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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身份 ...

  •   12身份

      雨过天晴,难得清爽。沈茵瑜嗅着满园香气感到从未有过的朝气,连在花园里侍弄的阿婆都笑着打趣“囡囡笑的好像粉面桃花,过些日子,我再栽种一株夹竹桃”

      沈茵瑜看着忙碌的阿婆,苍苍银发却不失活力,反而增添慈爱韵味。沈茵瑜走到公交车站,高跟鞋上的施华洛水晶沾染泥泞,可是她毫不在意,反而有种回归孩提时代放纵的快乐,没有成人世界的惺惺作态小心翼翼。

      当然,今天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祁彦宇昏迷入院,自己不再受威胁。她很清楚,就算是自己不再受伤害,温凉也不会放任不管,迟早收拾那个变态男。

      周三本是上班周最暗无天日的日子,但是因为心情好,沈茵瑜觉得看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阴郁的上司换了亮橙色唇膏,挑剔的部门主管面带笑颜。

      所以当她接到肖璟意电话时,一时兴起未做多想就答应赴约。

      男人难得没有去大排档吃火锅小龙虾,难得没穿棉麻T恤人字拖,沈茵瑜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男人蓬松卷毛被梳的服帖精致,青灰西装衬得挺拔干练,毫无从前废柴大叔颓唐的味道。

      肖璟意透过香薰蜡暖暖烛花,抬眼正望进女人一汪秋水,水中满满沉醉,不禁笑着调侃“看呆了吧,秀色可餐就是我这样的”。

      沈茵瑜回神也不觉得尴尬,“人模狗样也是你这样的”。

      满桌玲琅,蜜汁乳鸽,椰汁猪肚,腰果椰鸡,脆汁鸭胗,古法鳟鱼,皆用红泥陶碗乘放,碗口绘制金丝珐琅雕花,菜量不大,贵在精致美观。

      昏暗门厅只有俩人,幽静清凉,门厅建有假山泉水,风水不错。沈茵瑜最喜安静食饭,支颐好奇道“你怎么带我来这家私厨?是邀我来试吃么?”。

      肖璟意笑的唊口红酒,一副被人猜破的表情,“我家老太太这周要到大陆参加社交活动,难得漂洋过海,我这个长孙自然要好好准备”。

      边说边加了菜肴放入沈茵瑜面前的小碗中,“老太太年轻随爷爷离开就没回来过,这几年越发想念家乡味道,总说美国的厨子不地道,这此要大快朵颐。我接了命令着手准备,尝遍本阜东南亚私厨,总算找到正宗味道,就是不知可否令老太太满意”。

      沈茵瑜优雅夹了一块亮晶晶鱼片入口,鲜香嫩滑,汁液渗透榛子浓郁和柠檬清香,果然特别,就是不知道是否是老太太思念的味道。

      沈茵瑜闷着头慢慢吃,听肖璟意评论菜品,一副食客与大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评选米其林。

      肖璟意不多介绍家庭,沈茵瑜也不愿多问,毕竟像男人这样身份,族系庞大复杂,沈茵瑜不愿掺和。

      看着对面女人酣畅淋漓陶醉美食中,眸光暗了暗,修长指腹抚摸冰透酒杯,有节奏地敲击,缓缓道“老太太喜好美食,沉醉音乐,可惜受父母命嫁给不懂情调的富商,所以总希望孩子们觅得良缘。我是老大却浪荡的太久,老太太很着急,虽然不指婚相亲,但总是唠叨此事”。

      沈茵瑜一口咬上竹筷,咯的唇齿胀痛,翻个白眼冷冷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呢?你着急嫁人么?我可不信”。

      抽出湿巾敷贴唇角,冰冷一瞬间冷静了心,不禁发毛,就知道肖璟意请客不怀好意,道貌岸然的家伙。

      肖璟意露出今晚第一个痞气的微笑,周身散发出与着装不相符的随性慵懒,恢复往昔模样。

      女人果然通透,很懂自己,再装下去大家都不舒服,“我想请你一同赴宴”说着,递上烫金细绢请帖。

      舌尖舔舐高肿牙床,沈茵瑜也不想再继续伪装贤淑温柔,一丢竹筷,仰头靠坐在竹椅中,精致小脸上满是坏笑“赴约可是很贵的,礼裙鞋子手包,样样不能缺,不然就是给你掉价”。

      肖璟意摘下钢笔,递上支票夹。沈茵瑜嘟着嘴,“光给钱,没诚意”

