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安心》言素

4、（四）

　　高考的两天半很快就过去。结束的那一刻，安白其实并没有多大感受。高三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她在学校的时间并不很多，所以和班里的同学也并没有多深的交流，并不那么难舍难分。这种感觉在毕业晚会上安白感受最深。
　　那天因为下大雨，再加上路上有些堵车，安白到的时候毕业晚会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了。其实对于这个晚会，安白一开始是拒绝的。只是因为她的成绩是全校第一，所以校方一定要求她参加今晚晚会上的颁奖仪式。所幸安白进去的时候，刚刚好开始颁奖仪式。
　　安白按部就班地领完了奖。
　　学校的毕业晚会都是开放式的，由学生自己决定流程和节目。此刻舞台上正上演劲歌热舞，音乐声很响，光线也有些暧昧不明。尽管如此，安白还是一眼就看到角角落落里那些紧紧相拥在一起或是热吻或是窃窃耳语的情侣们。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彻底。老实说她有些尴尬，虽然自己是高三毕业生，但是因为中间跳过级的缘故，比同年级同学都要小上两三岁，又因为自己自小被顾冉保护得很好，所以对男女之事也没什么了解。
　　安白正想着要离开，就接到了许晋北的电话。她怕他等，立刻就接了起来，一边快步向门口走去。
　　电话接通的那刻，许晋北就很明显的感觉到安白这边的热闹。他等到电话那端的强声噪音小了点儿，才开口问道：“毕业晚会好玩吗？”
　　“还好。”安白说。其实一点都不好玩，她在这边并没有什么朋友。
　　安白感觉许晋北似乎笑了一下，刚想问他为什么笑，就听见他说：“出来吧，我在校门口。”
　　安白愣了愣，挂了电话马上朝校门口走去。她走得很快，后来干脆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着急，只是直觉不想许晋北等得太久。
　　安白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许晋北就站在上次的位置，只是这次没有抽烟。
　　安白一口气跑到许晋北面前，喘着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跑得这么急？”许晋北问。他看安白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想，原来那样别扭的动作，做得多了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安白红着脸答道：“嗯……晚上有些吃撑着了，跑跑消化一下。”
　　许晋北也不再问，只是示意安白上车。
　　系好安全带后，安白问：“我们回家吗？”
　　“嗯。”
　　至此，车里就再没有交流，只剩下黑夜里车流的声音。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尴尬的感觉，安白觉得他们的相处就该是这样，不多言。安白不知觉就想起顾冉，仿佛一看到许晋北，就该想起顾冉。从前她总会在顾冉的车里放置一些零食，顾冉来接她的时候，她就会拿出来吃，时不时地给顾冉喂一些。其实这么多年，她和顾冉之间说是姨侄，其实和姐妹无异。

　　许晋北将车稳稳地停在地下车库，刚想叫安白下车，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脑袋朝着窗外侧靠着椅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依稀还能看到脸颊上短小的茸毛，很是可爱娇俏。许晋北忽然就想起了顾冉。安白现在的样子、这样的角度，像极了顾冉。他从前并不觉得安白和顾冉有什么相似之处，现在却觉得两人在某些生活习惯上真的很像。此刻，安白的睡颜就像是带上了顾冉的影子，许晋北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想去触碰她的脸颊。
　　但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许晋北才恍然清醒。他忽然就觉得恐惧，又觉得很是空洞。他忽然害怕起此刻和安白的独处，立刻开门下车靠在车前，不自觉地抽起烟来。
　　安白醒的时候，就看到许晋北的背影，和在他指尖燃着缕缕烟雾的烟。那情形，看得她竟有些心疼。她想，他是不是和她一样，会常常想起顾冉来？
　　安白刚松开安全带，外面的许晋北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回过头来看她。安白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砰砰砰”跳得越来越快。她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许晋北靠近。
　　许晋北看到安白醒了，也就熄灭了烟，走过去拔车钥匙。他所有的思绪，都在那一根烟里燃尽了。
　　“走吧，上楼。”许晋北一边拔车钥匙，一边对安白说。
　　安白低着头，应道：“嗯。”
　　路上，安白一直低着头走在许晋北身后。俩人都默默不吭声地进了电梯。
　　许晋北领着安白上了楼，他们住在顶层，许晋北直接带安白去了顶楼的露台。
　　安白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许晋北后面，三步远的距离。在到达露台门口的时候，许晋北突然对安白说：“把眼睛闭上，把手给我。”
　　安白有些愣神，虽然疑惑却还是照做。当她把手放进许晋北的手掌的时候，她再次感到了自己心口那剧烈的跳动。
　　许晋北牵着安白一步一步进了露台，又走了大概七八步的样子，许晋北停了步子。
　　“好了，把眼睛睁开吧。”许晋北说。
　　安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刹那惊艳。在她面前的，竟是一座玻璃房子！房子一面靠墙，其他三面加上天顶都是用透明的玻璃搭建起来的，里面还有沙发、垫子和摇椅之类的小家具。露台本就养着很多绿植和花卉，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个玻璃房子，整个露台都透着温馨的味道。
　　安白感觉自己，一下子就爱上了这里。她迫不及待地进去玻璃房子里，摸摸这，摸摸那，最后坐在摇椅上慢悠悠晃了起来。
　　“喜欢吗？”许晋北笑着问她。其实看她现在的模样，许晋北知道，她是喜欢的。
　　“嗯！嗯！喜欢！”安白是真的喜欢。从前她和顾冉去荷兰旅游，看到那里满地绚丽的郁金香，还有那好得让人想就地打滚的阳光，她就和顾冉说过，以后一定要盖一座玻璃房子，边上种满鲜花和盆栽，冬天的时候就一直呆在里面晒太阳。顾冉当时还说如果她考上最好的大学就帮自己实现，送自己一座玻璃房子。没想到，如今竟是……安白想着想着，兴奋的劲头一下子就减了不少。
　　许晋北一直在一旁看着安白，她笑他也不自禁地笑。此刻看到她安静下来，仰着头透过玻璃天顶望着天空发呆，他知道，她是想起顾冉了。是啊，这座玻璃房子，不就是顾冉交代的吗？他看着安白发呆的侧脸，只觉得心疼。他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只是自然的伸出手揉了揉安白的头发，说：“安白，以后，我会是你最好的亲人。”
　　安白迷茫地转头看着许晋北，在看清他眼里的认真和承诺的时候，心里就像是冬天的冰川被暖流冲击，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