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卿卿子吟

1、chapter1

　　安静的环形盘状山路上，两辆黑色跑车一前一后行驶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下了山路，小车在空旷的大道上奔驰，两旁的树正快速向后方移动，现在是十一月的天，天气正转凉，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刮在脸上还有些许地疼。

　　车子拐了好几条路，终于在一家酒吧的门口停下。从前一辆跑车的驾驶座上走下一个五官硬朗、英姿绰约的男人，他穿着一身休闲装，绕过车子，向外边闪着LED灯光的酒吧走去。从后面的跑车里跟上来一个男人，那男人面容温和，走过去搭住他的肩头，两人一起走进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舞池里扭动的身体，卖力陪酒的小姐们，油光满面的消遣客，时不时钻进耳里的娇喘声，空气中还夹杂着烟酒混合的气味。

　　“我说你啊，放着兄弟开的酒吧不去照顾一下生意，怎么尽爱往这种小酒吧钻？”

　　“你什么眼神，姜远开的酒吧顶多只能算个卖酒的咖啡厅，一点意思也没有。”

　　“江淮！容瑜！”

　　隔着近了，两人才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脑袋上顶着一团红毛的男人正站着朝他们招手。江淮和容瑜对视一眼，直径走过去。

　　见他们过来，红发男子一屁股坐回原来的位置，两腿一伸，搭在面前的长桌上。大手顺势一捞，将一旁坐着的个子娇小的男生往怀中带，并在他额上重重亲下一口。随后坏笑着道：“你俩迟到了哦。老规矩，自罚三杯先。”

　　江淮“啧”一声：“啰嗦。”拿起桌上一瓶开了却没有动过的酒，仰头直往肚里灌，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攒动。一口闷下大半瓶酒，他把酒瓶往容瑜怀里一塞，大步走到沙发上坐下。

　　“酒量还是不错嘛。”身旁凑过来一个男人，笑着在他肚上捶一拳。

　　江淮挑眉，伸出双手揪起唐尧的头发，用力往两边扯，丝毫不留情，道：“你小子想喝我吐出来的酒？”

　　“靠！痛啊混蛋！”

　　“你把自己弄成只巨型泰迪是想好到动物园求投喂了吗？”

　　“放手！放手！”唐尧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劲拍打江淮的手背。

　　“哈哈哈。”

　　“喂喂，容瑜，这样可算你犯规啊。”

　　江淮和唐尧这边正闹着，听见洛成昊略带不满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望去。只见容瑜正温柔地注视着洛成昊怀中的男生，隔着桌子微微弯身凑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道：“美人帮帮忙好不好？”

　　容瑜的话宛如那迷魂的曲子，让男生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接过那个酒瓶，一下也没犹豫就要往嘴里倒。他的唇刚碰到瓶口，一只手快速伸过来夺走了酒瓶。男生侧头，洛成昊正恶狠狠地瞪住他。

　　男生心下一惊，慌慌张张道：“昊，昊哥…”洛成昊也不理会他，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完了还举起酒瓶倒过来挑衅般冲容瑜甩了甩。

　　容瑜并不在意，走到江淮对面的沙发坐下。

　　有帅哥聚集的地方总不会太平，唐尧觉得自己无论往哪瞟都有女人朝他这边抛媚眼，容瑜那更是成了重灾区，撇去天生就长了一副好皮相不说，那张脸更是温柔得不行，让人看着就像好欺负的样子，为此扑上去的还真不少。

　　洛成昊不知道是被谁踩着了尾巴，一脸地戾气，不满地挥动酒瓶把冲他们这桌来的人全都给吓跑了。其他三人还不知道他这火气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也算是帮了大忙了，他们虽然都爱找乐子，但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好的猎物都是要自己亲手去猎捕的。

　　唐尧眼骨碌一转，起身走向洛成昊，强行将自己塞在他和那个男生中间。洛成昊十分厌恶地想往一边挪，却被他一手按住脑袋，阻止了动作。

　　“小昊昊不生气哈。我们来玩游戏吧，全程开大，怎么样？”

　　洛成昊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想了想道：“好。”

　　唐尧口中的“开大”是他们在大学一起厮混时就常干的事，把游戏放开了玩，怎么有料怎么玩，正因为他们歪主意都挺多，所以最后输到只剩一条内裤在校园里狂奔都还算玩小的了。

　　“来来来，看看今天谁要献身。”江淮卷起袖子，身子前倾，蓄势待发。

　　见三人都表了态，容瑜没办法，叹口气挨了过去。

　　冷风刮在无人的街道上，树影不停晃动着，偶尔有一辆小车驶过，又呼啸着离开，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心慌的幽静。而长喵一声钻进巷子里的野猫，漆黑的眸子没入黑暗中，更是增添了一分诡异。

