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野奇緣》斑朵

9、第 9 章

　　安格西亞坐在中央皇城內閣大臣秘書辦公室的長沙發椅上，東側的書櫃擺著滿滿的厚重的書籍，卻不是一家一戶或一個文官辦公室必備的魔法總論與各論或魔學專業書籍，從最上一層標註的是『國家公法典』，而中間段以下的註明『私法全集』。
　　公法典的格子裡大概有幾十本厚實的精裝書，書背印著《貴族保護法》、《氏族保護法》、《平民保護條例》、《皇族人權保障法》、《魔獸保護法》、《珀東大憲法》等等的書籍，搞得好像整個珀東大路都是弱勢族群。
　　格子裡的精裝書太厚了，不輕易拿出來，安格西亞面前的玻璃桌上攤開一疊一疊的資料紙印著節錄的氏族保護法，散開在整張桌子和地板上，安格西亞揉揉眼睛，手上抓著的資料印著《家族守護人篇》。
　　腳步聲傳來，一個留著俏麗短髮的東方女性助理推開辦公室的門，端著咖啡進來，晨光照在她嬌俏可愛的臉龐上，靈動的棕色雙眼看到坐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的安格西亞，皺眉道：「又住在辦公室？」
　　安格西亞嗯了聲，抬頭微笑的看著她的助理：「親愛的，早安。上議院今天多少人開會？今年的黨/派協商已經慢慢沒辦法協調了吧？」
　　「氏族的勢力太大了，利益沒辦法流回國庫，近年來的提案暗面下大多都是不利於氏族勢力發展的內容，看來那些人也不是那麼笨，今天上議院來的總人數不到三分之二，那些老狐狸，為了不通過法案浪費平民的納稅錢，下次投票重選議員該大洗牌了，當平民都是傻子？一舉一動大家都看著呢。」助理沒好氣的把咖啡放下，蹲著整理散亂的資料，「別把辦公室弄這麼亂！到時候要找資料都找不到！妳昨天睡多久？例行早會要不要去？」
　　安格西亞把資料一丟：「睡了前半夜。不去了，不想聽那些老頭老太婆囉嗦。」
　　「別把資料弄更亂！」助理火大，「不去也行，爺爺那邊不需要我們幫忙。下午有段空檔，我們過去爺爺辦公室和幕僚討論一下修法內容，妳現在去沖個澡？」
　　「嗯。」安格西亞端起咖啡一口氣喝完，「小果，妳覺得這廢除家族守護人的草案能不能通過？」
　　小果翻個白眼：「和妳打個賭，十年內都不會通過。」
　　「唉，愁死人了」安格西亞直接躺下，疲累的閉上眼睛。
　　小果蹲坐在安格西亞旁邊笑說：「怎麼啦？這就累了？是誰五年前信誓旦旦的說要廢除這個詭異的家族守護人制度？」
　　安格西亞對小果擠了擠眼睛：「初生之犢不畏虎──」
　　小果回想起和安格西亞一起念法律系的時候，不自覺的微笑起來：「這種千年陋習，本來就很難一朝一夕廢除。」又小聲問：「妳妹妹找到了嗎？」
　　安格西亞把小果抱在懷裡，讓她一起滾上沙發：「還沒，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要不是中央軍隊對所有九級以上事務官監視行蹤，我早就跟著崔西過去了。」
　　小果安慰的說：「崔西這麼厲害，一定很快找到她的，妳不要太過擔心。」
　　安格西亞不說話，抱著小果，好像快睡著了。
　　「喂！」小果搖了搖她，「去沖個澡！一大早就要睡！叫我爺爺扣妳薪水啊！」
　　門口傳來輕咳聲，小果一下子跳了起來，一轉頭發現是爺爺的助理──一個叫做雷格的男青年，也是關家久遠的幕僚家族的長子。他尷尬的提醒：「下次記得鎖門，小心被記過。」
　　「喔。」小果乖乖地對親如長兄般的雷格說。
　　「雷格先生，」安格西亞起身問，「關老先生有說人權協會的律師什麼時候過來嗎？中央商會的人願不願意出面討論草案內容？」
　　雷格正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關老爺子宏亮的音量在辦公室響起：「叫關小果和關小實來我辦公室！還有讓安亞整理草案資料下午一點去會議室開會！」隨即掛了電話。
　　關小果張大嘴巴：「爺爺這麼兇做什麼？關小實現在在上議院吧？沒開完會不放人的。」
