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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好哇,李熏然 ...

  •   (一)你好哇,李熏然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一代宗师》

      凌远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李熏然了。

      所以当他在三里屯一家酒吧再看到那个颀长身影的时候,心脏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完全是出于本能,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目光黏在那个身影上动不得,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发酸,凌远心里也五味杂陈。

      一年,也没多久,却漫长到凌远都快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什么分开的了。

      医学上来讲,选择性遗忘是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草履虫一单细胞生物都知道趋利避害,更何况人这么个高级动物。

      李熏然今天显然已经喝大了,周围同事也拦不住,眼看着他一杯杯纯的往下灌,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唔”李熏然胃里翻江倒海,喉头一阵收缩,想吐又吐不出来,于是跟同事摆摆手,说自己出去过过凉风,权当醒酒。熟知李熏然的脾气,警队的人谁也没敢再劝。

      凌远看着李熏然出了门,右手覆在额头上轻轻按压太阳穴,最终还是放下酒杯,低叹了一声,抄起外套追了出去。

      在酒吧的后巷墙根底下找到李熏然的时候,凌远长舒了一口气。

      不像酒吧街正门的灯火通明,后巷只有一根电线杆散发着昏黄的光。李熏然背靠着墙坐着,斑驳脱落的墙皮蹭了他一身白,他也浑不在意。刘海比以前长了些,几乎遮住眼睛。朝气、生命力、阳光、耀眼在李熏然身上都不复存在,如今他完全站在了这些词的对立面,躲在了阴影里。

      凌远的心绞着疼,才一年,他竟成了这副样子,好像时间只在他一个人身上汹涌地流逝了。

      凌远走到他面前站定,李熏然顺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锃亮皮鞋向上看,看到凌远的时候突然笑起来,漂亮又落拓。

      “凌院长,您有事?”

      凌远在他面前缓缓蹲下,不答反问:

      “干嘛喝这么多?”

      李熏然笑着看凌远,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直视着对方毫不闪躲:

      “我们已经分手了,大院长。就算我这条命是您捡回来的,您也横不能管我一辈子吧?”

      凌远眯着眼看他,

      “熏然,如果不是你甩了我的话,我原打算是管你一辈子的。”

      李熏然别过脸不去看他,咬着下嘴唇一声不吭,慢慢撑着墙壁站起来,一点点挪动着发麻的腿。凌远伸手要去搀他,却被李熏然一把甩开:

      “不用你管。”

      凌远依旧伸手过去扶,

      “都这样了逞什么能?”

      李熏然使了更大的劲去拨开凌远,反作用力将自己倒推地趔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上。

      凌远见不得他这样作践自己,心头无名火起:

      “你发什么疯?”

      李熏然冲着凌远吼回去:

      “对,我疯了,我有病。凌远,我这辈子得过最大的病,就是太他妈喜欢你了!”

      凌远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两个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久,李熏然自嘲般摇了摇头,转过身一步步踉跄着朝前走,凌远不放心,但也不敢再拉他,只好隔着几米在他身后跟着。

      半夜两点半,二人迎着风走在长安街上,长歌当哭。

      走到天/安/门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升旗的点没到,李熏然就绕着广场一圈圈地转,凌远在后面跟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来回来去地溜达,惹得执勤的武警过来查了好几回身份证。

      凌远想起来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因为第二天是元旦,李熏然闹着要去看升旗,头一天晚上跨年的时候磨了他半天才答应。凌远倒不至于连这么点事儿也不顺着他,就是觉得李熏然撒娇的样子太好看了,和新领回家的小奶猫似的,咿咿呀呀温声细语地求告他,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结果新年早上又是李熏然缩在毛绒绒的小被子里不肯起。凌远下楼热好了车,又带了炒肝、豆汁和焦圈回来,看着小祖宗还在床上挺着,不生气也不急,索性自己也脱了外套躺在边上,开始睡回笼觉。他这一躺李熏然瞬间清醒,噌地坐了起来,试探着问:

      “咱们还去吗?”

      凌远闭眼假寐,不动唤。

      李熏然便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乖乖地刷牙洗脸。洗漱完毕,走到床边晃着凌远胳膊叫他:

      “哥,我错了。”

      凌远借着力道把李熏然拉到胸前,结结实实地亲了一顿才放人。顺手整了整自己的皮夹克,起身给李熏然裹好羊毛围巾,凌远脸上冷若冰霜,内心桃花十里夹岸盛放: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天色一点点变明,广场上看升旗的人渐多,凌远从旧事中回过神来,看着宿醉未醒的李熏然,双眼红肿,下巴上泛着一层胡子的青茬,北京凛冽的风几乎刮得他立不住。一阵风过来,李熏然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凌远看不过眼,将自己围巾摘了给他系上,看着李熏然认真地开口:

      “不要为了报复我,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行吗?”

      李熏然有些疲惫,不复昨晚的戾气和执拗,由着凌远动作,却也像没听到凌远的话似的,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不说话。

      正赶上仪仗队从天/安/门城洞里出来,踏过金水桥,踢正步的齐整声响和喧闹的人群稀释了二人的尴尬。

      国旗升到顶端时,刚好日出,太阳从地平线徐徐升起,朝霞落在紫禁城上,给这座肃穆森严的百年遗迹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日出和新年就是有这些好处,总让人有一切都能重新开始的错觉。

      凌远看着李熏然,想起来去年元旦那天,日出后他对李熏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此刻他几乎抑制不住要脱口而出的话:

      “你好哇,李熏然。”

      坏在未来,我们就重新开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阅读,你的存在是我莫大的鼓舞,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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