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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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但我真没想过，会在执行任务期间遇上旧相识。
薄凉汗水浸湿手中硬纸车票，起毛边角摩擦掌心发痒带刺，于是下意识攥得更紧。我是期待他记得自己多些？还是期待他早已把过往抛之脑后？
世上很多事情回忆起来啰里啰嗦，而在当时却不过一瞬之间。一瞬之间，他已经有所回应：“呐，小公主，这么巧？”
小公主？亏他还记得。脑中空白尽数退去，我听见自己一步一步向前的脚步声：“侠客，很久不见。”
列车车厢里没有多少旅客，侠客随手指指他对面的空位，示意我坐下细谈。
流星街历练之后六年，这是第一次与他再见。说实话，大事不妙，心里那条警戒线怎么也建不起来。我还记得六年前伸手拉我一把的少年。那名少年有茶色的发，碧绿的眸，活脱脱画册中走出的小王子，连笑容也灿烂得不可思议。
“很久不见，你准备去埃尔落？”侠客一眼看见我臂弯里的厚重书籍——《埃尔落遗迹全解》。
“凑凑热闹而已。” 明知故问，不去埃尔落，那干嘛要搭这趟去齐齐维雅的列车？
齐齐维雅是个与沙漠接壤的荒芜小镇，干燥多风沙，昼夜温差极大，近几月来却因为临近一座遗迹埃尔落的发掘而名声大噪。不少学者或冒险者都以齐齐维雅为中转站，补充干粮清水行装，进而探查遗迹古城。
“诶，小公主还喜欢看热闹？”
“拜托，我已经十八岁了，不适合公主扮演游戏。”
“那么，月夜？”
猝不及防，他叫我的名字。
十六岁之后，很少再有人叫我的名字。耳后，脖颈，胸腔，甚至心脏，都有些酥麻发烫。我以为那些褪色的韶华早已湮没在泪水尽头，却没想到，随着一声呼唤，耳边又次第响起了很多人的声音。上辈子的爸爸妈妈，这辈子的笛落，雪耶，维蜜儿……
人的记忆真奇妙。
感觉就像遇上梅子黄时雨，似乎一辈子都停不下来的一场绵绵寒雨。地面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气，天空笼罩着厚沉沉的阴云，细碎雨声不绝于耳，是谁低声在唤，月夜，月夜……
我叫月夜，猎人世界穿越大军一员，现有身体年龄十八岁。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不成功的穿越者，没混过猎人考试，没遇见正太主角，更没拐到什么三大美色。
这辈子有过母亲，有过双胞兄长，不过他们都死了，只留下命运之神神殿里一个糟老头子，按辈分我应该叫他外公，按职位我应该叫他大长老。
我在一个名叫艾非的小地方当刻纹师，职责是满世界溜达，寻找时空之神阿曼宁的灵魂碎片。据说我是百年来最没用的刻纹师，上任两年，寻回的神迹物寥寥无几。还好，碍于人才青黄不接的问题，长老会没拖我下马。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浓重香水气味，混着冷气直往肺里窜。我侧过身子向内移，小腿裸露肌肤擦过塑料座椅的钢铁包边，触感滑腻冰凉：“你去齐齐维雅干什么？也为了埃尔落遗迹？”
侠客爽快回答：“我去找人。”
找人？按时间推算，此时侠客已加入幻影旅团。
我低下头，指尖抚过《埃尔落遗迹全解》扉页上的烫金长句：向西行，向死亡沙漠行，面对太阳的缝隙叩拜，全知全能的火焰将引导你们进入神之王国埃尔落。
传说中，奇迹之地埃尔落供奉着所谓全知全能的火焰。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或疑难，只要向太阳祷告，火焰之中必将现出答案。
千余年前，不知原因为何，繁盛的埃尔落忽然从历史记载上消失。直到最近，才有遗迹猎人在距离齐齐维雅半月脚程的沙漠深处，发现一处残旧遗迹，考证后证实乃当年的奇迹之地埃尔落。
艾非长老会判断，全知全能的火焰可能是时空之神遗留的灵魂碎片，于是勒令我即刻入埃尔落寻觅。