　　雷格解釋：「好像是議院那邊出了什麼事，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關小果點點頭，和安格西亞打個招呼，跟著雷格走了。

　　關老部長的辦公室內，老爺子正滿腔怒意的通著電話。
　　老爺子開著擴音，對方那好聽的低沉嗓音不疾不徐的報告：「......總之在剛剛進入第二次表決的時候，議院會場的空間魔法限制器『很剛好』的壞了，正好幾個議員吵得面紅耳赤，發現限制器突然壞了，某個會魔法的議員動了手，然後會場的人就開始打起來了，有些不會魔法的普通人被揍了幾下，馬上被送到醫院，今天有出席的那些三王子黨的議員們『剛好』都受了傷，有幾個昏迷了，會沒辦法繼續開會，這個月的會期預計中斷，三王子黨勢力提出的法案今年應該都不會通過。」
　　空間魔法限制器是各大陸普遍的設備，用來限制特定空間內魔法師們魔法的驅動，像皇城部分區域或機關內的文官辦公廳，或藝術活動或展覽場所這些特定空間，是法定開啟空間魔法限制器的場所。
　　但上議院這樣重要的場所，魔法限制器竟然在開會期間被關掉，這是珀東開國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應該提交到皇城的公共安全案件。
　　老爺子生氣拍桌：「駐院警呢？駐院警都幹什麼去了！？」
　　「......駐院警察哪敢攔著？這件事分明是氏族背後事先計畫好的。三王子帶湛藍出任務太久，氏族聯合會那邊沉不住氣了，想辦法打壓議院裡三王子的勢力。」
　　「愚蠢！三殿下背後的人他們根本摸不清楚，還以為『氏族保護法』守護人的修法只是三殿下的意思？查到證據沒？」
　　「沒辦法，」對方頓了頓，回頭低聲和他身邊的手下確認了一下現在的狀況，又說：「目前已經驚動了王上，皇家護衛隊派人過來封了院，最先動手的兩個人被抓起來了，魔法限制器的維修人員這幾天的活動紀錄也被提交上去，看來會被當成意外。」
　　老爺子冷冷地說：「以為驚動了王上就沒人敢動他們？氏族越來越囂張了啊！動手的人和維修人員只是替罪羔羊，繼續往上查！」
　　「沒辦法，那些維修人員背後的人牽扯的太廣，」對方無奈，「肯定是氏族的幾個高官，但我們沒有證據，還有那些先動手的人，醫院剛傳來報告，他們被喂了一些神經興奮劑，送到調查局那邊可能會脫罪，這些人的議員身分應該會保下來。」
　　老爺子沉吟了一下：「那些人先派人監視起來，有什麼動靜再說。關小實怎麼樣？」
　　「打的可過癮了，」對方樂了，「本來乖乖的跟著他叔，場面亂了之後偏要湊到前面，他叔都找個桌子躲起來了，就他個小孩兒被魔法餘波搧到牆上流了點血，氣到不行，把幾個先動手的人打飛了，會場一半的桌椅都是他弄壞的，送到醫院後纏了個繃帶活蹦亂跳的，已經出發過去你們那裡了。」
　　眾人沉默，電話裡的男聲也安靜了下來，大概察覺來自遠方關老爺子的怒氣，急忙說：「先這樣，有狀況聯絡！」把話筒一丟，掛了電話。
　　辦公室內剩下電話的嘟嘟聲，三人沉默，雷格正擔憂的想關小實的傷勢，關小果在想今天標絕的草案要如何修改才能再次送出去，關老爺子黑著臉沉默的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辦公室安靜了一會，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頭上纏著繃帶的黑法男孩一跳一跳的走進來，那臉長的和關小果有九分相似，比關小果多了一分英氣，少了一分柔和，正是關小實。

　　此時安格西亞正在辦公室視訊，聽著下屬報告上議院發生的事情，對戀人的雙胞胎弟弟平定會場動亂順便揍了幾個氏族名額議員的舉動點了個讚，微笑交代說：「法案不通過就算了，今年和他們談不攏，等明年重選議員再說吧。」
　　「這草案也花了大家很多心血，就這麼放棄？」