　　与外头截然不同，这个点才是喧闹的酒吧里，夜生活的开始，人类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本性释放。在这里，没有什么是奇怪的。你也许会见到白天里文质彬彬的同事此时正被人压在身下娇喘，也许会见到已有家室的模范好男人正左拥右抱，撩拨比自己小半轮的女孩子。这里是情欲的放纵地，也是解压的催化剂。

　　江淮一行人这边，游戏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唐尧当真身上只剩一条大裤衩，胸前还有好些吻痕。大概命运也看不下去他再这么输下去，本来铁定要输了的他，却突然转运，四个骰子的点数，江淮竟一个都没猜对。

　　江淮轻声骂了句娘的。唐尧先他一步凑近桌上的转盘，看看四个骰子都落到了哪几个区域内。
　　“什么啊，这么简单。”唐尧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有些失落地撇撇嘴，坐了回去。

　　江淮也看了一眼，随即大笑起来，道：“唐尧，和我比人品你还差了一个祖宗呢。”

　　“滚你丫的。”

　　江淮没再废话，回头扫了眼吧台上的人，基本上都是三三两两的。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角落里只穿了一件白色白色T恤的男人身上。

　　就他了。玩味一笑，江淮起身，单手撑住沙发背沿，一跃而起，翻身落地，在三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下走近吧台。

　　容瑜本来是笑着的，但顺着江淮的方向看去，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瞳孔骤缩，映入眼中的白色与那人的面容，虽然灯光昏暗，但他也绝对不会认错，匆忙站起身，大喊道：“喂！江淮！”

　　然而，江淮根本听不到。

　　洛成昊不知道容瑜这是怎么了，还以为他是不想让江淮去搭讪别的人，见他要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打趣道：“哟，容瑜你吃醋了啊？”

　　“放开。”容瑜的声音很冷。

　　在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洛成昊有一秒地恍惚。那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的愠色也没藏住。偏偏他洛成昊又不想认怂，继续开他的玩笑，道：“别紧张啊，就个游戏而已。而且，他要真犯起浑来，你也拦不住不是？”

　　“你他妈找死是吗？”容瑜没什么耐性现在，不客气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拇指抵住他的掌心，使了劲向后用力掰。

　　洛成昊疼得嗷嗷叫，容瑜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转身拨开人群就跑。

　　再靠近了些，江淮瞧见男人的面前摆着两个装有不同酒的酒瓶，他正将一瓶子里的酒往另一瓶子里倒。

　　这样兑酒喝？江淮觉得有些好玩，嬉皮笑脸地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道：“大美人，你一个人啊。”

　　容羽只觉得颈后一热，对耳边轻浮的话不为所动，只是握住酒瓶缓缓转过了头。

　　一张白净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撞入眸子里，那双漂亮的眼睛毫无生气，甚至可以说是空洞无神，江淮不禁有一瞬失了神。

　　只见容羽抬起握着酒瓶的手，伸到江淮头顶上，转了个方向，瓶里的酒顺着江淮的头顶流下，淌过眼角，再沿五官的轮廓滑到下巴，滴落在地。

　　江淮一下没控制住表情，一脸诧异。容羽放下酒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票子，放到吧台上，随后又想了想，还是从中抽回来一张，塞进江淮的手里。江淮的脸色不太好看，眼里已经闪过一丝怒气，鼻翼不寻常地鼓动着。

　　这小子敢情是把他当鸭了？

　　“这是赔偿。”

　　那个清冷、好听的声音反倒让江淮更加火大，攥紧拳头就冲容羽脸上挥去。

　　“江淮！住手！”

　　江淮听见容瑜的声音，但因为惯性却来不及收手了。容羽也不躲，这一拳实打实地砸在他右眼角上，一片青紫。

　　“妈的，你不会．．．”江淮话还没说完，就被容羽一脚踹上胸膛，重心不稳向后摔去。他想拽住容羽站住，却只扯到他的衣领口，最后把他也带了下去。

　　江淮的后背重重摔到地上，再加上压在他身上的容羽，让他皱起眉头，闷哼一声。容羽没比他好到哪去，脑门磕在冰冷的瓷地砖上，震得他眼冒金星，脑子一片晕乎。

　　“小羽！”容瑜很紧张，急忙将容羽从地上抱起来，细细查看他的伤势。容羽现在不仅眼角挂了彩，脑门上还肿了一个大包，红了一大块，让他看得揪心。

　　“真他妈操蛋。”江淮嘟囔一句，唐尧忙过来拉他。

　　“没事吧？”

　　“嗯，”江淮拍拍身上的灰，推开唐尧走向容羽，“臭小子！”

　　容瑜斜他一眼，把容羽拉到自己身后，道：“江淮，我不想揍你。”