      “那你想要什么呢”

      “要什么你都给么”流光溢彩一双眼,在烛火里燃烧;粉颊因着兴奋染上醉人酡红,好像随时要捣蛋的顽皮小孩。肖璟意心上微动,这才是她,平时装的精明老成的沈茵瑜简直闷死。

      “算啦,转头你就到我姐那里告状说我欺负你”沈茵瑜咯咯笑的欢愉,
      肖璟意满头黑线,的确,自己总是不自觉汇报沈茵瑜做的出格糗事。

      沈茵瑜略带随意的笑着说“邀请骆梓琦不是更合适?”
      伪装随意太过刻意

      肖璟意止住笑声,瞅着沈茵瑜不说话,沈茵瑜也觉得尴尬,毕竟那晚窥探到男人不堪的情困。顾忌他尊严,沈茵瑜想换个话题却着急的想不到,两人静静坐着,极为尴尬。

      “她公干,不在本市”男人清冷的回到,沈茵瑜默默点头,还好,没有否认关系就是男人没有放弃,他和骆梓琦迟早是有希望的。

      肖璟意不知道女人现在的红娘心思,见她闷头不语,以为要变卦,着急道“沈茵瑜,时间紧迫,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你可要讲义气帮我度劫”

      火光映照里的男人神色焦急,没了先前的气定神闲,倒是格外真实。

      心中感慨,虚与委蛇的成人世界难得找到一个愿意交付心神坦诚相见的朋友,无关性别,无关情爱,只是能够卸下伪装,真诚相对,甚至不需要考虑如此坦诚会付出的代价,只是简单的,原始的,信任。

      沈茵瑜刚要点头应允,忽然铃声大作,连忙接听。手机里传来陌生女声“请问是沈茵瑜小姐么,你奶奶摔伤腰被送到我们医院,你赶快过来吧”

      沈茵瑜头皮发紧,知道房东阿婆受伤,连忙询问地址,和肖璟意慌忙驱车到医院。

      一周两次进医院,还是同一家,沈茵瑜心底生出诸多异样感觉。索性阿婆只是扭到腰,卧床贴膏药就可以治好,肖璟意办理手续缴费,沈茵瑜坐在阿婆床边询问情况。

      老婆婆甚是感动,原来侍弄园艺时候不小心跌落花架,沈茵瑜心有余悸,幸好花架不高,阿婆身体还好。

      阿婆招呼刚进屋的肖璟意到床前,又是道谢又是赞叹,直夸肖璟意俊秀倜傥,拉着肖璟意的手笑呵呵。

      “现在花开正胜,您何必还要修剪”沈茵瑜轻声询问

      阿婆笑的温柔,眸光盛满宠溺“要修剪好了防止小少爷被花枝扎到,他最喜欢那一簇簇粉嫩夹竹桃,总是垫着脚拨开长叶细瞧,还有那黄澄澄蝴蝶花,少爷最喜欢蹲在土里凑上去.....”

      阿婆轻声呓语,不知竟是入梦。沈茵瑜心思沉重,轻轻为阿婆盖好薄情。腰伤不严重,但是老年痴呆就大问题,阿婆脑部动脉硬化已经影响到海马记忆,也许就在这几年,阿婆会忘却半生苦乐甚是是朝夕想念的少爷。

      晶莹泪珠顺着褶皱纹路滑入枕边的苍白碎发,“真是太像了”喃喃呓语宛若梦话。

      “能忘记悲苦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的幸福”肖璟意宽慰,陪着女人走到电梯间,看着从顶楼26缓慢下降的数字,“你放心,我会帮阿婆找专家治疗”

      沈茵瑜苦笑“治不好的,倒不如找到那个少爷让他们团聚”世人何尝不愿遗忘悲苦,只是不能忘,宁可背负苦楚,挣扎求索,只为一面缘。

      电门大开,明亮电梯间站着明媚英俊少年郎,只是眼底泛青,衬衣褶皱,是一宿未睡的肖恒,疲惫的依靠在电梯内,迟顿眸光在触及电梯外的男女时豁然变的锐利,起身不自觉迎上去,脱口而出“沈茵瑜,你还要追到医院闹事吗”

      已经进了电梯的女人一愣,沈茵瑜苦笑,真是越怕越撞鬼,“肖恒,拜托你搞清楚再骂人,房东阿婆病了,刚巧住这间医院,我来陪床”

