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冰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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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惜林阁，暖炉旁，青花联珠瓶中供了两三枝刚吐蕊的白梅，熏得一室幽香。我披着件绒珠羽氅，正倚在贵妃椅上看书。
“郡主，要不要加点炭？”白露过来递给我一个温热的小手炉。我摇摇头，抬眸问道：“停雪了？”
明月正一阵风般掀开帘子进来，犹呵着双手，闻言笑答：“大雪下了好一会儿，现在还飘着呢。”
我霍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蹬了对鹿皮雪靴便兴奋地往外跑。好久没有堆雪人打雪仗了，回想求学时和同学打雪仗，已犹如半个世纪前的事了。“郡主。。先带上这手套。。”白露追在后面喊着，我却不管，一径奔出惜林阁，张开双臂迎接着飘落的雪花。一路的银装素裹，看之不尽。
远远的望见了个正在动的红点儿，分明是有人在那边捣鼓着些什么。连忙踩雪上前去，在那人肩膀上一拍，转过来时，却是叶沁冻得嫣红的小脸。
“妹妹在做什么？”我顿生好奇。
叶沁笑着，伏在我耳边说了两句什么。一听，我玩心顿起，将白露也拉进了阵中。两人各找了一处藏住身影。
“浣青，你好了没有？”叶沁往那边喊着，一张秀气的面孔往松树后露了出来，笑答着：“好了。”叶沁点头，往我们这边打了个胜利的手势。
小径上显然扫了不久，却余有些残雪，踩上去沙沙的响。我们四人在偷笑打眼色的同时，小径的那一边出现了两个人影，正向我们这边慢慢走来。
脚步声渐渐走近，我看清那是身穿紫金貂氅的楚天澜，后面跟着披了白鹤大氅的宋灏文。
“这宇文也真是的，天寒地冻的偏要我们。。。啊！！！”楚天澜一声惨叫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语。他整个蹦起离地三尺，手胡乱地抹着砸在脸上的冰雪，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惹爷！”
“哈哈。。”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叶沁，我，浣青，和白露，齐齐站起将手中的雪团扔向楚天澜与宋灏文。两人看清了偷袭者后，那表情不知是怒还是好笑，忙乱地抵挡着飞绽的雪球。
在叶沁又一次袭中楚天澜的脖子时，冰凉的触觉使他怪叫一声，往地下抓了一手冰雪便要回击。他毕竟是个习过武的，眼明手快，一个个雪球飞快地砸向叶沁。她连忙笑喊道：“姐姐！快来帮我打倒他！”我赶紧加入了叶沁的阵营。眼见浣青和白露两个已经捂着肚子笑倒在地。
一个个雪球铺天盖地地往楚天澜身上，头上砸去，在他身上绽开一朵朵白花。饶他是三头六臂也敌不过我与叶沁的四只手。
楚天澜见自己败相渐露，转身气急败坏地对站在一边哭笑不得的宋灏文吼道：“你小子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帮爷！”
“这。。。”宋灏文为难着，他哪里敢加入这“战场”？虽是玩笑游戏，但一边是皇子，一边是郡主。身为臣子，任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得罪任何一方。他弯下腰去搓了个雪球，却没有贸然扔出来。
“你这小子。。”楚天澜话还没说完，浣青已重新加入雪仗的行列，与叶沁联手将他打得一塌涂地。合作之纯熟默契令我相信她们必定有多年经验，而训练的目标非楚天澜莫属。
我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笑着为她们加油，一眼望见宋灏文还杵在那里不知所措。也是太兴奋所至，我奔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往圈中拖，笑道：“雪仗是越多人才好玩呢！”
“郡。。郡主。。”宋灏文身子微僵，却不由自主地被我拖进圈中。
正在此时，叶沁与浣青的两个雪球“啪”地在楚天澜的左右脸华丽丽地开花，看他一扫平日的严肃相，又蹦又跳的模样，我弯下腰笑得快岔了气，要不是抱住宋灏文的手臂，真会摔倒在地。
“郡主。。”宋灏文虽扶着我，俊脸已红得像火烧云一般。
“你们这是成何体统！”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话语，声音不大，但简直是咬牙切齿地挤出来的。