　　啥玩意儿？江淮让这句话给弄懵了。容瑜为了一个陌生男人竟然还要打他？他还是第一次见容瑜一本正经地警告他。

　　“小瑜，这是你弟弟吧。”唐尧并不是在询问容瑜，而是用了十分肯定地语气陈述这句话。洛成昊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着。

　　江淮这才打量起两人的五官，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他们三人一直都是知道容瑜有个宝贝弟弟的，但谁都没有见过。

　　“嗯。”容瑜点点头，继而转过身，双手抓住容羽的胳膊，问道：“小羽你怎么在这？明天没有课吗？爸妈知不知道？”

　　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容瑜脱下外套裹到他身上，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肚子饿吗？回去让妈给你做好吃的，嗯？”

　　面对容瑜轰炸式的关心，容羽不作一声。容瑜一手搭在他背上，眼睛却看着江淮说道：“明天再联系。”

　　江淮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好，你这个弟控。”容瑜笑着捶了他一拳，再跟唐尧和洛成昊道声别后，推着容羽离开。

　　“嘿，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果然是跟照片上的一样好看。”

　　“你见过？”

　　“一不小心看到了小瑜和他的合照，不过，”唐尧挠挠头，欲言又止，“怎么就性情大变了呢。”

　　洛成昊抿着唇不说话。要不是那两张脸长得相似，容瑜对那男人那么关心，他还真不相信那张死人脸和容瑜是亲兄弟。

　　江淮闷闷地往回走，他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牛奶香，萦绕在鼻间。也有女人故意“撞”上来，借机搭话，平常闻惯了的香水味现在却显得十分呛人。

　　容瑜上了车，在给容羽系好安全带后，发动车子，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回过头去慢慢倒车。

　　“今天刚从剡海运回两大箱新鲜的海产品，妈说给你做了蟹黄粥，一会回去喝一些。还有啊，现在天气转凉了，你多穿点。需要买衣服吗？明天我刚好有空，顺便带你去吃海底捞怎么样？”

　　容羽直视着前方，道：“我不会告诉爸妈在酒吧被你朋友打了。”

　　“臭小鬼。”容瑜抽出只手宠溺地揉了把他脑袋。

　　“今晚跟哥睡啊。”

　　“你打呼。”

　　“你睡觉老动我都没嫌弃。”

　　“你现在可以嫌弃。”

　　“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啊。”

　　“那你让妈再生一个。”

　　“不用，”容瑜眯了眯眼，“再生一个也不是你。”

　　驱车回到容家别墅后，不出容瑜所料，家里两个大人对容羽脸上的伤又是紧张又是生气，跟在他身后追问了好久那伤是怎么弄的。容羽一头钻进厨房，给自己盛了碗粥自顾自地坐下喝起来。程宣仪赶紧叫人从冷冻柜取了冰块包进毛巾里，给他按在额上还有眼角处消肿。容羽虽然觉得脑袋又冷又疼，但也没吭声。容立宪也很担心小儿子，交代了大儿子几句，就忙往厨房去了。容瑜也稍稍放了些，要让这俩老活宝知道容羽是被谁给打的，他估计不仅自己几天不会消停，江淮那边也不会好过。

　　容瑜端了碗粥上楼，刚打开电脑，江淮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边浏览着邮箱里的邮件，边按下通话键。

　　“江淮？”

　　“咳，你家那小子还好吧？”

　　“他是还好，但我爸妈不太好，担心过头了。”

　　“那小子说了什么吗？”

　　“嗯．．．说是被狗追，不小心摔的。”

　　容瑜听见那头的人舒了口气，但随即又叫道：“我不是狗。”

　　“行了行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反正也不都是你的错，我们家小羽就是最不怕得罪人，说话更是不会顾人，要换做别人啊，早抄起椅子砸上去了。”

　　听着这番话，尽管容瑜说得轻松，但江淮却多留了个心眼，心里想着容羽看来没少挨打。不禁道：“他一直都这样吗？你这当哥的可不够称职啊。”

　　“那你来？”

　　“我最讨厌照顾人了。”

　　“哈哈哈，也是。”

　　“对了，跟那小子说一声，明天我请他吃饭，就当是给他道歉吧，你也来。”

　　“．．．”容瑜想了想，“好吧。”

　　“嗯。”

　　江淮挂了电话，走回客厅的时候，唐尧正双手枕着脑袋，靠在沙发上冲他笑。

　　“别笑得那么恶心。”江淮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就往他面门上砸。

　　唐尧侧身躲开，别有深意地说道：“那是容瑜的宝贝弟弟。”

　　“干嘛？”江淮蹙眉。

　　“你要是把你脑子龌龊的想法打在容羽身上，容瑜真的会揍你。”

　　“我只是要道歉。”

　　“□□犯也只会说他是在做正常的男女间的性行为。”

　　江淮懒得跟他拌嘴，只身上楼回房。

　　他想道歉，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