      肖恒微微一愣刚要道歉,瞅到已经站到面前的肖璟意,一时竟然说不出话,只见男人修长五指伸到自己眼前,“你好,我是肖璟意”。

      爽朗的声音干脆明亮,干净的手指,干净的声音,让肖恒忽然感到颓败。这就是那天搂着沈茵瑜匆匆离去的男人,这就是取代自己位置的男人,竟然是他,怎么刚巧就是他。

      肖璟意见男人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的格外专注,心里一阵发毛,依稀记得他与祁彦宇关系亲密,利落收回伸出的手,靠在一边不多话。

      沈茵瑜眼都不抬,“祁彦宇怎么样了”

      “醒了,只是身体还不好,要吃几天流食,卧床休息”

      “嗯”

      肖恒觉得愤怒,差点弄出人命可祸首却一点也不在意,如此冷血而陌生,都是交友不慎。肖恒瞅瞅一旁的男人,眸光中闪过厌恶。

      低头温和问询女人“你有空上来看看吧,说到底也是你错在先,温先生虽然已经和祁彦宇达成协议,不会提出诉讼,但是毕竟我们在合作,化解干戈要你出面才行”

      “嗯”

      沈茵瑜不想搭理,快步搂着肖璟意出了电梯,虽然男人很是疑惑,但是不该问的他还是礼貌回避。

      男人刚上车,女人低头凑近道“我会去见你的家人,记得到时候早些来接我,咱们还给长辈带礼物呢”笑如花,扬起一室暖意。

      女人对自己忽然的刻意亲近看在肖璟意心里,是极为拙劣的演技,又是搂着依偎,又是笑的亲昵;他可是看懂肖恒投向自己的敌意,心中哀嚎,做了活靶被人嫉恨。咬牙笑点点头,一个漂移驶出地下室,远远甩掉车后那个狡猾的女人和郁愤的男人。

      沈茵瑜扭头往回走,理都不理尾随而来的肖恒。肖恒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强硬,“那就是你新欢?”

      见沈茵瑜不说话,怕她识人不清,焦急道“你才认识他几天根本不了解,肖璟意是东南亚茶油王长孙,坐拥本市酒店集团,这些都是表面的,听说他的家族势力庞大复杂,毒品枪支走私,你去见他的家人会有危险”

      刚出道的歌手竟然如此清楚商界秘闻,心中冷嘲,他果然非同一般。沈茵瑜慢慢转过脸,看着面前这张闭眼都可勾画的熟悉脸庞,心心念七年,每次见到都会心动的脸庞,可是现在却是心绪平静。

      没有爱情蒙蔽,可以好好看看这张脸,年轻脸庞却透着精明老成,永远含笑的眼眸不似往日明媚,倒是一贯温柔,阴柔的与人周旋。

      “他起码愿意带我去见家人,愿意接受我成为家族一员,愿意与我分享家庭”

      肖恒紧紧攒住拳头,咬碎银牙,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沈茵瑜忽然笑的明媚,像是解放般轻松,轻声细语道“他干净呀,身家清白”

      肖恒颓然放下拽住女人的手臂,看着女人一步一步走出昏暗,消失在阳光盛开的地方;苦笑蔓延,自己果然喜欢受虐,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看她用轻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自己永远不再干净。

      她知道了自己与祁彦宇的关系,尚且忍受做普通朋友;而昨天,当她闯入那间别墅看到沉溺污浊中的自己,一切都不可挽回;深夜,出现在医院的那个冷峻男人,她的姐夫温凉,说的极为明确,让自己离着她越远越好。

      苦涩的泪水滑至唇,男人麻木笑着舔掉,这样也好,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与自己对立,倒是为自己做了决定,今后死心塌陷入泥淖不再奢望救赎。

      肖恒木然扯出一抹笑容,大步离开阴冷地下室,周身沾染上阴雨霉味。

      ..............................................................

