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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中情人贰 ...

  •   第二章荣归故里
      自上次一别,南风与秦司儒间断断续续的有过交流,大多都是漂洋过海的信件,送到南风的住所,也是几月后了,少年清镌的字迹带着可以看出的温柔。
      南风:
      见信如吾。
      现在是苏州的三月,从我家的宅子里可以看到湖面上的许多画舫,但是这里有着许多占领我国领土的人(苏州因为马关条约被设为一个通商口)他们大多在赞颂着大东亚共荣圈的辉煌事迹,闲暇的人们也看着枪毙中国人。他们呼喝着万岁,里面夹杂着一个我。
      我的母亲竟然染上了大烟,她说这很普通,我明白,可在德国我并没有看见哪位所谓贵族抽这个,这不过是他们的倾销!从1840年开始,我们的祖国,由身体发肤,到思想文化渐渐同步,我们的琉球,我们的台湾和澳门,学的不仅是祖国的文化,还有他们的文化。
      南风,我很担忧,如果这样下去,我们的下一代还会明白四书五经亦或是仁义礼智信否?
      我的表字是父亲一片期翼,他希望我有礼,(猷音同you)又希望我能有一片宏大的未来,希望我能风度闲雅,有军国策略……
      南风,这些美好的愿望,我不希望在我身上泯灭……这是我的,丹心所在吧。
      南风看着这封不像秦司儒会写出来的信陷入沉思,想了想,她还是毅然决然的收拾起了包袱,反正她将近毕业,这个姑娘的愿望,和秦司儒的迷茫,都会实现的。
      她的回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秦司儒收到时却将自己关在房中数天才出来。
      猷礼:
      展信悦。
      你所站的地方,正是你的中国。你怎么样,中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中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国便不再黑暗。
      秦司儒再次出门之时,只是咬牙对着担忧的父母鞠了一躬,道:“我将北上去,不驱日寇,誓不还乡。”
      他竟是忘却了痛哭流涕的母亲,垂垂老矣的父亲,带着家乡的同伴一起奔赴未知的旅途。
      听闻南风的决定,陆恪信只是点点头,却手下不停得用笔加了一笔在船票上,他这一年的变化尤其大,原先笑容暖心的男孩已经一夜长大,变得沉默起来,只有那双眼睛还是看着南风,眼里是独属于他的固执。
      这是他青春的梦啊,如何能放下?
      因为陆恪信的宅子在上海,南风想了想还是抑制不住见见那在剧本中被称赞为“商场女王”的女主角蔡宛如。
      “从这条路走过去,那边的最后一间洋房便是我家了。”
      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孩子,纵然再怎么装作成熟陆恪信在看到家的时候也笑得激动,他们都是在十岁左右出得国,一别已是数年,那门口的樟树愈发高大,隐隐却有着声音。
      “信儿?”
      南风只是远远得站着,看着那父子相逢的场景,想起远在杭州的她的家,忍不住有些酸涩。也许,爸爸妈妈也会这样吧?
      “这位小姐,你是……”
      陆父终于看到了南风,转首皱眉看了眼陆恪信:“是信儿的……?”
      “陆叔叔好。”南风微笑行礼:“我叫南风,是庭仁在德国时认识的朋友。”
      陆父闻言这才放心,在这个时候能留学的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天才般的人,结识为友也是他们家孩子的造化。
      这时候,从内宅里却扑面而来一阵香粉气,带着哭声,陆恪信却厌恶得退后了一步,看着那位提裙小步走来的姑娘,她是正宗的鹅蛋脸,眉目含情,连笑容都带着春风般的暖。
      “阿信!”她含泪道,陆恪信却站到南风身旁:“这位小姐,你是……?”
      她眼一红,又捂在帕子里痛哭,这时才走出来一老一少,那个小些的笑的开心:“哥!你回来啦!”
      竟是闭口不提刚才的姑娘。
      南风有些看不下去轻声道:“庭仁的发妻莫非便是这位姑娘了么果真好颜色。”
      蔡宛如感激地看着南风,眼泪汪汪。
      “妈!妹妹!”陆恪信给了对方一个拥抱,陆母却好似被吓到了一般惊叫:“信儿啊!你怎么这么放肆?”