　　安格西亞搖搖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些氏族不要這些明面上的法律保護，就來點暗的，中央商會和氏族結盟多年，魔法學院幾位新任年輕教授也在氏族中佔了很大的份量，而且他們不像他們家的那些長老糾結著家族榮耀什麼的，新一代的觀念也漸漸改變了。我們從這邊下手是最容易的，不需要硬碰硬。」
　　視訊螢幕上的人想了想：「前輩，我想問妳個問題。」
　　安格西亞微笑：「你問。」
　　「前輩是氏族出生的嗎？」
　　「是。」
　　對方沒想到安格西亞承認的這麼爽快：「請問前輩是什麼家族？」
　　安格西亞笑而不答，不打算報出自己的姓氏，誰知道學弟在魔法學校有沒有被自己當過特別教官的崔西妹妹揍過呢？要是對方記仇怎麼辦？還是不要報出自己的家族好了。
　　對方想了想，覺得自己這樣問的確不禮貌，畢竟這位前輩當年隱去自己的姓氏入學，擺明了不想透漏家族名稱。
　　小學弟又問：「既然前輩是氏族出生，為什麼致力要廢除守護人制度？如果氏族沒有了守護人的幫助，家族的魔法力量還能存留嗎？一旦守護人被禁止，前輩怎麼對得起氏族祖先開國時保存下來的實力？」
　　安格西亞垂下眼，表情不變：「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
　　小學弟洗耳恭聽。
　　安格西亞又微微笑說：「其實我和我的氏族並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家族守護人的制度小時候我不能理解，長大也不想盡心去維持。」
　　小學弟張大眼睛。
　　安格西亞解釋：「我的親生母親，是後來嫁進氏族的女人，帶著我和另一個妹妹。」
　　小學弟張大嘴巴，瞬間腦補了後母帶著兩個拖油瓶嫁入豪門，被豪門裡的家人各種嫌棄辛苦宅鬥的畫面，難怪前輩根本不會替他的氏族著想！連姓氏都不想公開！小時候一定在家裡被欺負的很慘！
　　小學弟露出同情的目光：「我知道了前輩，前輩我一定會努力讓這個家族守護人制度被廢除！放心把事情交給我吧！」然後握緊了拳頭。
　　「嗯？」安格西亞不知道小學弟誤會了什麼，不過好像效果不錯，於是順著學弟的話，「你辦事我放心，再連絡。」
　　關掉視訊以後，安格西亞手上的通訊器響了起來，她抬手按下了一個按鈕，崔西的身影投射出來，滿臉怒氣。
　　「怎麼啦？」安格西亞問。
　　「昨天我和湛藍打了一架。」崔西說。
　　安格西亞嘴角角度很小的抽了抽嘴角，保持著微笑：「妳沒事吧？」
　　「哼！」崔西怒瞪著姐姐，「妳應該問湛藍有沒有事！」
　　「呃.....你們兩個都沒事吧？」
　　「沒事，本來受了點傷，他們出任務竟然帶了兩個大治療師，有夠浪費！」
　　「......所以你們自相殘殺到需要兩個大治療是替你們療傷？到底傷的多重？」
　　崔西臉一紅，對自己權力迎戰卻被打到骨折這件事很到很不服氣，還好對方也受了內傷：「妳別管了，反正已經治好啦！」
　　安格西亞嘆氣：「幹嘛打架？」
　　崔西把裘木森林的異狀和九王女進山的事情說了一遍：「不打不行，政府下了封山禁令，我一進地方軍營發現皇城竟然派了三王子和湛藍過來，可見裘木森林的狀況多麼嚴重，我叫三王子用他們之前那個什麼空間爆炸的的方法讓我進山，但他說國家不允許軍人私自冒險，還威脅我要治我暫離領地的罪，靠！那是我妹啊！況且我已經休假了！第一負責人又不是我！媽的真想遞辭呈！結果我就和三王子吵起來了，吵著吵著就和湛藍打起來了。」
　　「然後呢？」安格西亞扶額。
　　「然後打了一架我就冷靜下來了，心想他們這對狗男男說的也有道理，於是我就在外面等了，但我還是好想進去啊！」
　　「小將軍，先別衝動，」安格西亞安撫，「九王女進山，說不定會遇到瑞拉把她帶出來，妳先別急，畢竟妳和九王女魔法專業領域不同，她能平安進去不代表妳也可以。」
　　崔西被潑了冷水，懨懨道：「瑞拉什麼也不會啊......」
　　「唉.....」安格西亞也開始發愁：「誰知道她會意外出了家門呢？早知道就讓她學點魔法，至少能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