      踌躇...纠结....靠在灰白推拉门外,沈茵瑜面色凝重,搓着手里快被扭断的纤细包装绳,犹犹豫豫,始终不敢走入那一室一厅的病房。

      空荡荡的住院部顶楼,没有匆忙的护士,没有痛苦的呻吟,偌大一层楼只有一位尊贵病人。

      不知房内的两人谈了多久,只听得男人低沉的声音“只要您信守承诺,剩下的事情我们一定办妥,三哥让您好好休息”。门猛的拉开,偷听未及缩回头的沈茵瑜和说话的男人撞个满怀。

      穿着蓝黑格纹套装的男人冷冷推开莽撞的女人,隐在金边眼镜后的眸光略微暗了暗,看清女人面容后,竟然未有言语就走掉了。

      倒是受惊的沈茵瑜慌忙跳入病房,砰的重重合上门。是的,她害怕,那个看似斯文的男人周身散发着可怕气息,带着血腥味道。

      “沈小姐进错房间了吧”更加漠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寒而栗。

      沈茵瑜一个哆嗦,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面对。愤愤然转过身,平视着病床上的男人。

      没有想象中的颓废,依旧是梳的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竟然给总是深色着装的男人增添和静安逸的感觉;病中特有的憔悴疲态锐减往日张狂,竟然显露些许柔和。

      只是那双清冷眼眸,虽然没有锐利的明亮,却有一抹浓稠的黑揉进瞳仁,化不开的黑色更看不透男人的心神,幽静而深邃,像是属于猎豹的眼,它耐心设伏静静等待猎物的靠近。

      祁彦宇用这双深潭之眼安静的看着女人。

      沈茵瑜平复颤抖的心跳,深深鞠躬“我不是有意要害你,只是你威胁我在先,被逼的没办法我才出此下策”

      男人依旧平静望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女人见话说开了胆子逐渐变大,“你若是不再对三哥的公司下手,不要找我麻烦,我就把艳照给你。”说着递上准备好的协约。

      看着男人逐渐变的越来越冷的脸色,沈茵瑜觉得自己伸出去的手都在寒冷中颤抖。举到已经发麻,男人却接都不接。

      “这就是三哥让你来道歉的方式么”言语很平静却透着严厉

      “姐夫是让我诚心实意来道歉的,我是怕你讹我,所以...”沈茵瑜撞着胆子往前递上,“你只要答应以后不再觊觎姐夫的公司,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次男人干脆的接过协议,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女人的脸颊,“这是我和温凉之间的事情,不牢你操心。”说着竟然揉搓成团,把纸丢入纸篓。

      “三哥叫你来真挚道歉,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你的真心”

      沈茵瑜愤怒仰起下巴,俯视着病床上脸色不好的男人,眸光中升腾杀气。

      蔓烧的怒火,却在男人沉静幽深的眸光中被一寸寸浇灭。

      看似憔悴的男人仰视着盛气凌人的女人,反而丝毫不显弱势,就这样冷冷注视着女人,一点点逼退她的傲气。

      “那...那你觉得怎样道歉才真诚”语气细弱透着不甘。
      ....................
      沈茵瑜愤怒的跑下楼梯,一层又一层,却是不能消散心中挫败的失落,又一次的较量输给那个阴厉的男人。

      想到男人嘲讽的神色,戏谑的叫自己明天送他出院回家,就觉得从未有过的头痛。他本来有夜以继日服侍左右的肖恒,却还要自己来帮忙,沈茵瑜握紧双拳,这种羞辱定要他血偿。

      一口气跑到五楼,沈茵瑜累的腿发软,一把推开病房的门,却见满室繁花中慈祥阿婆笑颜如花拉着俊逸年轻人,两人有说有笑好不亲切。

      沈茵瑜被惊得忘记了喘息,悄声走至床前,“肖恒,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子温柔和煦的微笑,未等开口,阿婆先笑道“阿瑜呀,你的朋友也住院顺便看我,送了这么多的花,还特意帮我回家取了东西”说着打开精致手提袋,爱抚着一张装裱精美的周岁照,看着面团般的小粉人,笑着感慨“若是小少爷在,也是你朋友这般大,看这小鼻子小眼睛,长大了也是你这样的吧”边说边抬起头专注的看着肖恒,男人被看的不自然的别过脸,眸光闪烁。

      沈茵瑜环视百合飘香的病房,有干净衣服罗列在床头,还有阿婆从不离手的手提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这个男人进了自己住的房子。

      肖恒笑着冲阿婆点点头,扭头对面色不善的沈茵瑜说,“你工作太忙,正好我要照顾祁彦宇就来看看阿婆有何需要,老人家想看小少爷照片,就去帮忙拿了包和衣服”

      停了停又小声道“我没有进你房间”

      沈茵瑜瞥一眼男人,那种谦和的笑容依旧友善,纤尘不染;心底一声哀叹,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这个男人,卧房不喜生人进入的洁癖,还被记得如此清楚。到底是当断及断却依旧藕断丝连。

      ...........................................

