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篱》华容方晓

7、十年前的往事

　　卫小天两口子觉得秦蓁这小子有些反常，平时口无遮拦从不让人消停儿的他，这些天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发呆。有几次廖欣做好了饭叫他他也不吃，廖欣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买了一副扑克牌晚上没事就叫他一起打牌。
　　这一晚，三人又在打牌的时候，廖欣看着秦蓁的兴致还算高涨，就试探着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秦蓁支支吾吾，和平时干脆利落的风格很不一样。廖欣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腻，看秦蓁这个样子，就试探着问：
　　“你小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秦蓁已叫了地主，刚把三张底牌拿起来。听廖欣这么一问，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牌又扔到了桌子上。
　　“什么叫有心上人了？怎么判断？”
　　他很认真的盯着廖欣。印象中，廖欣还从没见过秦蓁这样说话。
　　“什么叫有心上人了都不知道，你小子不会真的没谈过恋爱吧？哈……”
　　卫小天觉得秦蓁的问题很搞笑，忍不住说道。廖欣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将后面的几个“哈”咽了回去。
　　不过咽归咽，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信秦蓁这样的帅哥会没谈过恋爱。
　　“有心上人了就是你会天天想她，总想和她在一起，总想听她说话，也总爱说话给她听。”
　　廖欣把秦蓁扔掉的牌又递回到他手中，一边下牌一边说。她能看出来秦蓁这次不是开玩笑，不想让他太紧张。
　　“那怎么判断对方心中有没有把你当心上人呢？”
　　秦蓁又问。
　　“那就反过来，她总想你，总想听你说话，也总爱说话给你听……哈哈，秦蓁你真有心上人了吧？”
　　验证了秦蓁是因为这个烦恼，廖欣就不担心了，语气也就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卫小天瞪了她一眼，那意思刚才不让我“哈”现在你又“哈”的哪门子劲？
　　廖欣没理会卫小天，盯着秦蓁等待他的答案。
　　“快说呀，哪位美女呀？什么时候带来让我看看？”
　　卫小天看秦蓁没有反应，又忍不住问，廖欣又瞪了他一眼。秦蓁笑了笑，将手中的牌扔到桌子上。
　　“我输了，改天请你俩吃饭。”
　　他说了句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语带双关的话，就回了房间。
　　“总想着他……总想着他……可是……他呢……也会总想着我吗……”
　　他不断揣摩着廖欣的话，心乱如麻。其实不用问廖欣，他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整个大学五年成功压制住的某种情感，在遇到那个成熟男人之后，毫无征兆的喷发出来。他想捂住，却无能为力。
　　可是那种情感是不可能为世俗所接受的，更不可能被那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医界新星接受。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和常人一样。
　　而此刻距离他发现自己和常人不一样，已经过去近10年的时间了。
　　那还是高一的时候，他印象很清楚。开学不久的一天中午，生活委员告诉大家，下午自习课的时候学校澡堂轮到了他们班洗澡，有去的同学可以到他那里领票。
　　他不想去，又觉得同学们刚认识不能显得不合群，就和大家一起去了。
　　澡堂很原始，一排水龙头从墙上伸出来，洗澡的人站在龙头的下面，一按开关一条水柱就冲了下来。如果下面站一秃子，肯定会激得水花四溅。
　　最要命的，龙头和龙头之间连个隔板都没有。
　　秦蓁和他的同学就是来到了这样的一个澡堂洗澡。
　　刚开始还没觉出怎样，大家有说有笑。可当秦蓁无意间瞥到旁边那位同学下身某个部位的时候，一颗心竟然突突跳了起来。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整个身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呼吸困难。身体的某些地方，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起了变化。
　　他慌忙的将身子转了过去，面对墙壁，将水开到最大。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某种男人象征第一次在他身上明显的呈现……
　　就在当天晚上，也不知是半夜几点，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将他从梦中惊醒。他觉得自己的内裤贴到了身上，伸手往里一摸，一片黏黏的东西……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梦遗，起因，竟然是梦到了白天一起洗澡时的那个男生。
　　第二天他做了两件事，第一是一起床就跑到那个男生的宿舍将他摁在床上揍了一顿。那男生被打得莫名其妙，在众人的劝说下才没去老师那里告状。第二就是趁中午放学的空溜进了学校旁边的一个网吧，他要查查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他将自己的情况描述完，网页上立即弹出了很多条解答。但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同样的结果——他，很有可能有男同倾向，也就是GAY。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对自己的人生有些绝望。不知那次事件是不是偶然，或者真像他查到的那样有那个潜质。反正从那以后，他在心里就彻底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性取向有问题的人。他不敢再和女孩接触，甚至拒绝看爱情小说，他觉得那些都是和他绝缘的东西。
　　如果说还有一件事可以令他稍感欣慰的话，就是从那以后，他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刚进高中资历平平的他，竟然在三年后成了他们省的高考状元。
　　进入大学以后，他学习成绩照样出类拔萃。但是心里仍然将自己当做了一个不正常的人。只是随着年龄和学识的增长，他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人。甚至在有的国家，这种情况还得到了立法认可。非但不用担心受到歧视，有的还可以结婚共同生活。
　　渐渐的，他的心理压力小了，原先活泼开朗的性格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只是国外归国外，对于中国的国情他还是异常清醒了。整个大学期间他紧紧捂着自己内心的某种苗头，没有为了面子违心的去招惹女孩子，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始欲望去追求男孩子。他将学习当做了第一要务。时间长了，心态变得很平和。
　　临近大学毕业，他没有选择继续深造。他早就想好了，他要去一家跨过制药公司工作。依靠自己的努力和聪明才智爬到高位，然后去负责国外的业务。到了国外，他就可以放出那种苗头，坦坦荡荡的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了。
　　“撤退是为了更好的反攻！”
　　他自信总有一天，自己的爱情会比全天下所有的风花雪月还要浪漫。
　　现在，他正在计划的道路上走着。公司不可谓不牛，业绩不可谓不好。但这中间偏偏出了一个苍海笑，而这个苍海笑，又偏偏是他“总想着的人”。
　　可现在还在国内呀，人家苍海笑还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不管前任交接时说他单身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已经离异了吧，但他对他老婆终归还是念念不忘的呀。
　　“在美国西海岸，我和你嫂子曾像他们一样划船。”
　　这是一句饱含着多少思念的话呀！
　　最要命的，这些都证明人家是一个正常人，走的是娶妻生子的道路。有竞争对手自己不怕，不是有句话叫做“没有挖不破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吗”？自己自信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战胜对手。但人家压根就不喜欢男人，自己根本就无人可挣。当对手根本就不存在的时候，你又能往哪里用力呢？
　　“还是把他当做一名普通的客户吧，好好干，争取早点升职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没办法，再机智阳光的人，如果被生活这个大神戳中了死穴，也会变得木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