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安心》言素

8、（八）

　　任延棋走了没多久，病房门又被人敲响。不同于之前任延棋那样标准的三下，而是干净利落的两声。安白知道，是许晋北就回来了。
　　许晋北开门进来，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安白，问：“饿了吗？”
　　安白轻轻摇了摇头，说:“还好。”话音刚落下，就听见病房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阵“咕噜”声。安白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嗯、好像有点饿……”安白小声补充说，偷偷觑了许晋北一眼，他不要笑话她才好。
　　许晋北听见这阵长鸣倒是笑了，打趣道：“嗯，还是肚子比较诚实。”
　　等许晋北把食物在餐桌上摆好了安白才知道，原来他要留下来和自己一起吃晚餐。
　　安白喝了两口粥，才问道：“你今天还要去工作吗？”
　　许晋北说：“现在是下班时间。”
　　安白又喝了一口粥，问：“那你不用加班吗？”
　　许晋北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不用。”
　　“……哦。”安白说。
　　“我今天晚上会在这里陪你。”许晋北说。
　　安白一下就被入口的粥呛着了，不确定道：“……啊？”
　　这下许晋北直接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安白，下巴往旁边的沙发扬了扬，说：“我今天就睡那里。”
　　“……哦。”安白愣愣地应道，心脏却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她怕许晋北听见，放下手里的勺子，边掀开杯子边说：“我想用一下洗手间……”
　　许晋北看着安白拖着自己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的样子，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说：“看来明天得向医院要一把轮椅。”
　　“……哦。”安白喏喏道。她早已羞红了脸，身体被许晋北抱着，眼睛却怎么也不敢看他的脸，只直直地盯着他抱着自己的手，白色的衬衣挽到手肘上边，露出的手臂筋脉清晰可见。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心好好静静，现在却是像加了兴奋剂，更是“咚咚咚”地厉害了。
　　晚餐用完之后，病房里就很安静了。许晋北一直在沙发上用着电脑工作，电视也没有开，安白怕会吵到他。于是，病房里就只剩下不间断的键盘声和清脆的书页翻张声音。
　　安白越过手里的小说，偷偷看向一旁的许晋北。她知道，许晋北其实很忙。他们才刚到平市两天，他在这里的工作才刚开了个头，这种非常时期，她竟然还给他添乱。从她从山上滚下来到现在，她已经耽误了他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功夫了。安白觉得自己很累赘，却又奇怪地在这种累赘中溢出一些开心，甚至贪心地想要在医院多住两天。
　　等许晋北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已经快要零点了。病房里的灯很亮，安白倒是睡着了。许晋北放轻着声音走近，白色日光灯下的安白看着有些苍白。她的睡相很好，仰面而睡，头微微倾向一边，两只手乖巧地交叠放在被子上，安安静静的模样，就像一个公主。
　　许晋北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安白脸上的几根头发捋向一边，又帮她掖了掖被脚，才直起身走开，回到沙发边睡觉。
　　第二天一早，安白在经过医生检查之后就能出院了。离开的时候，安白才发现，病房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真的多了一把轮椅。安白还在看着轮椅愣神，就被许晋北抱了起来，转移到了轮椅上。
　　“……其实，我大概不需要轮椅……”安白无奈地说。
　　“非常时期非常工具。”许晋北说，然后便要推着安白离开。
　　“……”安白想到任延棋，说：“出院前，我想去看看任延棋。”
　　许晋北推轮椅的手顿了顿，看了安白一眼，然后才点头说好。任延棋也算是安白的救命恩人，是该去看看。
　　出了病房门，安白才知道，原来任延棋的病房就在自己隔壁。她和许晋北进去的时候，任延棋还没有醒，而任延书正在一旁看早间报。
　　任延书看到他们进来，惊喜地放下报纸站起来，问道：“今天出院吗？”
　　“嗯。”许晋北说。
　　任延书要去给他们倒水，被许晋北阻止了。
　　“他什么时候能出院？”许晋北指指病床上酣睡的任延棋问。
　　“得等拿掉了石膏吧，少说也要两个礼拜。”任延书说。
　　“安白是来和延棋道别的吗？”任延书笑着问安白道，还模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我就是、来看看他。”安白红着脸说，总觉得任家姐姐这笑有点别的什么意味，让她怪紧张的。
　　“这小子，你看他睡得这么香，能吃能睡的，好着呢，你不用担心的。”任延书笑着说。
　　“……嗯。”安白只能应道。

　　回到酒店，安白以为许晋北会去公司，然而吃过午饭好久了，也没见许晋北有要出门的迹象。他让安白在客厅里看电视或是看看书，自己则在书房里办公。书房就在客厅隔壁，书房门一直开着，安白有什么事叫他很方便，他也可以很容易地一眼就看到安白。
　　晚餐依旧是在房间里用的。安白吃完的时候，许晋北还没吃完。安白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桌上的菜。沉默了好久，她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裙摆，她一紧张就喜欢抓紧裙摆，仿佛这样就有某种力量了一般。
　　“你明天要去公司吗？”安白问。
　　许晋北嚼完了嘴里的饭菜，说：“不用去。”
　　“我可以一个人呆在酒店没关系，我只是擦破了点皮，并不影响行动，所以、所以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安白说。眼睛盯着许晋北额前的短发，抓着裙摆的手又紧了些。
　　许晋北听见安白这样说，收回了夹菜的筷子在碗边放下，抬头直视着安白的眼睛，说：“照顾你也是我自己的事。”
　　许晋北的眼神太过认真严肃，让安白不自觉地想往里面跳。她慌张地移开了目光，只有看着别的什么东西才能让她保持理智。
　　“还是说，我让你觉得有负担？”许晋北不确定地问。
　　安白立刻摇头道：“不，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只是怕自己会耽误你的工作……”更害怕自己成了你的负担……
　　“不会，安白。”许晋北说，“我们是家人，家人之间没有‘耽误’这种说法。”
　　“安白，我做的都是我该做的而已。”
　　安白听着听着，眼睛就又用上了一层水雾，她忙低下了头，不让许晋北看到。许晋北给了自己太多感动、太多温暖，他是真的在把自己当做“家人”在用心对待。安白想，自己怕是要依赖上许晋北了。明明顾冉离开的时候，和自己说好要适应孤独，要学会一个人的生活，但是有许晋北在，她完完全全是两个人，真真实实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