      融融晚霞中,沈茵瑜走在小洲荒凉幽寂的车道上,拖拉着长长斜影,一步一步,缓慢摇曳,疲惫的好似连那轻柔的影子都无力拽动。

      依旧盲音,那个狗仔小王,那个拉自己下水、害惨祁彦宇的狗仔在事发后就悄无声息的藏匿,不接电话,不回邮件。

      女人默默摇头,他应该是怕自己揭发他吧,可是不明白,为何这个狗仔要给祁彦宇的酒水中下毒,那种阴险已经超越了只为得到几条绯闻的限度,沈茵瑜想不到那个肥头大耳的狗仔到底想干什么。

      心底涌动酸涩,又被欺骗利用,果然没有人可以托付信任,此生赤条条来世上,再多繁华欢乐都是皮囊表象,这被欺骗的仇恨才是深刻入骨。落寞洪荒中一息尚存,呐喊着冤枉。

      创世者真是可笑,到底何处是乐园,何处是炼狱;这人世充斥谎言、骗局、背叛,却是浮灵们魂牵梦绕之地;生魂俯首跪拜只为长留此世,已是污秽不堪的,却是神明都视而不见。

      世间可笑可叹可恨,可自己不过一个俗子,今日寥寥几语发个牢骚,明日依旧披着虚伪装着笑脸同世人周旋。

      站在半山暖阳中,茫然望着宽阔江河那边的繁华都市,冰冷钢材被日光透射,于熠熠光辉中显得那么温暖。她笑的妩媚。明天又是一场肆意华美的人情盛宴,自己受邀登台作唱。这台亲人重逢的感人大戏又有多少暗流龌龊等着被发现戳穿。无尽猜想已是令人兴奋,一扫先前失落。

      女人呀,你果然是这世间伪善的杰作,柔弱又阴狠,刻薄又悲恸,自私又悲悯,用尽手段满足欲望却又哭诉自己的被逼无奈,可怜圣者都被当傻瓜。

      .............................................

      当沈茵瑜挽着肖璟意出现在大厅门口时候,女人温和恬静,男人沉稳亲切,俩人得体的温雅获得所有人赞赏的注目,但是谁知道之前几个小时的鸡飞狗跳。

      昨夜促膝长谈直接导致女人浮肿的脸盘和泛青的双眼,大哭毁容,跳上满是酒瓶的沙发拒绝出席晚宴。

      肖璟意勉力把蓬头垢面的女人塞进浴缸,却发现穿着褶皱衬衫的自己还没定好礼服。

      匆匆忙忙开回市区,满脸孱色的女人把礼服店搞到乌烟瘴气才出来,男人疲惫地看着身边焕然一新的女人满意的模样,才明白她之前所说的“赴约可是很昂贵的”,真是不容易。

      虽是肖家迎接老夫人的家宴,却是高朋满座,整座酒店灯火通明,连那深幽长廊尽头的耶稣神龛都沐浴在点点烛火中。这座入夜似鬼塔的哥特式酒店终于迎来喜气人声。

      老太太年近九讯,却仍是精神奕奕,满头银丝烫的整齐熨帖,一袭暗红格纹套裙趁着颈间圆润珍珠项链晶莹夺目,在肖璟意二叔的陪伴下,缓缓走下金色旋梯和来宾见礼。这些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久经商场,却在老太太面前收起凌冽桀骜,温顺恭敬的欢迎。

      “老太太别看年纪大身体很好,仍然兢兢业业每日工作,若不是这次有活动,必不会清闲的放假”肖璟意虚搂者沈茵瑜,靠近女人低声说道。

      沈茵瑜看着远处的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精干不如房租阿婆慈爱。她很清楚,这个年轻时叱咤风云陪伴富商一生的女人,虽已是迟暮却依旧不愿意交托家业,即使继承者是她自己的儿孙。沈茵瑜心上冷然,这样的女人又会培养怎样的后代,怕也如她这般热衷权柄贪享富贵。

      在沈茵瑜思绪游荡的时候,老夫人已经笑盈盈来到面前,肖璟意立马上前搂着老太太亲切唤奶奶,那样光芒四射的模样仿佛十几岁少年。茵瑜也随着肖璟意恭敬的问好,声音甜美,脸上洋溢着年轻纯真的笑。