侠客，找人，遗迹，幻影旅团……难道幻影旅团对埃尔落感兴趣？
“话说回来，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啊？马马虎虎。”懵懂抬头，咫尺外侠客的神色友善，简直可比碧绿原野上的纯良羊羔。他问我过得好吗，而不是继续关于埃尔落遗迹的话题？
…………
列车是直达特快，一路没有停站，约莫三个钟头后便到达齐齐雅尔。旅途期间，被我视为狐狸祖宗的腹黑角色，竟没有说半句为难话。他不问埃尔落遗迹，也不追问过往六年，只闲闲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对话，我简直打心眼里佩服他的分寸拿捏。
再不然，他预备着到达齐齐维雅后另图后计，我执着用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谁想结局再次出乎我意料，出站台挥手告别后，侠客转身就走。
残阳尤暖，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拉起一段悠长的暗色年华。莫名其妙，我又想起十二岁的初夏，属于艾非月夜的初夏。往事漂浮无根，此刻却忽然温柔地梗在胸口，连带舌尖都有些发酸带涩。
“侠客，等等。”他侧过半边身子，回头疑惑挑眉，我反手从身后背囊摸出手机向前抛：“无聊的话，可以找我打发时间。”
侠客伸手稳稳当当接住，拇指飞快在键盘上按下一连串数字，接通，挂机，再抛回来：“那么月夜，我们再联络。”
胡乱将手机塞进背囊小袋，我也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夕暮绮丽，满目都是深深浅浅，流流转转的榴金暖色，而脚下属于齐齐维雅的宽广土地沉默异常。身边同行旅客皆行色匆匆，他们忙着连夜置购清水干粮坐骑装备，以便在第二天尽早出发赶去埃尔落。
我有其他的打算。
齐齐维雅历史也可追溯到数百年前，位置上又如此靠近埃尔落，说不定两者间有什么牵扯。我顺着当地老人所指的方向，向镇中唯一一条商业街走。听说街上有提供住宿的旅馆，还有贩卖各类沙漠探险用品的商店。
现在我最需要的只是一间舒适的旅馆，最好再加一件饱暖且方便行动的大衣，齐齐维亚的寒夜可不好挨。
直行，右拐三百米左右再右拐。齐齐维雅与沙漠接壤，住宅之类的建筑大多矮小且都是土石结构。灰黄砂石地面还有残余的炙热，一点一点蹭暖软皮靴底。这条所谓当地人才知晓的近道异常安静，我听见疾风拂过沙砾的细碎声响，窸窸窣窣仿佛天地间流传百年乃至千年的长歌。
所以，一片平和中……我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突如其来的光景！今天是大凶之日吗？巧合这么多，我才和侠客分开，怎么转眼又碰上华洛？流星街的魔王之契呢，倒闭了吗？店主不留在流星街做生意，跑齐齐维雅来干嘛？
判断电波自大脑中枢传递到四肢神经估计绕了不少弯，我怔怔看着几米外立在方尖碑下的中年男子，心怦怦直跳。
华洛应该已发现我的存在，但他自顾自欣赏碑上繁复纹章，不说话不移动，似乎他自己也只是立于大地的一座古老方尖碑。
曾被华洛折断的手腕反射性隐隐作痛，我咬紧牙根抬脚后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最近我的心情很不好。”华洛忽然没头没脑地抱怨，“每年一到这时候，我的心情就会非常不好。”
杀气，我倏地把悬在半空的右脚收回来，凝神戒备。
“月夜，你长大了。”抱怨转为寒暄，仍然没头没脑，“瑟利亚和我，笛落和雪耶，你们这一家子真了不起，逗得我们团团转。”
夕阳渐渐坠落，弥漫而来的黑暗取代胭脂色光线。华洛慢斯条理取下鼻梁上的眼镜，用袖口擦了擦，放回上衣口袋：“他们都死了，你也去死吧。”
啧！对面恶意念压轰然爆发，我屈身点地急退，要死你去死，我还有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