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他》夜闯

2、世间不公

　　往营地而去，渡九嗅到了一股渐渐浓烈的不属于人类的腥臭，混杂着后背与铠甲相互摩擦带来的疼痛，心悸油然而生。

　　在阳光下斑驳的树影间，一只巨大的斑斓大虎囚在铁笼中，虎口大张撕咬肉食，殷红的虎嘴下，是几截属于人类的惨肢和内脏。

　　一股阴冷从尾椎上涌，逼入头皮，一阵发麻，渡九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却将视线一头撞上了俯视而下的徐殓眸子，里面阴阴的看不出深浅，目不转睛如死水的看着渡九。

　　“擅闯大营杀。”徐殓缓缓开口，“擅离大营杀，违令者杀。”

　　一连三个杀，渡九脸色一分比一分苍白，他从徐殓眸子中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怀中的少年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自己，本就白皙的脸色越发的白，甚至白的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失在空气中，他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袂，白皙修长的手指绞在一起，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愿去看进食的饿虎，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用那双满是水波粼粼的眼睛，望进他的瞳孔。

　　少年俊秀而柔弱，腰肢不堪一握，徐殓绕着他的手臂甚至无法牢牢的圈住他，仿若随时从空隙中跌下马。

　　徐殓戴着手铠的手覆上少年的脸，手铠的冰凉令少年微微颤了颤，水灵灵的眸子里映出毫无感情的自己，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徐殓仿若看到了自己当年付出的代价，在这双眸子里，映出了灵魂和过去，透出的死光和希冀。有一种从未有过，被人看透的不安感。

　　徐殓垂下眸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手将渡九扶下。

　　少年柔顺的跟着徐殓进了大帐，手指捏着衣袂一角不安的搓揉着。

　　大帐内的布置简单，一张床榻，一立一家，洗漱的铜盆棉巾，以及挂在剑架上的一把乌剑，剑身与寻常无异，剑鞘纯黑，没有繁杂花哨的纹饰，古朴的摆在那，隔着几步远也能感受到一股淡淡属于利刃的冰冷。

　　徐殓入了大帐抬手脱掉红缨头盔，露出了一张渡九永远不会忘记的脸庞。

　　徐殓的五官锐利，剑眉薄唇，分开任何一官都很普通，凑在一起放在一张脸上，有着一股锐气，随着徐殓自身有着的沉静稳重的气息，竟拉扯着视线，令人打从内心中感到一股寒冷。

　　“过来。”头盔被随意的丢在床榻上，徐殓用那双鹰般的黑色眼睛看着渡九。

　　藏在衣袂下的手指绞揉的更为厉害，渡九犹豫着不敢前行，在那冷冰冰的视线中超前迈出了一步。

　　徐殓盯着那只比自己要纤细很多的脚，“如果不利索，我可以代劳卸掉它。”

　　话音一落，徐殓看见渡九蓦地睁大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快步朝着自己走来，险些一头撞上自己的胸口。抬眼不安的看着他，倔强的抿着嘴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的模样，竟有些青涩的动人。

　　徐殓打量着渡九，骨骼纤细，夹在少年和青年间的轮廓柔软俊秀，下巴已经有了属于青年的刚毅，却混着好看的弧度，不娇柔不锐利。五官流转间与征战沙场的李辰宪并未有多许相似。一双水灵的眸子含水，仿若能看见里头盛满的水波粼粼，下唇略厚，轻轻抿着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直教人看的有些挪不开眼。

　　“头，司先生来了。”

　　账外传来不和谐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渐渐上升的异样情绪。

　　渡九看见徐殓的眸光闪动，沉浮几丝再次化为一潭死水探不出深浅，看不出情绪。

　　“议事帐等着。”

　　“是。”

　　看着徐殓掀开大帐帷帐消失，渡九一口沉在腹腔的气才狠狠吐了出来。害怕，渡九垂眸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几番来回搓揉也无法止住。一股酸涩上涌，模糊了视线。

　　娘亲的离世，父亲的绝情，徐殓的可怕，在短短的一月里铺天盖地而来，渡九紧紧抿着唇，抑制着即将破口而出的嘶鸣，泪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下来。

　　少年轻轻抽搐着身子，微微弯曲的纤细腰背试图掩盖自己狼狈的模样，最终双膝一软，趴在床榻边沿低声啜泣起来。

　　至小被父亲驱散至府邸偏远的小院过活，吃的是残羹冷炙，穿的是单薄布衣，不被允诺读书识字不被允诺习武，与娘亲相依为命至今，李家大难却又成为棋子卷入其中，渡九不明白，为何自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别的孩子都是李家的少爷小姐，过的是锦衣玉食，学的是天文地理朝堂之学，为何独独他被排挤在外，现如今更要遭受不可预计的伤痛和对待。

　　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