纹理欠清晰，右侧肺叶有阴影。”
　　“看起来还不算糟！”心黎松了口气，外婆几十年的老慢支，医生的胸片报告上常常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也没见的多严重，老人家除了冬天有些难熬，平时都还好。
　　“虽然同是纹理不清晰、肺部有阴影，但不同的病症表现出来的都不同。佳颖的阴影有些奇怪，而且胸腔还有少量积水，不是简单的肺炎或是气管炎。所以，我建议先住院好好检查一下。”于明炜把胸片和CT拿回去放好，“明天我找副院长去，让专家会诊一下。”
　　“会诊？”表姐紧张起来，“有这么严重么，还要专家会诊？明炜你别吓我！”
　　“不是吓你，”于明炜安慰地笑笑，“好歹也是熟人，找专家看看也可以放个心，别人想找还找不到呢！走，先帮你办住院手续，我刚给你预约了一个好床位。”
　　办完入院手续，心黎让表姐就别回家了，干脆就在医院休息，然后打了电话给表姐夫，让他去表姐单位请假；再打电话给舅舅舅妈，让他们给准备些洗漱用具换洗衣服送来。
　　舅舅舅妈表姐夫在电话那头都吓得不轻，不就是咳嗽么，怎么好好的还要住院了？心黎免不了安慰了半天，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底。
　　送心黎出来的时候，于明炜神色凝重：“佳颖胸腔有积水，这是个不太好的情况，今天的专家也说不准，一切要等全面检查完才能确定了，先不要告诉阿姨他们。”
　　心黎点点头。外面天色已暗，她的心情就像外面的路灯，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