      “妈!”陆恪信笑得无所谓:“他们外国人都这样。”
      “妈,我早说你该去见见世面的,别总和蔡小姐一道儿在家里。”陆咏兰娇笑着挽住陆母的手,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蔡宛如,她又开始拿起帕子抹泪了。
      在陆宅歇了几天,南风只是逛了逛上海有名的几块地方。
      “租界,又是租界。”她有些闷闷。倒是陆恪信十分不以为然:“你说要不是租界,上海会有这么发达?”
      南风倒是哑口无言,她看到美国人用清政府赔款的钱造的教会学校,看到教会办的能拯救许多人生命的医院,却也看到烟云缭绕里面黄肌瘦马褂长袍的国人。
      “也许先生说的,真的是国人的精神麻木不仁了吗?”南风喃喃自语,她有些迷茫了,陆恪信却再一次打断了她:“不,我们的中国只是再沉睡罢了。我相信我们泱泱大国总会恢复到昔日万国朝贡的辉煌的。”
      “是啊……!”
      “我相信。”
      文皇南面坐,夷狄千群逐的盛世繁华,侧卧之塌,岂容他人酣睡的强硬壮大和……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魄力。
      这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年代啊。
      *
      南风再一次见到秦司儒,是在1938年的3月的台尔庄。
      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刻,她在战场上见到了昔日的故人。
      他笑:“好久不见,南风。”
      南风却被伤员们的伤口和不断的手术累得笑都没有了力气,连看他一眼都来不及,便又分开了。
      他们曾经在德国的星空下互相诉说着年少的梦想,他们曾经在夕阳中情难自已……却终究是过去。
      “你来看我了?南风。”秦司儒变得不再不苟言笑,他开始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在战场上,别人才会见到昔日那个被称为将相之才的秦司儒。
      很不对劲。南风蹙眉,不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作这样。
      “秦司儒。”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秦司儒挑眉,心底觉得分外好听。
      “我希望你不忘初心,要一直记得你是为什么而战斗,要记得你所牵挂的人。”
      她深深得看了眼他,短发在风中显得凌乱起来,远远的,有着另一个医生在唤她。
      直到最后,秦司儒也认得那个眼神,那双黑白的眼睛,一如今日的黑白照,无色,却震撼人心。
      “我等着你的答案。”
      秦司儒呆呆得看着她的背影被黑暗揉碎,走向远处的道路,他的梦里常常浮现这一段影像,那个姑娘,向一阵南风般,消散在时光里。
      他将极昼等到了黎明,耳畔似乎并非轰鸣的战场和喧闹的医院,而是他的幻想之境。
      “快跑!敌人的飞机来了!”
      秦司儒这才惊醒,他醉梦似得想奔赴到战场,拉回那个今日随军去往前线的姑娘。
      旁人却死命拉住了他,他挣扎着,却渐渐泪流满面。
      外面一声声轰炸,他的心里亦被炸得坑坑洼洼。
      “南风!”
      等到一轮的轰炸结束,他才挣脱了别人,亦或是他们也同时松手想跑向前线罢了。
      他却只望见那姑娘倒地的模样,犹带笑容,猝不及防。
      他只能找出那被鲜血染红的家书和信件。
      请寄信到美国迈阿密x路xx号的南家报告我的消息。
      他却只能从她留下的东西中拿了一枚小小的发夹和早已留下的遗书寄出去。不敢询问回音。
      那一次,他杀的敌人最多,那一次,是中国轰动性的胜利。
      他哭:“你终究没等我……”
      *
      “爷爷,你为什么总向着海的那边看呀?”