      老太太笑眯眯打量眼前这个讨喜的女孩,齐膝半肩樱花纱裙不显暴露却又不失俏皮,短发高高束起露出干净小脸,淡淡妆容没有假睫毛外眼线,全身上下除了一只小巧尾戒没有多余配饰,只是那双显露神色琉璃眼倒是闪亮亮泛着光。

      老太太一番打量心中有数,笑着拉过肖璟意的手,“你也是要成家的人,平时可不能大手大脚,省给家用才是”扭头对管家道“去把那只翡翠秋蝉拿给这孩子”

      管家恭敬的呈上一只雕花红木镜盒,半个手掌大小的盒中静静躺着一只秋蝉,光滑净透,鲜翠欲滴,成色毫无杂质,一出世引得四周惊叹。懂行情的人一眼认出,这只翡翠玉雕正是被很多人盯住,上个月易隆行以500000流派,不想竟是远渡重洋到了老太太手里。

      沈茵瑜只见得那双保养极好的白皙素手小心翼翼托起这吊坠,一眨眼竟是戴在自己胸前。

      老太太眯眼欣赏,喃喃道“玉如人,人如玉,倒是可惜这上好的礼裙,却有些不协调了”说着拉过沈茵瑜的手,悄声道“我那有粉晶珠串,很配你这裙子,不知道这次来带没带,等着宴会结束,我给你看”。
      老太太竟是拉着沈茵瑜,边说边往内厅去,沈茵瑜离开肖璟意不便推辞,只得柔柔笑着道好。

      肖璟意跟在老太太身后,脸上挂着浅淡微笑,眸光深沉。奶奶喜欢沈茵瑜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一众跟随之人脸上暗不明的表情也在自己预料之中。

      颇受奶奶垂青的自己是众矢之的,早晚会成为家族权势争斗的牺牲品,作为自己女伴出席的沈茵瑜也难逃今晚的纠葛。女子无暇笑容却让他心生愧疚,但愿今夜过后还能保她不受牵连。

      一百多人的宴席竟然都是和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不知道到底有多亲,沈茵瑜只知道自己不停的尊称各位伯父姑嫂,在恭维声中套近乎,俨然一副新进小媳妇模样。

      心中可怜将要嫁给他的那个女人,如何在这大家族中坚忍存活。想起骆梓琦,心中一阵难过,那样桀骜不驯的女人定然鄙弃这样虚伪奉承的家宴,更不屑于为了权势陷入明争暗斗的家族。

      手肘被人轻轻触碰,沈茵瑜立马回魂,笑着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肖璟意也正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两人视线刚一触碰,不知为何,竟然如触电般闪躲开。

      这一幕却是不想入了对面贵妇的眼,“百年难遇见,小意害羞呢”女人嗓音清脆,倒是让一桌人都笑起来,肖璟意脸上竟是泛起红晕。

      老太太也是意味深长笑道“今后小意不要老是在外疯癫,总不能拖家带口流离在外,回来吧,回来总是有大把事情要你做”