我回头，站在我与宋灏文背后的人披着一袭发亮的棕黑狐皮大氅，俊脸冷如冰雪，剑眉下一对墨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手处。我方发觉自己靠着宋灏文，笑得半倚在他身上，连忙站稳与众人一起行礼：“大殿下（大皇兄）。”
楚天泽几大步迈上前，拽住我的手臂一拉，我一个站立不稳扑在他厚实的胸膛前，却被他一把拦腰箍住。
“宋卿家，你可知你逾矩之罪？”楚天泽将我护在怀内，杀人似的眼光射向宋灏文。
“臣自问心无愧。”宋灏文长身而立，径直迎上楚天泽的眼光。
“这不关他的事，你别有口说人，无口说自己。”我见楚天泽的毛病又犯了，略带警告地低声说了句。他一愣，方不情愿地放开勒在我腰间的手。
楚天澜见状，便要冲动出言，却被叶沁一把按住，朝他使了个眼色。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打扰了众位的兴致。”楚天泽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向前迈了几步，“三皇弟，恐怕宇文将军已在彼处久等了。”“劳皇兄相告，走罢。”楚天澜面无表情地望了楚天泽一眼，与他并肩擦过，叶沁和宋灏文连忙跟上。
“你且回去，璃儿随我来。”楚天泽将白露打发走，拉我踏雪往东而来。我本不想跟他去，转念一想，应是时候和他说清楚，便也顺了他的意。
脚步在一处殿阁前停下，我抬头一看，深青底龙纹大匾上龙飞凤舞写有“飞涛轩”三个烫金大字，这里便是楚天泽居住之处。守在门前的德公公见了，连忙率领众宫侍行礼，楚天泽解下披风随手扔给他，手一挥叫他们退下。
飞涛轩中布置古雅气派，与主人身份相得益彰，尽显尊贵之风。壁上居然嵌了数柄宝剑，我不禁打量了一眼楚天泽，难道他也是像宋灏文那样，是深藏不露的习武之人？没等我细看，他已将我拉入暖阁。
暖阁的案上摆着一壶酒，两只酒杯。楚天泽提起壶来斟了杯酒递给我：“一路寒冷，喝些罢。”我望向他，平日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似乎带了一丝。。落寞。“谢了，我不喝酒。”我淡淡地道。
他不语，默默走近供桌，一尘不染的紫金小鼎上供了三支檀香，袅袅地弥漫着烟雾，手一倾，将酒倒在地上。
这不似平常的他，我不禁多嘴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今日是母妃的生忌。”楚天泽微微仰首，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才注意他除下大氅后，里面穿的是素色的便服。半天，我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无妨。”楚天泽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见他站在那里自顾出神，我放轻脚步走向那供桌。
“难道我就如此的不堪，让你一刻都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么？”他察觉我走远，倏地转过身来，喃喃道。
我站住，在这种日子里，实在不忍去打击他。
“母妃本是父皇正妃，不幸于父皇登基前早逝，而随后，父皇便遗忘了她，新立皇后，只致心于三皇弟。”楚天泽负手用平静的语调陈述着，“我因立誓，夺回储君之位，以慰母妃在天之灵。”
我叹气：“无论当上储君与否，只要殿下有所成就，相信娘娘必定会以你为荣。”
“那你呢？你又当如何？”楚天泽突地捉住我的双肩，眼眸紧紧地锁住我。
我抬头迎向他的注视：“璃儿亦会以有殿下这般的兄长为傲。”
“兄长？！”楚天泽一惊，脸色煞白，握住我肩头的手指越发陷入了几分，“璃儿你。。是否叔王他。。”
“父王是皇上的亲兄弟，大殿下不是璃儿的兄长，又是何人？”我垂下睫毛，轻声道。
楚天泽紧紧地抿着薄唇，呼吸急促。手握得我的肩头生疼。
“殿下，司徒丞相，司徒将军，周大人，和沈大人来了，都在偏厅等待殿下。”德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外响起，楚天泽的双手慢慢在我肩旁滑下，眼神复为冷漠，吐出话语：“知道了。”又背过身去，说道：“本王有客，不便留皇妹在此，来人，替本王送客。”
我压抑住七上八下的心，如逢了大赦一般抬脚就走。放开紧握的双拳，不知何时，手心已经被冷汗湿透。
“只是，本王非那等轻易放手之人。”我迈出暖阁之时，楚天泽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寒冷如冰。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冰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