      他头也不回,听见耳畔自己沙哑的声音:“那是我的家乡,我的亲人埋骨之地,我的父母青丝换白头,也未等得我归去。我的爱人沉睡之畔,她永远的活在那个最美好的年华,在那片血泪换来的土地上倒下却再没起来。我的朋友,我的思念都深深得系在那片土地上。”
      他想到已逝去的陆恪信,那个渐渐接受了发妻的年轻军官,在去往守城前还寄信给他语气轻快地谈起那个不知性别的孩子,想要给孩子取名叫亦南,希望这个孩子能像南风一样。他却永远守在了那座城里,他们的队伍守到了最后,满城百姓已去,弹尽粮绝,昔日这些在外国衣食无忧的少年们最后吃的是树皮棉花,坚守到了最后一颗子弹射出。
      他说:“此身为国,此生为国。国在人在,国亡人亦亡。”
      一如当初他们三人在那个风轻云淡的下午,远处悠悠远远地飘来民歌的声音,那么虚幻那么迷离,唱着年少的美好时光。
      只恨匆匆,只叹离愁。
      蔡宛如将陆家所有财款都捐了出去,三尺白绫也随君而去,将亦南托付给了秦司儒,这个总喜欢说些奇怪的话的姑娘却血性犹在。
      后来,儿孙们都说,爷爷总爱望着南方,吹拂过他脸庞的是温暖如春的南风,带来故土的味道。
      他从未再娶,也不再提及那个姑娘。他从未再声张他过去的名字,即使那声呼唤已经腐烂在心头。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
      只有痛哭。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
      永不能忘。
      天苍苍,
      野茫茫,
      山之上,
      国有殇。
      --------《望大陆》于右任
      *
      小番外
      关于秦司儒。
      *秦司儒,我的哥哥。
      炎热的下午,这位外乡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敲打着那扇朱门。
      红润的,漂亮的新漆,外乡人的眼睛亮起了光,他似乎看到了佳肴与凉爽。
      “吱呀。”门缓缓开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瘦弱的少年,青衫加身,似乎比他还要病弱的模样。
      外乡人带着宽厚的面容笑道:“容我讨口水喝,歇息下。”
      我点点头,转身端了碗水给他。
      他一口闷下那碗水,道:“这连年的战乱,真是害死个人哟!”
      说着,他眼睛一瞥,看到我身后桌角上的照相机,状似亲切道:“小哥啊,这相机,是谁的啊?”
      “秦司儒的。我的哥哥,秦司儒的。”
      “这……很贵吧。”外乡人的眼里冒起金光,笑容愈发大了。
      我转身关门,道:“得了水,你且去吧。”
      而后,再不顾他的叫骂。
      *秦司儒,是母亲的儿子
      “司文,你不会有个哥哥叫司武吧?”
      我的未婚妻调笑道,她刚刚留洋归来,带着青春明媚的活泼与可爱。
      “哗啦”一声,母亲手中的茶盏滚落,香气氤氲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叫秦司儒,早已去了。”
      母亲花白的发在阳光下有些刺得我想流泪,她笑着笑着流下泪:“我的儿子,叫秦司儒呵。”
      我的未婚妻被吓了一跳,有些讷讷。秦司儒,是个禁忌。
      *秦司儒,我的儿子的叔叔
      “爸!”
      我笑着抱起飞奔而来的儿子,他却一脸懵懂得问我:“秦,司,儒,是谁呀?”
      我拿回他手里那一沓厚厚的信,它们来自德国,由许多不同署名的人寄来,他们是他的昔日同窗或是好友,寄给一个相同的名字--
      秦司儒
      “我的哥哥,你的叔叔。”
      我将它们放回那个早在三十年前就该埋入地下的盒子中,这些信从未被任何人拆动,仿佛放在这儿,那个昔日倏忽间归来的少年就会如初般忽而回乡,笑着拆开这些信笺,跟我们分享。
      只是,人去楼空罢了。
      *秦司儒,一个陌生人
      今天,我还是没有收到那个陌生人寄来的钱。
      已经,三个月了。
      我有些明白自己不过在无用的等待和期望罢了。
      相机早已成为废铁,故人也都逝去。
      秦司儒,真的走了。
      *秦司儒,一位英雄
      我躺在床上,耳畔哭喊声一片。
      眼前仿佛出现他当年,在那个午后看着我,面容渐渐随时光消散:“司文,照顾好爸爸妈妈。”
      他说:“是我不孝。”
      泪水渐渐流下,我喃喃自语:“我们从未恨过你啊……哥哥。”
      父亲母亲当年为了挽回秦司儒投笔从戎的决心,以断绝关系为誓,再不愿见他一眼。在那个风轻云淡的下午,他穿着军装,放下相机与笔墨,转身去往未知的路,独自坚强。
      自此之后,再无人知晓秦司儒。
      再无人熟识他的面容与名字。
      即使,他是一位英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梦中情人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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