      一语出,如击石惊起一滩鸥鹭,四下纷纷悄声议论,随即又刻意收声,看着这边圆桌上的几人。

      沈茵瑜明显感觉到对面粉白贵妇脸色越来越绿,那个瘦骨嶙峋的二叔也是平静的停筷。

      肖璟意执起骨刺茶杯,“那也要能有人愿意跟着我呀,奶奶,您是不知道佳人难求的滋味” 唇边一抹风流笑,宠溺而又感伤的望着沈茵瑜。

      沈茵瑜再大大咧咧调戏男人,那也是少不经事,如今在这满是陌生权贵中,猛然被男人刁侃,又羞又恼,涨红着脸无措的笑笑。

      小女儿羞涩本就显得天性淳朴,女人们一阵说教肖璟意,一阵宽慰沈茵瑜,倒是酒桌上的气氛又变的和缓。

      沈茵瑜面上依旧恬静沉着,心里却十分憋屈,肖璟意是个大骗子,竟然暗指两人关系暧昧。

      虽然沈茵瑜天性贪玩,但是讨厌暧昧不清。心中酸痛,昨晚还是一同饮酒倾诉的朋友,今晚就被骗的团团转,真是,天下无诚,宴会结束,分道扬镳。

      一股香茗,缓缓注入面前茶杯,温热气流中升腾着茉莉花香,叫人心旷神怡。专注倒茶的面容隐在蒸腾雾气中那般坦然随和。

      肖璟意触及女人投来的阴沉目光,不说什么只是笑着把温热的白瓷杯推到女子手边,随即扭头细心为奶奶布菜。

      沈茵瑜一阵恍惚,明明看到男人那笑意萧索孤寂,眸光触碰中有融化的深切歉意。心头一沉,果然,他是聪明人,为刚才刁侃致歉,也默默同意自己绝交的想法。

      环视四周,这满是欢声笑语的恭维酒声有多少是真心,老太太召回多年在外的肖璟意又是意欲何为。

      沈茵瑜自然不知道肖家的生意,但她多少看得懂这明争暗斗中肖璟意的被迫与无奈,那样不羁随性的男人却也有囚困的牢笼,竟然是无法摆脱的血亲以家族名义为他套上的牢笼。

      他没有选择,就连刚才不得已借助自己调侃,都是被迫。

      暗流回荡,各怀心思,这本是亲人相见的安乐家宴却涌动战栗阴冷。
      ...........

      沈茵瑜觉得自己一晚上微笑到脸麻木,喧嚣和紧张久久不能从脑中散去,头疼的窝在车座上,阴沉着小脸一语不发。

      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小洲岛,远处那栋隐没在暗夜中的洋楼越来越清晰,男人却是开的越来越慢。

      余光中身旁女人环臂拥抱着她自己,脸色稍愭,浑身散发出拒绝触碰的讯号,俨然一只暗中叫嚣不满的小兽。

      男人索性停下蠕动的车,打开车窗,让嘘嘘夜风抚慰女人浑身尖锐,心中千回百转想着各种对策。

      “我听奶奶说,以前爷爷过洋求生,曾落户在本市,具体在哪里就没人记得清了。奶奶那时可能未过门,也是懵懂青涩,幻想着各种美好,却不想被强令嫁给只有钱的肖翀,男人成日在外,奶奶只能自己照料整个家族,可没想到就这样竟然变了一个人”男人声音在燥热的夜晚如温凉溪流,缓缓注入心房,舒缓沉静。

      “那与我何干”沈茵瑜踢掉笨重圆头木底鞋,蹙眉懒声道“我知道你奶奶活的不易,可是现在她默许家族暗处相争,还非要把你绞进去,她当你是筹码稳固她的利益,你被迫蹚浑水,我很同情你”

      肖璟意浑身一震,是的,她很聪明,通透的看清楚权势争斗。
      男人扭头,眼中含着闪亮光泽,只是触碰到女人那依旧愠色的小脸,随即也暗淡下去。

      “但是你不应该骗我!知道我绝不会假装女友,所以哄骗我说只是普通家宴么”女人声音里带着冷冽,“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你若是我的朋友,绝对不会隐瞒真相。”

      “是他们自己猜测,我原先就告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可没想到奶奶一见你就格外喜欢,回去我一定和奶奶说清楚”肖璟意着急的解释

      沈茵瑜瞥他一眼就要走,男人慌忙抓住她推门的手,“奶奶想看我有稳定的关系,所以..我的确是想要带个女伴让老人安心,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我以后绝不会欺瞒你的,只是你不要这样离开”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恳求。

      沈茵瑜虽然知他苦衷,但是到底是被欺骗的委屈,这么几句话可不能让她解气,“你要诚恳的道歉”嘟嘟嘴,脖子鲠直,斜眼瞅着没有脾气的男人,俨然泼皮无赖。

      男人见她面色好转,知道是存心要拿自己寻开心,倒是安心不少,起码女人心里是原谅自己。看着她得瑟的模样,心中升起玩劣。

      肖璟意斜靠在椅背上,眉眼全是痞气的笑,笑的轻狂肆意。

      那晚沈茵瑜只记得男人修长十指摘下黑色领结,一颗一颗解开金属纽扣,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古铜脖颈,一寸一寸滑入素白衣襟。那抹浅棕,那抹茭白,那灵巧的手指,那跃然心尖的鼓动,竟是让人留恋不舍,果然是入画佳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晚肖璟意只记得自己解开领口,俯身在女人耳边低语“小爷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之后那双早已愣神发直的眼眸中忽然闪烁火光,未及细想,自己撑在她身侧的右手已被扭伤。本来只想玩笑却不成自己受伤,果然是河东美人,可远观不可亵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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